
上一世我死在冰冷的手術台上。
受體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江婉柔。
而我是那個被“自願”捐獻心臟的姐姐。
我為導師沈墨言當牛做馬,熬夜寫論文,署他的名。
我以為這是他對我的考驗,七年來無怨無悔。
結果臨死前才發現,我隻是他養在身邊,隨時準備為他心上人續命的“備用供體”。
意識徹底消失時,我看見他隔著玻璃窗安撫地拍著江婉柔的手。
真可笑。
我猛地睜開眼。
耳邊是喧鬧的音樂和恭維聲。
“清寧,發什麼呆呢?快去給沈教授敬酒啊。”
1
同事推了我一把。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裏那杯滿上的紅酒。
再抬頭,牆上的電子鐘顯示著日期——十月二十六日。
七年前。
沈墨言三十五歲的生日宴會。
上一世,就是今天。
我鼓足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端著酒杯,當著所有人的麵向他表白。
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溫柔的笑。
“清寧,你喝多了。”
“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不要想這些,你的未來在科研上。”
他溫柔地拒絕了我。
我卑微地收回愛意,從此更加拚命,隻為向他證明,我配得上他。
現在想來。
他不是怕我耽誤前程。
他是怕我有了別的想法,這個“移動的器官庫”不好“拿捏”了。
“清寧?快去啊。”
沈墨言正站在人群中央,一身高定西裝,溫文爾雅,是醫學界最耀眼的明星。
他正朝我看來,眼中帶著一貫的、我曾經最迷戀的縱容。
我站起身。
在同事期待的目光中,我一步步走向他。
“沈教授。”
他笑著點頭:“清寧,今天怎麼了,好像有心事?”
我笑了笑。
“嘩啦——”
一杯紅酒,不偏不倚,盡數潑在了他昂貴的白色襯衫上。
全場死寂。
“哎呀,”我慌張地退後一步,“對不起,沈老師,我手滑了。”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看著他胸口暈開的酒漬,繼續說:
“沈老師,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我最近在看梅奧診所的聯合培養項目,我想......出國深造。”
他眼底的溫柔瞬間褪去,隻剩下冰冷的審視。
“出國?”
“清寧,你的水平還不夠,基礎不牢。”
他抽出紙巾擦拭襯衫,聲音已經冷了下來。
“留在我的實驗室,才是你最好的出路。別胡思亂想。”
上一世,他也是這麼說的。
我信了。
這一次,我彎起嘴角:“我會認真考慮的。”
我轉身就走,沒有半分留戀。
身後,他冰冷的視線,像手術刀一樣釘在我背上。
2
我開始刻意疏遠實驗室的工作。
沈墨言交給我的核心課題,我以“數據不足”為由,拖延了進度。
他把我叫進辦公室。
“清寧,你最近的狀態很不對勁。”
“是不是上次宴會的事,還在怪我?”
他擺出了那副我最熟悉的導師架子。
“沒有,沈老師。我隻是在準備出國材料。”
他猛地一拍桌子。
“胡鬧!我說了,你的水平還不夠!”
“清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又是這句話。
上一世,我為了這句話,差點跪下來求他原諒。
“沈老師,我隻是想多學點東西。”
“我這裏能教你的還不夠嗎?”他逼近一步,“還是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滿?”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墨言哥。”
江婉柔穿著一身白裙,柔弱地靠在門框上。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她一出現,沈墨言瞬間收起了所有的鋒芒。
“婉柔,你怎麼來了?也不多穿件衣服。”
他快步走過去,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姐姐,你也在啊。”
江婉柔對我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爸爸說你最近很忙,我來看看你。對了,我下周又要體檢了,你能陪我嗎?”
上一世,我放下所有工作陪她。
那次體檢,我也“順便”被抽了八管血。
沈墨言當時說:“反正也要抽,一起吧,我幫你看看指標。”
我盯著她。
“不了,我下周要去柏林參加一個醫學交流會。”
“交流會?”沈墨言猛地回頭。
“我沒批準。”
“我自己申請的,”我平靜地說,“用的是我本科的論文。”
“蘇清寧!”
“墨言哥,你別生姐姐的氣,”江婉柔趕緊拉住他,“姐姐想出去見見世麵也是好的。”
她轉向我,笑容甜美:
“不過姐姐,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呀,千萬別累壞了。”
“畢竟,你的身體......可金貴著呢。”
她是在提醒我,別忘了自己的“用途”。
當晚,我收到了醫院內部係統的通知。
【您申請的“柏林醫學交流會”已被導師沈墨言駁回。】
【理由:當前課題任務繁重,暫不予批準。】
他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3
我坐在電腦前,冷笑一聲。
我翻出上一世所有的體檢報告。
七年來,每年兩次,一次不落。
全是在沈墨言的“關照”下進行的。
我直奔醫院的檔案室。
淩晨三點,檔案室空無一人。
我用沈墨言給我的高級權限密碼,打開了加密數據庫。
我輸入了江婉柔的名字。
她的病曆,從十年前開始,詳細得可怕。
罕見性擴張型心肌病。
唯一的根治方法:心臟移植。
而在她病曆的最後一頁,附著一份“關聯供體”檔案。
照片上,是我二十歲時的樣子。
姓名:蘇清寧。
配型結果:HLA高位點完美匹配。
供體狀態:健康,可隨時取用。
我被當成“備用品”,已經整整七年。
我退出了檔案室。
回到辦公室,我打開了國內最大的醫療行業獵頭網站。
我編輯了一份簡曆。
【蘇清寧,28歲,心胸外科主治。尋求新工作。】
【要求:年薪千萬,解決所有糾紛。】
三天後,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蘇小姐嗎?我是顧氏集團的法務,我老板想見你一麵。”
顧氏集團。
國內最大的醫療器械製造商。
我去了。
在頂層會客室,我見到了顧深。
他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但眼神銳利。
“蘇醫生,開門見山。”
“我需要你。不是你的技術,是你的血。”
我愣住了。
“我患有罕見的家族遺傳性貧血,需要定期輸注一種非常特殊的血型。”
“很不巧,這種血型,全亞洲登記在冊的,隻有你一個。”
我瞬間明白了。
上一世,我死後沒幾年。
就聽說了顧氏集團的繼承人顧深,年僅三十五歲,因血液病找不到匹配血源,病逝了。
原來......是我。
4
“我憑什麼......”
“交易。”
顧深推過來一份文件。
“協議婚姻。”
“你嫁給我,作為我的妻子,定期為我輸血。”
“我給你一億聘金,幫你解決你和沈墨言的所有糾紛,並送你出國。”
“你隻有一個義務,讓我活著。”
一個億。
我父親蘇建國,養我二十八年,給我花的每一分錢,都記在賬上。
他說,這是“養育費”,等我工作了要還的。
我算了算,連本帶利,差不多一個億。
“好。”我拿起筆,“我答應你。”
“蘇小姐很爽快。”
“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說。”
“我要你幫我毀了沈墨言。”
顧深看了我幾秒,笑了。
“沒問題。顧太太。”
我們在律師的見證下,簽完了所有協議。
三天後,民政局。
我拿著紅本,走出了大門。
顧深坐在車裏,降下車窗。
“恭喜你,顧太太。第一個億,已經到你賬上了。”
手機短信同時響起。
【您尾號XXXX賬戶入賬 100,000,000.00元。】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張卡轉手寄給了我爸,蘇建國。
附帶一張紙條。
【養育費,兩清了。從此,斷絕關係。】
我剛回到醫院宿舍,沈墨言就衝了進來。
他雙眼通紅,像是幾天沒睡。
“清寧!你瘋了?你把簡曆掛網上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實驗室是保密的!你這是違規!”
“我已經離職了。”我平靜地收拾東西。
“離職?我批準了嗎?”
“不需要你批準。”
“蘇清寧!”他抓住我的手腕,“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是因為我不同意你出國?還是因為江婉柔?”
“我都可以解釋。”
“沈老師,”我甩開他的手,“我已經結婚了。”
他臉上的血色“唰”一下全退了。
“......你說什麼?”
5
“我結婚了。按照規定,我不能在原單位繼續工作了。”
“跟誰?!”
“顧深。”
沈墨言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顧深?那個快死的病秧子?”
“你為了錢?清寧,你怎麼變得這麼庸俗!”
“你缺錢,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這不關你的事。”我拉上行李箱。
“站住!”
他堵在門口,眼裏的憤怒幾乎要噴火。
“我不準你走。”
“蘇清寧,你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你走了,你的醫師執照,你的前途,全都會被毀掉!”
“是嗎?”我抬頭看他,“那我們就試試看。”
我搬出宿舍的第二天。
江婉柔的病情,“準時”惡化了。
我接到了蘇建國的電話,他幾乎是在咆哮。
“蘇清寧!你這個畜生!你妹妹快死了!你馬上給我滾到醫院來!”
我掛了電話。
他接著打。
我直接拉黑。
半小時後,他帶著一群人,衝到了我住的酒店。
“蘇清寧!你給我出來!”
他一腳踹開門,衝進來就想抓我。
兩個黑衣保鏢憑空出現,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來。
顧深的人。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我是她爸!”蘇建國瘋狂掙紮。
“蘇先生,”我從房間裏走出來,“我們已經斷絕關係了。”
“你放屁!我是你老子!你現在馬上跟我去醫院,給婉柔捐心臟!”
“捐心臟?”我笑了,“爸,你這說得跟捐血一樣輕鬆啊。”
“她是你妹妹!你救她是應該的!”
“那我呢?”我看著他,“我病了誰救我?我死了呢?你管過我嗎?”
“你......”他一時語塞。
“蘇清寧,”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沈墨言走了進來。
6
他揮手讓保鏢退下。
他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清寧,別鬧了。”
“江婉柔現在必須馬上手術,你是唯一的心源。”
“這是作為導師,我對你下的最後通牒。”
“不配合,我會立刻上報醫院,吊銷你的醫師執照。”
“沈教授,”我迎上他的目光,“你是在威脅我嗎?”
“我是在命令你。”
“好啊,”我攤開手,“那你現在就去上報。”
“你!”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
我從包裏拿出我的結婚證,在他麵前晃了晃。
“我已經結婚了,我的丈夫是顧深。”
“按照我和顧家簽訂的婚前協議,我的身體,包括我所有的器官,在我婚後,第一所有權歸我丈夫所有。”
“你想動我的心臟?”
我指了指門外,“去問顧深同不同意。”
蘇建國和沈墨言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你......你居然簽這種協議!”蘇建國氣得發抖。
“不然呢?等著你們來挖我的心嗎?”
事情鬧大了。
醫院倫理委員會緊急介入。
沈墨言和蘇建國,一口咬定我是“自願捐獻”,現在反悔。
他們把我塑造成了一個為了錢、拋棄親情、見死不救的白眼狼。
“蘇醫生,你真的不願意救你妹妹嗎?”倫理會的主任問我。
“我願意。”
所有人都愣了。
“但是,”我話鋒一轉,“我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