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寅最受寵的公主江扶柳有數片記錄了她日常言行、人生規劃的書卷。
大事小事,皆按規劃進行。
她計劃卯時起床,哪怕失眠至寅時睡著,也會在卯時雞鳴時準點睜眼。
她計劃及笄時定親,於是及笄禮當日,便奏請父皇為她賜婚,丞相嫡子周靖墨便成了她的駙馬。
她計劃十六歲時成婚,於是十六歲生辰那日,她便主動尋上周靖墨,同他私下定了婚期。
人生中每件事,江扶柳都按照書卷,嚴格執行,絕無意外。
直到十八歲那年,她計劃該有一個孩子了。
可她卻遲遲沒有懷上。
周靖墨和江扶柳跑了數趟觀音廟,尋遍天下名醫,都沒能擁有孩子。
又一次月信來臨,周靖墨緊緊抱住江扶柳:“抱歉,扶柳,你馬上就十九了,這次你的人生計劃,我好像沒辦法幫你實現了。”
她明明緊緊抱著他,神情溫柔又真摯:
“沒事,這一世哪來那麼多的一帆風順,總會有意外。”
可那之後,她受皇上所托暗訪江南,整整一年未歸。
再看到她時,她竟在一處京城別苑,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奶娃,低聲哄著!
穩婆滿臉喜悅:“姑娘,您生的是龍鳳胎,可真有福氣!”
“生產很順利,您夫君去給您買城北的蝴蝶酥了,馬上就回來。”
很快,周靖墨看到了那個男人。
他拿著蝴蝶酥回了別院,江扶柳依靠入他的懷裏,兩人親密又曖昧,看上去就像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扶柳,給倆孩子取個名字吧。”
江扶柳哄著孩子,溫柔開口:
“就叫宋綿綿和宋遠道吧。”
周靖墨瞬間如墜冰窖。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早在江扶柳十歲那年,她就在書卷裏,定下了她未來兩個孩子的名字。
周綿綿、周遠道。
周靖墨本以為,這兩個名字,會屬於他的兒女。
萬萬沒想到,竟成了其他男人孩子的名字。
“駙馬爺,您可還好?”
穩婆小心翼翼的呼喊拉回了周靖墨的思緒。
“您不是想過來沾沾喜氣嗎?這對小夫妻可是生了龍鳳胎呢!”
周靖墨渾身發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想沾喜氣的宋公子宋辭言,是和當朝公主,自己的妻子,一起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原來,為了確保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早在那麼久之前,江扶柳就已經放棄了他。
眼前,她成功在十九歲前,擁有了一對龍鳳胎。
她真的愛他嗎?周靖墨心亂如麻。
“我提前跟宋公子說過了,您願意給他十錠金子,換走江姑娘一件貼身衣物,他已經同意了。”
穩婆說著,將一件肚兜遞給周靖墨。
看到那件肚兜的瞬間,周靖墨渾身氣血全然凝滯。
這是一年前,周靖墨私底下送給江扶柳的生辰賀禮。
如今,他卻花十錠金,從另一個男人手裏買回了它!
一年前......他們到底認識了多久?
江扶柳到底還瞞了她什麼?
周靖墨恰巧在別苑外碰到太醫,他試探性地開口:
“駙馬爺,您脈象平穩有力,毫無問題。”
“您要不要考慮一下,懷不上孩子,有沒有什麼別的原因?”
周靖墨渾渾噩噩地往外走。
沒想到宋辭言居然追了上來,問他要那十錠金。
周靖墨隻想快點逃離這裏,立刻將早就準備好的金子遞給他。
宋辭言接過後,卻意味深長地笑了:
“駙馬爺,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你與公主書房抽屜第二格,在那裏,你可以找到一切困惑的答案。”
周靖墨害怕至極。
他突然有了一種預感。
和江扶柳在一起,這一場做了數年的美夢。
或許就要在今夜徹底破碎了。
但他還是拉開了抽屜。
看到了裏麵大量的麝香、藏紅花。
“駙馬爺,你就從沒懷疑過嗎?為什麼每次你們做完,扶柳都會喝藥膳。”
“因為,她人生計劃裏列的所有對象都是我。”
“她想戀愛的人是我,想結婚的人是我,想一起生孩子的人,也是我。”
“要不是為了按照計劃進行,她根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宋辭言冷冷一笑:“如今我終於歸來,她自然要糾正計劃裏的所有錯誤。”
“所以這個孩子,她隻會和我一起生。”
雕窗外雷電一閃而過,照亮周靖墨那張全然慘白的臉。
他幾乎失去所有力氣,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猶如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呼吸著。
原來,他隻是江扶柳人生中的錯誤。
他隻是江扶柳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周靖墨就這樣攥著那一袋麝香、藏紅花,呆坐一夜,眼淚默然流下。
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曉。
他直接去了趟宮中,求見陛下。
“陛下。”周靖墨嗓音沙啞,卻收了眼淚,冷靜至極,“您當年說的,公主殿下的竹馬,是否姓宋?”
皇帝聲音微震:“你如何知曉?”
周靖墨苦笑一聲。
“當年他突然消失,打亂了殿下的人生計劃,導致她情緒幾乎崩潰。”
“我接了聖旨,如您所願,與她定親、成婚,幫她一步又一步地實現人生計劃。”
“可現在,殿下一直在等的人回來了。”
“臣,是否鬥膽求一道聖旨,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