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後半夜，靈堂裏隻剩下我、打盹的爸媽，還有一個遠房表哥在門口守著。

我借口去上廁所，繞到院子黑暗處。

用手機偷偷播放了一段提前下載好的音頻。

幽幽的，類似老人歎息。

音量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正打瞌睡的表哥一個激靈醒了，驚恐地四處張望：“誰？誰在那兒？”

我趕緊關掉音頻，從陰影裏走出來。

“表哥，怎麼了？我剛上完廁所。”

表哥臉色發白，指著剛才聲音的方向：“你沒聽見？好像有老頭歎氣的聲音！”

我裝作害怕的樣子，縮了縮脖子。

“表哥你別嚇我！是不是聽錯了？可能是風…”

“不是風！我聽得真真的！”表哥聲音都變了調。

第二天，表哥就發起了高燒，嘴裏胡話不斷，一直喊爺爺饒命。

村裏立刻傳開了，說老爺子死得不安心，魂兒回來了。

大家看靈堂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異樣，竊竊私語。

“你說，山叔是不是走得不安心啊？”

“可不是嘛，一輩子行善的人，最後連個土葬都沒撈著。”

“我聽說，有些事，不能不信邪…”

表哥他媽，也就是我二姑。

一聽自己兒子是被不幹淨的東西嚇病的，立馬不幹了。

她扯著嗓門喊：“我說什麼來著！山叔這是有心事未了，魂不安生！”

“得趕緊找個大師來做法事，超度一下！不然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我爸臉色鐵青，厲聲反對：“做什麼法事！”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些封建迷信！傳出去讓人笑話！”

“陳守德！你說的是人話嗎？”二姑一下子炸了。

“我兒子是在給你爹守靈時出的事！你敢說跟你爹沒關係？萬一山叔真怪罪下來，你們擔待得起嗎？”

“我擔待什麼！我說了沒事就沒事！”我爸梗著脖子，寸步不讓。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

親戚們在一旁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靈堂裏亂成一團。

眼看火候到了。

我猛地哇一聲哭了出來，一下子蓋過了所有的爭吵。

眾親戚都愣住了，看向我。

我媽皺著眉想來拉我：“小默，你又鬧什麼！”

我躲開她，撲到平日裏頗受尊敬的三叔婆懷裏。

“三叔婆，我害怕！爺爺昨晚...昨晚好像真的回來了。”

三叔婆拍著我的背：“好孩子，別怕，慢慢說，你看見啥了？”

我爸氣得臉色鐵青，上前想拽我：“陳默！你閉嘴！別在這兒妖言惑眾！”

“你吼她幹什麼！” 三叔婆護住我，不滿地瞪了我爸一眼。

“小默，別怕你爸，你知道什麼就說出來，有三叔婆在呢！”

我抽噎著說：“我昨晚好像夢見爺爺了。”

“他很不高興，一直說不能燒，還說有人要賣他的骨頭，他死也不安寧！”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

親戚們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了我爸媽身上，充滿了震驚、懷疑和指責。

“賣骨頭？這是什麼意思？”

“山叔堅持要土葬，難道是因為這個？”

“怪不得老爺子走得不安生！這是遭了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