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雙十一淩晨，我強撐病體給我和老伴陳文忠搶雙人墓地。

跟老伴丁克一輩子，如今我怕時日無多，總得為身後事做打算。

剛搶到名額，陵園卻砸來驚雷。

“陳先生的墓上周就訂了，是他兒子陳宇林來辦的，您不知道嗎林秀芝女士？”

“可能您老伴是想給您個驚喜，是我多嘴了，抱歉林女士。”

我的手機驟然摔在地上，不禁咳出血來。

林秀芝是陳文忠藏在舊相冊第一頁的女人，相片背後還寫著此生吾愛四個字。

陳宇林是去年被老伴破格提拔成分公司總經理的年輕人。

原來那個天天在公司喊我蔣副總，拿著高薪的小夥子，竟是他跟白月光的私生子。

當晚我攥著他日日喂我的潤肺藥去化驗，結果出來時我癱在地上。

藥裏竟摻了會讓肺功能逐漸衰退的成分。

......

我攥著化驗單往公司趕，每咳一聲都扯得肺腑生疼。

剛到公司樓下，就看見陳宇林的車停在門口。

副駕上林秀芝正對著後視鏡補妝，手腕上晃著瑩潤的翡翠手鐲。

那是我媽臨終前給我的傳家寶。

我在樓下緩了許久，推開門時，辦公室裏的景象更是讓我渾身發冷。

我的辦公椅被剛趕來的陳宇林霸占。

他正用我的筆在合同上簽字，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像在刮我的心。

去年拿的行業峰會水晶獎杯，被他助理扔在牆角的紙箱裏，杯角磕出一道顯眼的白痕。

更過分的是，我的客戶資料冊攤在茶幾上，林秀芝正用紅筆在上麵圈畫，嘴裏還跟陳宇林說笑。

“這個張總我認識，回頭我幫你搭個線。”

“你們在幹什麼？”

我聲音發顫，攥著化驗單的手緊了緊。

陳宇林抬頭，假笑堆得滿臉。

“蔣總？您怎麼來了？陳總說您肺不好，讓您在家靜養，這些雜事我來處理就行。”

“對了，他還讓我跟您說，從今天起，您手裏的客戶資源和項目審批權都轉我管，您把手裏的印章交出來吧。”

“陳文忠同意的？”

我往前邁了一步，胃裏一陣翻湧。

沒等陳宇林回答，陳文忠就端著一碗深褐色的藥汁走進來。

他徑直走到我麵前，把藥碗遞過來，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珍螢，先把藥喝了。宇林接管業務是董事會的決定，你身體不好，別硬撐。”

我看著那碗藥，猛地偏頭躲開。

“這藥我不喝。陳文忠，你讓他們動我東西、奪我職權，問過我的意見嗎？”

“姐姐怎麼這麼不懂事？”

林秀芝放下資料冊，晃著手腕上的翡翠手鐲走過來。

“文忠哥也是為你好，你總咳嗽，要是在公司暈倒了怎麼辦？這藥我熬了三個小時，你怎麼不領情呢？”

她說著，伸手想去接藥碗，卻腳下一滑，整碗藥全潑在我胸前的白襯衫上。

我的皮膚瞬間紅了一片，灼痛感順著毛孔往骨頭裏鑽，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哎呀！”

林秀芝驚叫一聲，慌忙後退，眼圈瞬間紅了，抓著陳文忠的胳膊哽咽。

“都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文忠，你別罵姐姐，是我太笨了，連碗藥都端不穩。”

陳文忠立刻把林秀芝拉到身後，伸手替她撣了撣衣角，連看都沒看我胸前的傷。

他轉頭瞪我時，眼神裏滿是責備。

“蔣珍螢！你能不能別這麼刻薄？秀芝好心給你熬藥，你還推她？這藥你今天必須喝，印章和客戶資料也必須交，不然我就召開董事會，免了你的副總職位！”

“免我的職？”

我看著胸前濕透的襯衫，再看林秀芝腕上的翡翠手鐲。

當初他為我戴上時滿眼柔情，承諾會護我一世，如今卻把它戴在別的女人腕上。

陳宇林手裏把玩著我的鋼筆，嘴角掛著嘲諷的笑。

突然，我咳得蹲在地上，眼淚砸在地板上，混著藥漬暈開。

“還不喝？”

陳文忠蹲下來，聲音壓得低，卻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珍螢，別逼我。你上個月用個人賬戶給醫院轉的醫藥費，要是我讓人改成公司報銷，再捅到股東那裏，你覺得他們會怎麼看你？”

林秀芝也蹲過來，假惺惺地拍我後背，手指故意蹭過我胸前的燙傷處，疼得我一哆嗦。

“姐姐，喝了吧，別跟文忠置氣。你身體不好，就算保住職位又能怎麼樣？不如回家歇著，我幫你照顧文忠，幫你看著公司，多好啊。”

陳宇林在一旁拿起印章，往合同上蓋了個印，發出啪的一聲響。

“蔣總，識相點就配合。陳總是總裁，他想讓誰管業務，誰就能管，他想讓誰滾，誰就得滾。你手裏那點股份，還不夠跟他鬥的。”

我捂著灼痛的胸口，看著他們三個一唱一和。

看著我的傳家寶，我的職權，我的尊嚴被他們踩在腳下，突然覺得肺裏的疼都不算什麼了。

在這公司裏拚了二十年，從基層做到副總，最後卻像個笑話。

我連守護一件遺物、拒絕一碗毒粥的權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