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歲那年，我從綁匪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溫舒憶，自己卻成了一個四肢不能動殘廢。

從那以後，她便一直留在身邊照顧我，寸步不離。

後來爸媽以找到真少爺為由把我這個殘廢的假少爺趕出了江家。

她一個女孩子帶著我四處流浪，甚至為了賺錢有兩次都累斷了腰。

直到二十歲那年，溫舒憶展現出了驚人的科研天賦，導師給了他留學深造的機會。

我開心的駕駛著輪椅去祝福她，卻聽到了電話裏準備和她一起出國深造的江家真少爺的聲音。

“他的親爹媽都不要他這個廢物了你還把他帶在身邊幹嗎？”

“不如把他丟到海裏淹死一了百了。”

溫舒憶沉默了一瞬，便掛斷電話。

他推開門，語氣淡淡的說，今天要帶我去看海。

我笑了笑。

“好。”

“你帶我去，去哪都行。”

-

湛藍的海水已經淹沒了我半個身體，可是我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再往前走，再往前走一會就能感受到海的溫度了。

在海水快要觸碰到我下巴的時候，溫舒憶突然放緩了腳步，水位線停在了我的脖頸。

她輕輕地抽泣著，溫熱的“海水”從天上一滴滴掉落在我的臉頰。

“你愣著幹什麼，鬆手啊！”

身後突然傳來江倦的聲音。

他是我爸媽找回來的江家真少爺。

其實我知道，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隻是我的爸媽不想要我這個癱瘓的廢物了而已。

隨後我的輪椅迅速失重，很快被海水淹沒。

“雲歸，江雲歸！”

溫舒憶帶著哭腔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我的耳畔。

她不知道我早就讓人扣掉了輪椅的電池，輪椅已經沒有了自動固定的功能。

這一刻，我終於感知到了海水的溫度，冰冰涼涼的。

原來海水和剛剛的眼淚一樣，都是鹹鹹的。

身體不斷下沉，突然我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往相反的方向拽。

上岸後，溫舒憶哭著把濕漉漉的我抱在懷裏，瘋狂向我道歉。

“對不起，江雲歸，對不起，是我失手了。”

海裏的泥沙堵住我的口鼻，嗆得我不斷咳嗽。

“沒關係的....小...小憶，是我自己太沒用了，不能自己遊上來。”

我很想伸出手為她擦擦眼淚，可我全身上下隻有脖子以上才能動。

我隻能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她濕潤的頭發。

“對不起，對不起...”

溫舒憶聲音顫抖的厲害，像受驚了的小鹿。

明明身體都已經沒有知覺，可是心臟還是抽疼的難受。

為什麼還要把我救上來呢，明明還有幾秒，我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也不會拖累任何人了。

溫舒憶把我帶回家後，費了很大力氣才將我放在了浴缸裏。

她說讓我好好衝澡，擰開花灑後滿臉惆悵的轉身離去。

可花灑的裏的水像控製不住的洪流一樣一波又一波的潑在我的臉上，導致我沒辦法呼吸，窒息感撲麵而來。

門外，我好像聽到了兩道不同聲音的微弱哭腔。

等我想仔細聽清的時候，身體卻控製不住的向下滑。

水慢慢從浴缸中溢出，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將整張臉全都浸泡在浴缸裏，心裏卻感覺到無比的安逸。

就這樣慢慢的死掉就好，不會再拖累任何人了。

空氣漸漸稀薄，讓我想起了那年青澀的她。

溫舒憶出門工作，我自己在家時不小心將輪椅掀翻，大腿碰上了水果刀。

我的身體沒有知覺，等血流了一地我才知道我受傷了。

可是我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它越流越多。

溫舒憶回來時，我差點休克，她一邊把我固定在輪椅上，一邊求救。

一路上崩潰大哭，都快要把我吵死了。

那天以後，她無論去再遠再累的地方工作總會不嫌麻煩的帶著我。

她說，她願意一輩子做我的四肢，帶我去看遍世間最美的景色。

意識漸漸模糊，直到溫舒憶把我從浴缸裏撈出來的時候，我因為缺氧暈了過去。

“你動啊，你為什麼不會動啊！你一動也不動，困住的不僅僅是你自己你知道嗎！”

溫舒憶如酒後失控一般捶打著平靜的水麵，臉頰漲的通紅，撕心裂肺的聲音快要劃破我的耳膜。

比那年的哭聲還要大。

我嚇得不敢睜開眼睛。

我記憶裏的她向來溫柔可愛，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

“還有，我的人生......”

溫舒憶的聲音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壓抑而又低沉的抽噎。

我努力咬緊下唇，努力不讓眼淚流出。

直到嘴裏有了血腥味，胸腔被無聲的情緒壓得喘不過來氣，我才小心翼翼的吐出幾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