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猛地收回了手，眼神重新變得冷硬。

沒有如果。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翻騰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他反複告訴自己。

他就這樣在病房裏坐了一夜，看著輸液管裏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

清晨，醫生來檢查，確認蘇念安暫時脫離了危險，但身體極度虛弱，需要絕對靜養。

顧言深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床上依舊昏迷的蘇念安，轉身離開了病房。

蘇念安是在一天後才徹底清醒過來的。

身體的疼痛依舊無處不在，尤其是喉嚨和食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楚。

但比身體更痛的，是那顆早已千瘡百孔、麻木到失去知覺的心。

她在護士的幫助下勉強進食流質，大部分時間隻是靜靜地躺著，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天空。

期間，她無意中拿起手機，習慣性地點開，第一條跳出來的，就是林沫剛剛發布的朋友圈。

九宮格照片，背景是蔚藍的海岸和奢華的私人島嶼。

林沫穿著比基尼，笑容明媚地依偎在顧言深懷裏，顧言深雖然沒看鏡頭，側臉線條卻顯得放鬆。

配文是：“謝謝親愛的放下所有工作，專程陪我來散心~[愛心] 這裏的空氣都是甜的！某些陰魂不散的人，就別再癡心妄想啦！”

文字下麵，是共同好友們豔羨和恭維的評論。

蘇念安看著那些刺眼的照片和文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又這樣過了兩天，在一個午後，陽光懶洋洋地照進病房，蘇念安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的心臟猛地一跳，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

“念安，是我。”電話那頭傳來鷹哥低沉冷靜的聲音，“你要的‘銷戶’，已經辦妥了。接你的直升機，三十分鐘後，會停在醫院後山的那片廢棄籃球場。”

“......謝謝。”蘇念安的聲音幹澀，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決絕。

"還有，"鷹哥頓了頓，"你一直讓我暗中調查的，關於顧傾顏那件事，有結果了。"

"所有的證據鏈都指向林沫。是她買通了人偽造證據，設計了那場針對顧傾顏的局，並成功將嫌疑引到你身上。動機似乎是顧傾顏無意中掌握了林沫家族企業嚴重汙染環境的鐵證，並準備公之於眾。具體的證據文件，我已經發到了你的郵箱。"

掛了鷹哥的電話，蘇念安立刻撥通了律師的號碼。

"請你保管好這些證據。在我離開北城之後，你再將這份‘大禮’，寄給顧言深。"

蘇念安放下手機，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頭，忍著身體的虛弱和疼痛，緩緩下床。

蘇念安沿著醫院後門的小路，一步步走向後山，果然看到一架直升機已經停在那裏，一群保鏢站在艙門邊。

蘇念安沒有任何猶豫，快步走向直升機。

艙門緩緩關閉，直升機開始拉升，強大的氣流卷起更多塵土。

她拔出電話卡——這是她與那個充滿痛苦和絕望的過去，唯一的、也是最後的聯結。

她看著那張小小的芯片，眼前閃過妹妹念寧天真爛漫的笑臉，閃過顧言深曾經溫柔的眉眼，最終定格在妹妹破碎的骸骨、那未成形孩子的血汙、以及顧言深冰冷殘忍的眼神上......

她雙手用力，幹脆利落地將電話卡掰成兩半，然後毫不猶豫地抬手，將那兩半殘片，輕輕一拋。

碎片劃過兩道微弱的銀光，墜入下方，瞬間消失不見。

沒有告別，沒有眼淚。

蘇念安已經“死”了。

從今天起，世間再無蘇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