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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掏心掏肺養大的兒子江建國,和他媳婦李秀芬,把我跟老伴逼上了絕路。

他們霸占我們的工資,把我們趕去6平米的陽台小黑屋。

甚至盼著我丈夫咳血早死,好吞掉補償款!

那天我頭撞在門框上,醒來竟聽見他們心裏惡毒的咒罵:

【老不死的,撞一下正好省得吵!】

【死了最好,工齡補償就是我的!】

我忍了八年,直到丈夫重病需要救命錢,兒子在電話裏冷冰冰地說:“他自己不注意身體。”而心裏想的是:【怎麼不現在就死!】

我攥緊了賬本,冷笑一聲。

1

我叫王秀蘭,是個老教師。

我丈夫江守業,在煤礦當了一輩子工程師。

我們這輩子最大的盼頭,就是兒子江建國。

1982年的春節,天寒地凍。

建國28了,在工廠當個小組長,娶了媳婦李秀芬,給我們生了個大胖孫子。

春節前,丈夫的單位分了新房。

三室一廳,在當年,這是天大的福氣。

我跟老江把老宅的東西搬空,累得直不起腰,以為好日子總算來了。

“爸,媽,你們住這間。”

建國指了指陽台,那是個拿預製板隔出來的6平米小黑屋,剛夠放下一張床。

我愣住了:“建國,這......這就是個水泥墩子啊,冬天連個暖氣片都沒有。”

建國不耐煩地擺擺手:“媽,你們就將就一下。大房間得留著給你們孫子星星呢,以後做書房。你們老兩口,要那麼大地方幹嘛?”

我氣得發抖:“我跟你爸還沒死呢,就讓我們住陽台?”

李秀芬走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媽,你這說的什麼話。建國也是為了孩子好。你們就睡這兒吧。”

我沒轍,隻能和老江搬床進去。

搬那個老式木衣櫃時,建國和秀芬就在旁邊看著,插著手。

“媽,你快點啊,秀芬還得擦地呢。”建國催促道。

我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氣。

就在衣櫃抬進門框的那一刻,我腳下一滑,頭“哐”一聲巨響,狠狠撞在水泥門框上。

我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我躺在陽台的小床上。

頭痛得像要裂開。

建國和秀芬站在床邊。

李秀芬先開口,聲音假惺惺的:“媽,你可算醒了!你嚇死我們了!”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一個尖利、冰冷的聲音鑽進了我的腦子:

【真能裝,不就撞一下嗎?耽誤我做飯。老不死的。】

我渾身一僵,猛地看向李秀芬。

她臉上還是那副“擔憂”的表情。

我以為我聽錯了,頭撞暈了。

建國端來一碗水:“媽,喝點水。你真是,搬個東西都能暈倒。”

他遞過水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又響了:

【反正房子早晚是我的,讓他們先習慣住小地方。

撞一下正好,省得她天天吵著要大房間。】

我手裏的碗“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我看著我的兒子,這個我一手帶大的兒子。

他臉上寫滿了“孝順”,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他心裏的話?

我不敢相信。

我一定是瘋了。

2

幾天後,老江下班回來,一瘸一拐,褲腿上全是泥。

“老江,你這是怎麼了?”我趕緊扶住他。

老江疼得滿頭大汗:“工地上腳手架塌了,腿......腿好像是骨裂了。”

我急了:“建國,建國!快!你爸受傷了,你趕緊請個假,咱得去醫院!”

建國從大屋裏走出來,皺著眉頭:“媽!我怎麼請假?廠裏正要評‘先進工作者’,這個節骨眼上,我能走嗎?”

我轉向李秀芬:“秀芬,那......那你跟我去,我一個人背不動你爸。”

李秀芬“哎呀”一聲,假裝捂住嘴:“爸,這可怎麼辦啊!可是......星星好像發燒了,我得看著他,我也走不開啊。”

我正要發火,李秀芬那個惡毒的心聲又來了:

【摔斷腿最好,工傷補償還能拿一筆。老東西,不死就算便宜他了。】

我扶著牆,才沒讓自己倒下。

最後,是我這個快五十歲的女人,用一輛破板車,拉著我腿骨裂的丈夫,一步一步挪到了三裏地外的職工醫院。

那天,雪下得特別大。

我的心特別冷。

從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他們嘴上說的,一半是他們心裏想的。

到了發工資的日子。

李秀芬拿著個小本本,坐在飯桌前:“爸,媽。咱們醜話說前頭。

既然住一起了,就是一家人。

你們的工資,媽45,爸78,一共123塊。

還有糧票、布票、油票、肉票,全都交上來,我統一管。”

我丈夫老江是個老實人,皺眉道:“都交了?那我們倆......平時買個頭疼腦熱的藥......”

李秀芬立刻拉下臉:“爸!你怎麼還跟我分彼此?

我這不是為家裏攢錢嗎?

你們孫子星星看見別人家那個‘金星牌’的電視機,高興壞了,我想著得給他買個以後看,要800塊呢。

我不精打細算,這個家怎麼過?”

【他們的錢就是我的錢。這123塊,我先拿20塊去我媽那兒。老家夥還想留私房錢?門都沒有。】

老江歎了口氣,把工資袋和一遝票證都推了過去。

3

過年,廠裏發了2斤上好的五花肉。

我看見李秀芬在廚房裏忙活。

她刀工極好,把所有帶肥膘的、成塊的好肉全片了下來,用油紙仔細包好,塞進了自己櫃子。

剩下的骨頭、肉皮和一點點碎肉,全扔進了鍋裏。

晚上吃飯,桌上一盆清湯寡水的骨頭湯。

我問:“秀芬,肉呢?”

李秀芬給我盛了碗湯:“媽,肉不都在湯裏嘛!你們年紀大了,牙口不好,咬不動肥肉。喝點湯最營養了,補鈣!”

【這肥肉我媽最愛吃。老了咬不動肥肉,喝點湯就夠了。明天就給我媽送去。】

我低頭喝湯,那湯水跟刷鍋水一樣,油星子都沒幾個。

老江在礦上幹了一輩子,有筆800塊的知青返城補償款。

那是他的救命錢。

一天,他找存折。

“秀蘭,我那800塊錢的折子呢?我記得放箱子底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去問建國。

建國正躺在沙發上看報紙,眼皮都不抬:“哦,我拿了。”

老江急了:“你拿了?我那是要......”

建國不耐煩地打斷他:“爸,你嚷嚷什麼?我不是‘拿’,我是‘借’!

我早跟您說過了,我拿這錢,是想托人給您買台‘紅燈牌’收音機,才180!

剩下的我先周轉一下!”

【這本來就該是我繼承的,還什麼借。

我媽(嶽母)那塊‘上海牌’手表花了620塊,這錢剛夠。

老頭子還想要收音機?聽屁去吧。】

我握緊了拳頭。

620塊的表給他丈母娘,用我丈夫的血汗錢。

4

李秀芬為了“管理”我們,立了三條“新時代家規”。

她拿著雞毛撣子,敲著桌子:“第一!每周六,是我們的‘小家庭日’。你倆,必須去街道辦幫忙,掃掃地啊,寫寫黑板報啊。”

【就是把他們倆趕出去,別耽誤我回娘家睡懶覺。】

“第二!晚上8點以後,不許出你們的陽台小屋!不許製造任何聲響!”

【吵著我看《霍元甲》怎麼辦?‘萬裏長城永不倒’一響,他們敢咳嗽一聲,我撕了他們的嘴!】

“第三!我們的房間,你們不許進。但是,你們的箱子櫃子,我得隨時檢查。免得你們藏東西,生了蟲。”

【我得隨時翻翻,看他們藏沒藏私房錢。】

80年代的《霍元甲》,萬人空巷。

我跟老江就真的每晚8點,縮在6平米的小屋裏,大氣不敢出。

中秋節到了。

建國提前兩天通知我們:“爸,媽。中秋那天,我嶽父嶽母要來家裏吃飯。辦個家宴。”

我高興道:“好啊,我明天去供銷社多買點月餅。”

建國攔住我:“不用。是這樣......我嶽母......她說不想和‘外人’一起過節。”

我愣住了:“外人?”

李秀芬插嘴道:“媽,我媽那人就那樣,認生。而且家裏地方小,也坐不下。你們二老啊,幹脆去三十裏外的鄉下,看看三表叔,就在他家借宿一晚,第二天再回來。”

三十裏地!騎自行車!

老江的臉都白了:“中秋節,你們把我們往外趕?”

【兩個老的在,我媽吃月餅都不自在。趕緊滾蛋。】

李秀芬心裏這麼想著。

那天,我和老江,騎著一輛破自行車,叮叮當當,往返六十裏地。

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路不平,我從後座上摔了下來,膝蓋磕得鮮血直流。

回到家,一屋子殘羹冷炙。他們吃的是帶魚和燒雞。

老江的自行車徹底不行了。鏈條斷了。

偏巧,單位發了一張“永久牌”自行車票。

在80年代,這比錢都金貴。

老江高興壞了:“秀蘭!這下我上班不用愁了!”

票剛揣進兜裏,建國就伸出了手:“爸,票給我。”

“你幹嘛?”

“我嶽父那輛車也舊了。這張票,我拿去給他買輛新的。他高興了,秀芬才高興。”

老江急了:“那我呢?我那車鏈條都斷了!”

建國:“爸,修個車鏈子才5毛錢。你湊合騎騎唄,反正你都是老工程師了,誰看你騎什麼車。”

【他都快退休了,還騎什麼好車。給我嶽父買,我多有麵子。】

老江看著自己空空的手,一句話沒說。

5

1984年,廠裏出了新政策,“子女頂替”。

父母退休,子女可以接班。

建國隻是個小組長。

我丈夫老江,是高級工程師。

我開始聽見建國頻繁地往外跑。

一天,他鬼鬼祟祟的跑到鄰居家,我跟著他,聽到他躲在廚房跟人打電話。

“劉醫生,您幫幫忙。我爸......他常年下礦,您看能不能......給開個‘矽肺’的診斷?您放心,好處少不了您的。”

【隻要開個矽肺診斷,他就能提前病退。

我馬上去頂工程師的崗位,工資直接翻一倍!這老東西占著茅坑不拉屎!】

我捂住了嘴。

他甚至在家裏跟李秀芬商量:

【我得想辦法,把他那體檢報告給換了。偽造一份!】

我渾身冰冷。

他在咒他爸早點殘廢。

李秀芬對我們的壓榨也到了極致。

她規定:“爸媽,你們的退休金雖然我收著,但你們的零花錢,得從孫子身上出。星星愛吃‘大白兔’奶糖,你們倆,每個月必須湊錢給他買3斤。9塊錢。”

9塊錢,那是我和老江一個月的夥食費。

老江還沒確診,但咳嗽是真的越來越重。

“秀蘭......我想買瓶‘川貝枇杷膏’,1塊2。”

我剛要去拿錢,李秀芬就堵在門口:“爸,又買藥?那麼貴!是藥三分毒!你忍忍不就過去了?喝點開水!”

【喝什麼藥,咳死算了。這1塊2,夠我買多少瓜子了。】

而就在同一天,她媽,我那親家母,打了個噴嚏。

建國火急火燎地跑回來,手裏拿著一盒藥:“秀芬!我搞到了!進口的青黴素!8塊錢一支!咱媽感冒了,必須用最好的!”

老江攢了半年的零花錢,就是從牙縫裏摳出來的5毛、1塊。他給自己買了件“海魂衫”。

那是我們那個年代最時髦的單品,12塊錢。

老江一個老工程師,一輩子樸素,就想趕個時髦。

他剛穿上,李秀芬就陰陽怪氣地笑了:“哎呦喂,爸,您都多大歲數了還‘臭美’呢?這12塊錢,給星星交幼兒園費多好?真是浪費!”

【老不死還想俏。下次我得查查,看他們零花錢都藏哪了,全部收走,省得他們亂花。】

6

報應說來就來。

不是我的,是老江的。

1986年,建國還沒來得及偽造診斷,老江的病就真來了。

他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直不起腰,後來,咳出來的痰裏帶著血絲。

我嚇壞了,帶他回了老家縣醫院。

X光片子一出來,醫生一句話就把我打懵了:“矽肺病,晚期。煤礦工地的職業病。必須馬上住院,要用最好的藥,還得長期補充營養。準備2000塊錢吧。”

2000塊!在1986年,這是個天文數字。

我慌了神,跑到縣城的郵局,給我唯一的兒子江建國打電話。電話接通了廠裏的總機,我喊著:“快!快幫我轉江建國!急事!人命關天!”

電話通了。

我哭著說:“建國......你爸......你爸他......確診了,矽肺病晚期,在醫院咳血!醫生說要2000塊錢!你快回來啊!”

電話那頭,是長達三秒鐘的沉默。

然後,是建國冰冷的聲音:“那是他自己不注意身體。”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我聽到了那個魔鬼般的心聲,從電話線裏滋滋啦啦地傳來:

【死了最好。媽的,死了工齡補償至少1500塊。怎麼不是現在就死。】

我握著電話筒,渾身抖得像篩糠。

“建國......我求求你......你快回來......”

“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要評先進!不能請假!先進!你懂不懂!”

他“啪”地掛了電話。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李秀芬正哼著小曲兒,在試一件新買的的確良襯衫。

她見我回來,問:“老頭子怎麼樣了?”

我沒力氣說話。

【我得趕緊托人去打聽打聽,遺產繼承是個什麼流程。我聽說,他們老家那塊破地,好像要修馬路,能補償5000塊呢!】

她眼珠子一轉,對我“關切”地說:“媽,爸這病......你一個人也扛不住。要不,你跟建國商量商量,趁你現在還慌著,趕緊把老宅過戶給建國。這樣以後辦手續也方便,你說是不是?”

7

我看著她那張貪婪的臉,心裏什麼都明白了。

他們不是盼著老江活,是盼著他死。

我一句話沒說。

我回到老家縣城。

我不能讓老江死。

我隻有一個辦法。

賣祖宅,那是清朝傳下來的四合院,是我和老江最後的籌碼。

我找到了一個買主,對方出價4000塊。

遠超2000的醫藥費。

“行!4000就4000!我們明天就去公證處辦手續!”

我不知道消息是怎麼走漏的。

第二天一早,公證處還沒開門,一輛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地停了。

江建國從車上衝下來,坐了20個小時的硬座,滿眼血絲。

他衝到我麵前,第一句話不是:“我爸怎麼樣了?”

他第一句話是:“媽!你要賣房子?誰給你的資格!那是江家的祖產!你沒資格賣!”

我冷靜地看著他:“你爸在醫院等錢救命。”

【這個老糊塗!4000塊就想賣?我托人打聽了,修馬路的消息一傳出去,至少能賠5000!先穩住她,等我爸死了,這房子就全是我的!我一分錢都不讓她動!】

他的心聲,比他吼出來的聲音還要響亮。

我在那一刻,徹底清醒了。

我笑了笑:“建國,你說得對。我不止要賣老宅,我還要跟你算筆賬。”

我從包裏,拿出了我那本厚厚的賬冊。

我當財務的習慣,一輩子沒丟。

“8年。96個月。你爸的工資7488元,我的工資4320元。合計11808元。全在你老婆手裏。”

“糧票、布票、肉票,按黑市價折算,這8年,至少3000塊。”

“還有你爸那800塊的知青補償款。”

我把賬本“啪”一聲拍在他麵前:“總計:15608元。江建國,你,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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