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年前,我替段時焰擋了一槍,頭部中彈。
雖活了下來,但智力永遠停留在孩童時期。
他抱著滿臉天真的我,發誓會一生待我如珍寶。
十九歲的段時焰,為護我周全,豁出命去跟人打架。
滿身鮮血、傷疤,從底層混混爬到最頂端。
所有敢嘲笑我傻的人,都被他殘忍報複,折磨致死。
可短短五年後,段時焰卻為了女下屬一句話。
當眾扒光我的衣服,罰我跪在地上,大喊一萬遍:
“我是傻子,我知道錯了。”
1.
喊到最後,我的嗓子一片血腥,啞得幾近失聲。
段時焰的手下們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腦袋不好,身材倒是不錯,焰哥什麼時候賞我們玩玩?”
“嘔!算了吧,瞧她那一臉傻樣,白送我都覺得惡心。”
我聽不懂他們的話,但覺得羞恥,拚命蜷縮著冷得發抖的身體。
我小心翼翼扯住段時焰的褲腿,艱難出聲。
“阿焰,我乖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換作從前,段時焰會立馬抱住我,心疼地哄我。
可他現在滿臉憐惜地抱著另一個女人,看都沒看我一眼。
“薇薇,手還疼嗎?”
許薇薇柔弱無骨地靠在段時焰懷裏,故作堅強地搖了搖頭。
“焰哥,我沒事,我這種刀尖賣命的,哪裏比得上林小姐金貴?”
“林小姐不是故意發脾氣抓傷我的,你別怪她了。”
段時焰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抽出腰間的匕首,狠狠在我手上劃了一下。
語氣冰冷。
“不許再說這種話,你在我心裏比她重要!”
頓時,傷口血流如注。
我又疼又委屈,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我沒有抓她。”
“是她罵我傻子,自己用指甲抓傷自己的......”
段時焰看向我的眼神更冷,帶著濃濃的厭惡。
“還敢說謊?看來是罰得還不夠。”
“薇薇平時出任務,手最重要。你也得受點苦,才能學乖。”
他命人用石頭砸斷我的手。
“不要!”
我嚇得直搖頭。
掙紮著想跑,卻被死死按住。
鋒利的石頭一下一下砸向我的手腕。
撕心裂肺的疼。
我扯著嘶啞的嗓子,一遍一遍地喊:
“阿焰,阿焰,我好疼......”
段時焰眼中浮出一絲不忍,但很快冷卻。
冷冷地看我。
“我平時太慣著你了,才讓你總是耍小脾氣傷害薇薇。”
我努力搖頭。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每次是許薇薇罵我、打我,卻哭著說是我傷她?
為什麼阿焰從不肯相信我?
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嫌棄?
從前段時焰寵溺喊我寶貝的笑臉,和他現在冰冷、厭惡的神情反複交疊。
腦袋突然像炸開一般疼。
我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寶珠!!”
段時焰慌了,連忙把我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好像到了醫院。
半夢半醒間,聽到段時焰和醫生的對話。
“醫生,寶珠怎麼樣了,怎麼會突然暈倒?”
“她腦中子彈損壞了神經,情況惡化,活不過七天了。”
2.
這時,段時焰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看到來電是許薇薇,他連忙接起,忽略了醫生的話。
我一睜眼,就看見他焦急又溫柔的臉。
“什麼,你從樓梯摔下來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乖,別哭,我現在就去看你。”
段時焰轉身就要走。
我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阿焰,我好疼......”
以前我受點小傷,阿焰都心疼的不得了,抱著我一直哄。
他的懷抱仿佛有魔力,傷口很快就不疼了。
我現在渾身每一處都疼得厲害,伸手,想要他抱抱我。
可觸到他疲憊、厭倦的眼神,又惶恐地縮了回去。
段時焰緊皺眉頭,語氣敷衍。
“薇薇傷得很重,我去看她。醫生說你無大礙,自己躺會兒就行。”
“可醫生明明說我就快......”
“死了”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段時焰不耐煩地打斷。
“夠了,你能不能懂事點?”
“薇薇不是你這種隻會拖後腿的傻子,對我很重要,你別鬧小脾氣!”
心臟狠狠一抽。
以前誰敢說我傻,阿焰拚了命也要把那人殺了。
現在他卻一口一個傻子,語氣是藏不住的厭煩。
我死死掐著掌心,不讓自己哭出來,努力扯出一個討好的笑。
“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的,阿焰,你去吧!”
段時焰頓了一下,但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醫生,我真的最多隻能活七天了嗎?”
醫生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最終歎了一口氣,叫我有什麼想做的事趕緊做。
我頭又開始疼,正欲閉上眼休息,護士走過來。
“抱歉,您再不交錢,就得離開。”
我身上沒有叫“錢”的東西,隻能茫然離開。
路過一間病房時,聽到阿焰的聲音。
“傻瓜,下次不許再受傷了,我會心疼!”
這話他過去經常對我說。
我下意識朝聲音走去。
透過縫隙,看見段時焰溫柔地給許薇薇腳踝上藥。
許薇薇一臉感動。
“不過是小傷,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錢......”
“不許說這話!”
段時焰低頭,霸道地用嘴堵住她的話。
纏綿了許久才分開。
“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是我最忍不住在意的朋友,也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不許你貶低自己。”
“焰哥......”
許薇薇眼含春水,段時焰眸子一沉。
曖昧的喘息在病房內響起。
“焰哥,就算你心裏最重要的是林小姐,薇薇也知足了......”
段時焰懲罰性地咬了她一口,抱著她親。
“不許提那個傻子。”
“你不知道那個累贅讓我多累。若不是顧念她當年救我的恩情,我早就把她丟了......”
心臟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挖空,鮮血淋漓。
淚水洶湧流出。
我死死捂住嘴巴,才沒發出聲來。
逃亡似的離開。
在心裏默念。
阿焰,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你很快就能,丟掉我這個累贅了。
3.
我渾渾噩噩回到住處,坐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
生命隻剩七天,我還能做什麼?
我忽然想起來。
我和阿焰列的情侶必做的一百件事。
正好還有七件沒做。
倒數第七件,給對方寫信。
我抽出一張紙,歪歪扭扭寫上阿焰的名字。
我告訴他,我沒有傷害許薇薇。
告訴他,我不想當煩人的累贅。
告訴他,我的世界隻有他,我真的很愛很愛他,求他不要討厭我…
想起他在病房的話,眼淚又忍不住啪嗒啪嗒掉落,暈染了信紙。
“在寫什麼?”
段時焰的聲音突然從後背響起。
我連忙將信紙藏在懷裏。
“怎麼又哭了,還在生我氣?”
他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耐著性子哄我。
我搖頭。
我不知道什麼是生氣,隻覺得很疼,從心底到身體每一寸,都好疼好疼。
“剛才在寫什麼?”
“遺書。”
段時焰眼裏劃過一絲慌亂,立即板著臉凶我。
“胡說什麼,這種事情可以隨便開玩笑嗎?!”
我連忙改口:“就是一封信,現在還不能看,七天後才可以。”
段時焰鬆了一口氣,掐著我的臉笑。
“這麼神秘?正好七天後是你生日,說吧!想要什麼禮物?”
我想到了倒數第六件事。
“想和你一起去遊樂園。”
段時焰答應得很幹脆,為我直接買下了整座遊樂園。
我一大早就爬起來,換上漂亮的裙子,滿心歡喜。
可在遊樂園門口,卻看到同樣精心打扮的許薇薇。
燦爛的笑僵在我臉上。
段時焰注意到我的表情,不耐煩地皺眉。
“薇薇從沒來過遊樂園,想體驗一下而已,你能不能別這麼任性!”
“我......”
我隻是希望在死前,能和你多點相處時間。
可解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阿焰牽著許薇薇就走。
我無措地跟在後麵。
看著他們十指相扣,親熱打鬧,甜甜蜜蜜。
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一般,酸脹得不能呼吸。
我忍著淚意,不斷勸誡自己:沒事的,能跟在阿焰身邊已經很好了......
兩人越走越快,像是完全忘了我。
我小跑著,才勉強跟上。
段時焰瞥了我一眼,語氣不耐。
“你待在這別動,我們有重要的事要處理。”
我不敢再跟,乖乖站在原地。
偌大的遊樂園,我孤零零站著,像是被遺棄的小醜。
等了好久好久,到了晚上,他們還沒回來。
我有些害怕,忍不住去找他們。
然後在角落裏看到衣衫不整,激烈糾纏的兩人。
眼睛和心臟像是狠狠被刺了一下。
我轉身就跑,不小心絆倒,雙膝蹭著地麵,劃出長長的血痕。
“阿焰......”
我下意識哭著喊他。
但段時焰站在不遠處,正在快樂著。
“薇薇......”
我終於忍不住“嗚”地一聲哭出來。
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我的阿焰,徹底不在了。
......
我擦幹眼淚,一瘸一拐回到原處。
春末的晚風微涼,我手腳吹得冷到僵硬,段時焰和許薇薇才回來。
“哎呀,對不起寶珠姐姐,忘了你還在這。”
“我們不是故意扔掉你的,實在是焰哥太粘人了......”
許薇薇一臉嬌羞,故意拉低衣領,露出大片曖昧的紅痕。
我雙眼通紅,垂著頭,沒有說話。
段時焰輕咳了一聲,許是心虛,過來牽我的手。
觸到一片冰涼,皺了皺眉。
“怎麼這麼涼?”
他把我撈到懷中,兩隻大手包住我的手。
眼裏的心疼不似作假。
“幫你暖暖。”
可我現在有些排斥阿焰的親近,掙紮著想要逃開。
他卻強硬地扣著我的腰,不許我跑。
“乖,別鬧小脾氣了,我給你看好玩的東西。”
他指向天空。
霎時,無數燦爛的煙花炸開。
美得不像話。
我想起最窮的那兩年,阿焰為了給我買煙花,撿了幾天幾夜的瓶子。
除夕夜,我們站在雪地,阿焰把我裹在懷裏。
我們一起揮著仙女棒,一起快樂地大笑。
絢爛的煙火映照著他俊朗的側臉。
就像現在這樣。
“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
阿焰笑著承諾,深情的眼眸快要將我溺斃。
我一瞬間,幾乎要忘記所有傷痛。
突然,空中的煙火不受控製地向我們衝來。
“小心!”
我本能地護在阿焰前麵。
他卻將我一把推開,衝向許薇薇。
我重重跌倒在地,滾燙的煙火砸在我身上,熊熊燃燒。
我眼睜睜看著段時焰護著許薇薇離開。
意識漸漸模糊。
淚水無聲無息滑落。
阿焰,你又食言了。
4.
不知昏迷了多久。
醒來時身上火辣辣地疼。
段時焰立即衝上來抱我,眼底猩紅,嗓音輕顫。
“你終於醒了,我好怕你不肯睜眼…”
我推開他:“疼。”
“哪裏疼,我去叫醫生!”
他立即衝出去。
許薇薇也在病房,嫌惡地瞪我。
“你這傻子怎麼還不死?!”
忽然,她笑了一下。
“你不會以為焰哥真的在乎你吧?”
她掏出手機,翻動照片。
我昏迷了整整五天。
段時焰帶著許薇薇一起在山頂看日出,在海邊看日落,一起做情侶對戒,徹夜看電影,在摩天輪上接吻......
我們約定一起做的事,他都帶別人完成了。
我紅著眼掏出那張紙,一項一項畫叉。
心臟疼得沒有知覺。
段時焰回來看到那張紙,有些心虛。
“乖,我們還有一項沒有完成。”
最後一件事——
“寶珠,我們結婚吧。”
......
阿焰命人迅速搭建好結婚場地,請來賓客。
我在化妝室換婚紗,許薇薇突然衝進來,扯著我的頭發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一個傻子憑什麼這麼好命,可以嫁給焰哥?!”
她像平時那樣,一臉怨毒地對我拳打腳踢。
然後叫來兩個黑衣壯漢。
“一個被人玩爛的人,我看焰哥還要不要你?”
“不要!”
我拚命掙紮,但還是被按住,撕爛了婚紗。
露出大片猙獰的燒傷。
“我艸,真惡心。”
那兩人頓了一下,眼裏露出嫌惡。
我趁機猛地推開他們,不要命地往外跑。
段時焰穿著白色西裝,站在宴客廳。
“阿焰,阿焰......”
我委屈又害怕地跑向他,想撲到他懷裏躲起來。
但他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明顯帶著嫌惡。
“你這什麼惡心的樣子?!”
我被他吼得渾身一抖,眼圈瞬間紅了。
“是,是許薇薇......”
話還沒說完,許薇薇也穿著婚紗款款走來,故作委屈。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寶珠姐姐覺得我的伴娘服更漂亮,就生氣了,打了我兩巴掌,剪爛了自己的婚紗。”
“不是,我沒有......”
我慌張搖頭。
但段時焰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厭惡。
“傻子就是傻子,上不了台麵。”
“這傻子就該死遠點,薇姐和焰哥才是般配的一對。”
......
賓客議論紛紛,無數嘲諷、嫌棄的目光朝我襲來。
段時焰冷冷地看我。
“我受夠了,不想天天被一個傻子拖累。”
他轉身牽起許薇薇的手,眼神瞬間變得溫柔。
“薇薇,我騙不了自己的心,你才是我想娶的女人。”
“你願意嫁給我嗎?”
大腦“嗡”地一聲。
“寶珠,我隻愛你,你以後隻能嫁給我。”
阿焰年少霸道無賴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我顫抖著拉住他的袖子,聲音帶著哭腔。
“阿焰,你答應過的啊!求你了,這是我死前最後一個願望......
“夠了,別用命威脅我,你不如當年就死了。”
“現在這副惡心的傻樣,我倒希望你快點死!”
段時焰狠狠推開我。
腦袋突然開始劇烈疼痛。
我猛地吐了一口血,直直向後倒去。
鮮血從眼睛、耳朵、鼻子裏不斷湧出。
“寶珠!”
段時焰頓時慌了。
“怎麼會流這麼多血?”
他雙手顫抖,臉色蒼白。
潔白的西裝染得通紅。
我努力扯起嘴角。
“我要死了。”
“阿焰,你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