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次從昏沉中醒來，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心裏的那片廢墟之上，隻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明白了，眼淚和嘶吼是這個地獄裏最沒用的東西。

想要活下去，想要複仇，我就必須先變成他們希望我成為的樣子。

從那天起，我開始“配合治療”。

護士送來藥，我便乖乖張嘴咽下，然後偷偷用舌頭頂在上顎，等她們一走，就吐進馬桶裏衝掉。

陳明和林薇再來看我時，我不再用仇恨的目光瞪著他們。

我學會了低下頭，露出愧疚又順從的表情。

“陳明，對不起，以前是我病得太重，給你添麻煩了。”

“薇薇，謝謝你和陳明還不嫌棄我，願意來看我。”

我的轉變，讓他們肉眼可見地放鬆了警惕。

陳明甚至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用他那套心理醫生的口吻說：“你能這麼想就對了，放空自己，相信醫生，很快就能康複。”

林薇則像個女主人般，摸了摸我的頭，語氣裏帶著施舍：“小冉，我們畢竟是最好的朋友，怎麼會不管你呢？”

他們以為，我已經被徹底摧毀，變成了溫順的羔羊。

隻有那個打掃衛生的張阿姨，在一次收走我的餐盤時，借著轉身的動作，飛快地塞給我一個饅頭。

她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姑娘，別信他們，你眼睛裏那股火，沒滅。”

我渾身一震。

她壓低聲音，繼續說：“那天那份報紙，是我從醫院廢棄的檔案室裏拿出來墊東西的，那裏麵......還有好多好多舊報紙和沒人要的舊東西。”

說完，她就推著清潔車，佝僂著背，慢悠悠地走了。

我捏著手裏還溫熱的饅頭，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看著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心裏那團被死死壓抑的火焰，在黑暗中，重新燃起了火苗。

檔案室，將是我複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