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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兵部侍郎喬屹鬆與我成婚一載,恩愛無比。

而柳容月是花樓最紅的頭牌。

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隻因為喬屹鬆想要證明自己對我的真心。

柳容月便被贖身送入府做了小妾。

白日裏,喬屹鬆對她冷言冷語,隻當她是個透明人。

入夜後,喬屹鬆親自為她按著腳,還怕按痛了她。

1.

“這個力度可還舒服?”

喬屹鬆蹲下身子,溫聲問著。

他的手指正按在柳容月纖細的腳踝上,輕輕揉捏著。

他是刑部侍郎,行殺伐之事,素來冷酷,如今這副溫柔的模樣是我第一次見。

"嗯......還可以再輕一點。"柳容月的聲音有些慵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的衣裙下擺被卷到了膝蓋上方,露出白皙修長的腿。

"啊。"柳容月突然輕呼出聲,隨即咬住下唇,麵部帶著紅暈。

喬屹鬆立刻停止了動作,“抱歉,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我很喜歡。”

喬屹鬆抬眼,四目相對,屋子裏的燭火都亮了幾分。

隻是這燭光刺眼,看久了眼睛酸澀不已,我揉揉眼睛,輕腳走出了院子。

腦子裏一片混亂,被戲耍玩弄的恥辱感幾乎要擊潰我。

喬屹鬆一向是好相公的典範。

三個月前他吃醉了酒,跟同僚打賭,自己眼裏除了我再無他人。

被同僚激了幾句,當夜他便贖了柳容月的身,一頂粉色的轎子從後門入了喬府。

柳容月成了這喬府的姨娘。

作為主母,我是早上起來之後才知道的這個消息。

“念禾,我答應過你永不納妾,如今讓她入府也不過是想證明對你的真心。”

“我對你一心一意,我會向所有人證明我的眼裏除了你,再容不下旁人。”

“我此生隻愛你。”

喬屹鬆言之鑿鑿,眼神中滿是坦蕩和真誠。

而柳容月一襲素衣,眉目間褪盡了風塵氣,跪在我麵前。

“奴家有幸能被贖身,以後一定會謹言慎行,恪守本分,絕不會讓夫人和老爺生分。

“求夫人容了奴家。”

說話間,已經帶了哭腔。

為何偏偏是柳容月,疑惑在心底升起,可事已至此,要是我不同意,倒顯得我成了沒有容人之量的惡人。

即便心裏再委屈不安,也隻能都默默地咽下了。

好在,他們二人果然萬分疏離,平日裏喬屹鬆對她冷言冷語,隻當她是個透明人。

喬屹鬆卻對我越發的好,即便是我被蚊蟲咬了一個小包,也要心疼好久。

我心裏的不安逐漸平息。

人人都說我是一個好福氣的。

卻不知是這樣的福氣。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著,手控製不住地顫抖,甚至連帶著胳膊都木木的。

“和離書”三個字在紙上寫的歪歪扭扭,每一筆都像是刀子劃過心上。

一滴淚砸在“離”字暈染開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繼續往下寫。

“夫人,老爺托人給你帶的荔枝到了。”丫鬟在門外輕聲說道。

"放那兒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澀。

寒玉所製的錦盒裏麵,二十顆荔枝排列整齊,鮮紅欲滴。

荔枝難以存放,嶺南又距此千裏,隻因我前幾日隨口提了一句想吃,喬屹鬆便著人運了過來。

“嶺南荔枝,願博卿卿一笑。”

將寫了一半的和離書壓在書下。

一夜未眠。

2.

成婚以來,早膳都是由喬屹鬆親手端來吃的。

他看著我皺起眉頭,“眼圈這麼重,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我搖搖頭,勉強一笑,“無事。”

喬屹鬆輕歎了一聲,“明日我著人找一些助眠的香來。”

他總是這樣細致周到,體貼入微。

“老爺,柳姨娘不知怎麼扭了一下,如今腿抽筋的厲害。”

瓷碗“啪”一下從喬屹鬆手裏掉下去,滾燙的粥瞬間倒在我的腳上。

我被燙得猛地一縮腳,喉嚨裏擠出一聲短促的痛呼。

喬屹鬆卻未曾察覺,隻是焦急地抓緊了丫鬟的胳膊,“那柳姨娘現在可還安好?”

滾粥透過棉襪滲進來,腳背皮膚像被烙鐵按住般火辣辣地疼。

“念禾,腿抽筋不是小事,我去看看。”

我抬眼看向他,“如果我不想讓你去呢?”

喬屹鬆神色閃過一絲不耐煩,正聲道,“念禾,現在不是無理取鬧的時候。”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默不作聲。

“不過一碗蓮子羹,再盛就是了。”喬屹鬆低頭隨意看了一眼,便急衝衝地出了房門。

我以前竟然不知,他居然這麼關心柳容月。

痛感順著神經往上爬,在大腦處轉成了巨大的憤怒。

左等右等大夫都不見來,下人說是被喬屹鬆帶去了柳容月的院裏。

柳容月並無大礙。

但細心如喬屹鬆,非要大夫再觀察一些時候才肯放人。

無奈之下,我隻能請了城東的大夫來看我的腳。

腳上的棉襪連著血肉,即便是打了麻沸散,也被痛出了冷汗。

喬屹鬆趕到的時候,一臉心疼,怒聲嗬斥大夫,“你會不會治療,怎麼讓夫人疼成這個樣子。”

“老爺,都怪我,是我腿抽筋這種小事反而耽擱了夫人的燙傷。”從門口進來的柳容月慘白著臉率先開口認錯。

低眉順眼,態度恭敬。

可我分明在她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一絲挑釁。

喬屹鬆一如既往地冷著聲,“既知錯了,那便回屋好好反省吧。”

“府中規矩森嚴,事事以老爺與我為主,柳姨娘今日之舉,實屬僭越。若不嚴加懲戒,何以正家風?”我緊緊盯著喬屹鬆,“夫君覺得呢?”

喬屹鬆愣了愣,似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往日府中發生什麼事,我都是一笑而過,他總說我為人待事太過溫和,這個毛病得改。

如今,他跟我講,“事急從權,夫人怎得如此不饒人?”

“容月已經認錯,而你行事卻如此乖張,真是有辱主母風範。”

話音落下,竟然直接拂袖而去。

柳容月壓著嘴角的笑,“夫人,我去看看老爺,可千萬不要因為我惹得你們之間生出了嫌隙。”

我的視線落在書桌上。

剩下的一半和離書該寫完了。

3.

第二日,喬屹鬆請了事假。

他低頭一點點幫我塗抹著燙傷藥,“那些丫鬟婆子粗手粗腳,我不放心,還是由我親自照料更放心一些。”

我強忍著淚水,“你又何必如此?”

“你是我的妻,我自是要愛護你。”理所當然的口吻。

我看著他的眉眼,一時有些恍惚。

好像什麼都跟過去一樣,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

酸澀壓在我的心頭,怎麼也甩不開。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心情不好,喬屹鬆推來了輪椅,“我帶你去散散心。”

往日,喬屹鬆都會帶我去牡丹園散心。

我素愛牡丹,喬屹鬆特地在府中辟了園子供我種植賞玩。

可今日他卻借口推著我往涼亭的方向去。

內心隱隱約約總覺得不安。

趁著他去小解,讓丫鬟推著我去牡丹園。

擱著老遠,就聽到柳容月呼來喝去的聲音。

走近了,才看到我精心培育種植的牡丹被拔出來扔在地上,花匠們正重新栽種著玫瑰。

柳容月對著我盈盈一拜,“夫人怎得來了此處?”

一朵牡丹插在鬢邊,更襯得她國色天香。

“我的牡丹園,我為何不能來?倒是我要問你了,誰允許你這麼做的。”

柳容月“呀”了一聲,疑惑著問,“老爺沒有跟你說嗎,這園子以後便歸我了,我自是想種什麼便種什麼。”

當初為了辟這園子,我親自下地開墾施肥,後來又跟著花匠學了好久的栽種培育之術,才有了如今的滿園春色。

這些,喬屹鬆都知道的,那時有小丫鬟不小心踩了裏麵的土都被他狠狠責罰了一頓。

他曾說,“夫人的愛園,不允許任何人踐踏。”

如今還是這個園子,他卻縱容柳容月弄的麵目全非。

怒火中燒,我一巴掌甩在柳容月臉上,“你不配戴牡丹,更不該糟蹋我的園子。”

柳容月紅了眼眶,當即跪在我的麵前,“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不關老爺的事,我這就讓下人們重新栽種。”

她說著便伸出手就要徒手拔掉長滿了尖刺的玫瑰。

手在快要碰到枝幹的時候被喬屹鬆握住了。

“蘇念禾,你如今行事愈發放肆狠毒了。”

這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喚我。

心一點點沉下去。

“蘇念禾,不過幾株牡丹,再給你辟了園子種植即可,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她以前受過不少磋磨,如今她既然已經嫁入府中,我們自是要好好待她。”

這句話,從她入府時,我便努力踐行。

將她當做妹妹看待,有什麼好的都緊著她的院子,連聖上禦賜的獨一份的首飾,都入了她的房裏。

久而久之,都把這份好當做了理所當然。

委屈鋪天蓋地的在胸口翻湧,我固執地看著喬屹鬆,“這牡丹園我要是不給呢?”

喬屹鬆緊皺著眉頭,“我以前竟然不知你是如此心胸狹隘之人,動手傷人不說,區區一個園子,也要爭三搶四的。”

柳容月跪在一旁,勸阻著,“老爺,是我自作主張僭越了,你不要怪夫人。”

喬屹鬆伸手將她扶起來,“這園子是我允諾給你的,你又何必攬下這罪責,又替她求情。”

泣不成聲的柳容月咬著嘴唇,輕輕搖頭。

鬢邊的牡丹被搖晃下來掉在地上,卻又重重地仿佛落在我的心上。

喬屹鬆抬腳,隨意踩上去,“蘇念禾,你要是再胡攪蠻纏,休怪我不講夫妻情分。”

“好啊,那便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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