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短暫的安靜後，奶奶第一個反應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惹惱了她，她一拍大腿，罵罵咧咧起來。

“晦氣！真是晦氣！”

“肯定是那個死丫頭的鬼魂回來了！見不得我們帆帆好！”

她的話讓在場的親戚們臉色都變了，小聲議論起來。

“我就說吧，這剛死了人，不該這麼大張旗鼓地慶祝。”

“是啊，聽說那丫頭死得不明不白的，怨氣重著呢......”

這些話讓爸爸媽媽的臉色更加難看。

為了“驅邪”，奶奶嚷嚷著要把我剩下的東西全都燒掉。

燒得幹幹淨淨，讓我“滾得遠遠的”。

爸爸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沉默了。

奶奶以為他默許了，更加放肆。

她衝進爸爸的書房，從一個角落的紙箱裏，翻出了我最後剩下的遺物。

那是我從小到大寫的日記。

她拿著我那本粉色的，帶鎖的日記本，像拿著什麼戰利品一樣回到客廳。

她用一根發夾，粗暴地撬開了那把小小的鎖。

“我倒要看看，這死丫頭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鬼東西！”

她當著所有人的麵，一頁一頁地翻著我的日記。

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把我那些天真又幼稚的少女心事大聲念了出來。

“‘今天，同桌的白襯衫真好看，像天上的雲。’嘖嘖嘖，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心思不正！”

“‘媽媽今天給我買了一根發帶，我好開心。’哼，一根破發帶就打發了，真是沒出息！”

她每念一句，就刻薄地點評一句，引得席間一些愛嚼舌根的親戚們發出陣陣竊笑。

我感覺我的魂魄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那些是我最私密，最寶貴的記憶，此刻卻成了他們取樂的笑料。

媽媽的臉色慘白，她幾次想上前阻止，卻都被爸爸按住了肩膀。

爸爸隻是低著頭，沒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絕望地看著他，我的父親，他就這樣縱容著別人如此羞辱他死去的女兒嗎？

奶奶得意洋洋地翻到了最後一頁。

“讓我看看最後寫的什麼......”

“‘最近總是頭暈，王醫生說是貧血，給我開了好多“營養片”，可是吃了感覺更難受了......’”

念到這裏，奶奶不屑地撇了撇嘴。

“裝模作樣！我看就是想偷懶不去上學！”

說著，她作勢就要把整本日記扔進旁邊那個用來燒紙錢的火盆裏。

就在那本日記即將觸碰到火焰的瞬間！

“夠了！”

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炸響在客廳裏。

爸爸突然像瘋了一樣衝了過去，一把從奶奶手裏奪過了那本日記本！

他力氣大得驚人，奶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爸爸死死地攥著那本日記，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雙眼赤紅地瞪著滿臉錯愕的奶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夠了！”

媽媽也愣住了，她看著爸爸手裏那本熟悉的粉色日記本，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褪盡了血色，身體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