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傅司安分手的第八年。
我和他在演唱會上偶然遇見。
大屏幕上出現我的臉時,他正給妻子深情告白。
短暫的尷尬過後,他還是斂起了所有的情緒。
傅司安笑著問我想聽什麼歌。
我也笑著點了一首他的經典曲目。
一曲唱罷,他忽然說了一句。
“怕黑的話,一個人回去路上要小心。”
我搖頭說謝謝,自己已經不怕黑了。
他有些詫異的看向我:
“是嗎?你變不一樣了,當初可是非要有我陪著才不怕。”
哪有什麼不一樣。
隻是怕黑的我身邊,有別的人陪了。
1
等鏡頭移走,身邊的人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
那雙和傅司安如出一轍的眸子看向我。
“媽媽,我可以摘口罩了麼?”
我輕輕扯下他的口罩,周圍立刻響起倒抽氣聲。
“天呐!這小孩也太像傅司安了吧?”
“要不是他早結婚,我都要亂猜了......”
“我記得當初傅司安官宣過一個素人女友啊。”
“為了她,傅司安經曆七年低穀,差一點就要退出娛樂圈了。”
有人冷哼一聲,鄙夷的開口。
“那女的就是拜金女!司安為了她拋棄一切,她竟然懷了別人的野種,給司俺安帶綠帽子!”
“現在的嫂子可是富家千金,這才配上的他!”
兒子察覺我的僵硬,仰頭蹭了蹭我的掌心。
“媽媽,怎麼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
伸手替他整理好帽子時,襯衫袖口劃落。
露出一道道當年自殘留下的傷口。
我愣了愣。
忽然想起,這是我跟傅司安分手的第八年。
也是我徹底忘記他的第八年。
我和傅司安相識的時候,他還不是什麼頂流明星。
隻是個豪門私生子,他和媽媽被正宮堵在商場裏。
富太太居高臨下的讓人將他媽媽的衣服一件件扯碎,身上寫滿了不堪入目的話。
最後他媽被逼著跳了樓。
我看他可憐,將他帶回了家。
傅司安住我家時,總抱著我爸留下的舊吉他在陽台練歌。
他嗓音清透,哪怕唱跑調的民謠,也能讓我聽出細碎的光。
那時他笑著說,“以後我要靠這個讓你過上好日子。”
後來他揣著攢的五百塊去北京闖娛樂圈。
最初隻能在酒吧駐唱,被醉漢砸過酒瓶,被投資商暗示潛規則。
最難的時候,他住地下室,冬天沒暖氣,就裹著我的舊圍巾寫歌。
視頻裏凍得鼻尖發紅,還笑著安慰我說快熬出頭了。
憑一曲清唱出圈後,他霸占各大音樂榜榜首整整三個月。
播放量破億時,平台都崩了三次,簽售會從清晨排到深夜。
頒獎禮上,他捧著獎杯,鏡頭掃過全場時,卻突然對著話筒說:
“我一直都有想守護一輩子的人。”
“我站在這裏,就是為了她。”
這句話像顆炸雷,引燃全場。
當晚熱搜爆了,代言全撤,粉絲集體脫粉,公司放話要雪藏他。
我攥著手機哭著問他值不值,他卻連夜趕回來,把我圈在懷裏。
“不值什麼?”
“我火是為了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愛的時候瘋狂熱烈,哪怕燃盡全世界。
所以恨的時候歇斯底裏,寧願從不認識過我。
2
那天之後,他被公司雪藏。
從前堆滿獎杯的工作室,後來隻剩一摞摞取消的合同。
社交媒體下粉絲的愛,全都變成了一句句惡評。
傅司安最初還會攥著我的手說:
“就算跟全世界對抗,我也愛你。”
可當他去參加酒會,被從前圍著他轉的投資人冷落在角落,回來時眼底的光就淡了些。
漸漸的,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總帶著酒氣。
最開始我夜裏打電話問他在哪,他還會含糊著敷衍我在寫歌。
後來我再打,要麼是忙音,要麼響到自動掛斷。
桌上溫著的湯涼透時,我才後知後覺。
那個說要為我燃盡全世界的人,好像先一步熄滅了。
後來我去找他,從前隻能我一個人進去的房間,此時坐著另一個女人。
見到我來,宋言將一張支票拍在桌上。
“五千萬,夠你離開他了。”
這些年想要我離開傅司安的人很多。
從前是他幫我拒絕,後來我自己也學會了處理這種事。
我見怪不怪的把支票推回去,剛要開口。
她卻嗤笑一聲,掏出手機點開視頻。
屏幕裏傅司安側臉貼著她的發頂,宋言笑著仰起頭,唇瓣擦過他的下巴。
“你不回去,那你未婚妻可是要獨守空房了。”
傅司安眸光一暗:“她除了狗一樣守著我,還會什麼?”
“要不是我念舊情,早就把她踹了。”
我盯著屏幕裏的畫麵,指甲掐進掌心都沒知覺。
宋言譏諷的看著我:
“你看,他都不要你了,你還在堅持什麼呢。”
“他現在需要的是能幫他重回巔峰的人,不是你這種累贅。”
呼吸像被堵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
隻知道傅司安又一次淩晨回來,等著他的不是熱了無數遍的夜宵。
而是我歇斯底裏的一巴掌。
“她是誰!你們又到哪一步了?!”
傅司安臉上閃過錯愕,旋即就被坦然掩蓋。
“盛夏,你鬧過夠了沒有?”
“我為你放棄一切,從雲端摔進泥裏,你還要我怎樣?”
他聲音沒起伏,眼神裏全是不耐。
“你隻會站在原地,什麼幫助都給不了我,我快被你拖垮了,你就不能知足點?”
我笑出眼淚,小腹突然抽痛。
“知足?你......”
可話沒說完,他已抓起外套往門口走,關門聲震得我耳膜發疼。
眼前猛地發黑,我扶著桌角想站穩,卻直直摔在地上。
模糊中聽見鄰居阿姨的敲門聲,最後是她驚惶的呼喊,意識徹底沉了下去。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傅司安通紅的雙眼.
“盛夏,我們有孩子了!”
3
我指尖下意識覆上小腹。
從前無數個夜晚,我窩在傅司安懷裏。
聽他說以後我肯定可以生一個很像他的孩子。
可此刻掌心下的柔軟,卻像根細刺紮得心口發緊。
還沒等我理清思緒,傅司安皺著眉頭。
“我之後會跟阿言結婚,至於這個孩子,你可以生下來。”
“隻是以後別再胡鬧,不然我不會讓你留在我的身邊。”
我渾身的血像瞬間凍住,難以置信地看著傅司安。
他難道忘了自己親眼看著母親被人扒光衣服。
忘了自己被人知道是私生子後,被所有人嫌棄,哭得瑟瑟發抖時候麼?
傅司安垂著頭,語氣竟帶著幾分自以為是的體貼。
“盛夏,這樣對你最有利。”
“有利?”
我突然笑出聲,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傅司安,你說的有利,是讓我的孩子跟你一樣做個見不光的私生子麼?”
聞言,傅司安猛地站起身,椅子“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他胸口劇烈起伏,額角青筋跳得嚇人。
這是他光鮮人生最提不得的逆鱗。
他咬著牙,眼神冷得像冰。
“盛夏,你別給臉不要!”
說完他摔門就走,我抱著小腹癱在病床上,眼淚終於砸下來。
第二天我是被手機消息吵醒的,點開微博一看。
#盛夏威脅傅司安#的詞條已經衝上熱搜,偽造的聊天記錄鋪天蓋地。
發帖人說我攥著傅司安當年寄人籬下的把柄,逼他和我在一起,甚至拿他母親的窘境威脅他不準分手。
【心機婊!難怪安安當年會栽在你手裏!】
【用別人的痛處當籌碼,你怎麼不去死?】
私信箱被罵聲塞滿,有人扒出我爸的名字和學校,。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東西教出這麼個惡毒女兒,該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我攥著手機往學校趕,遠遠就看見校門口圍了一群舉著標語的粉絲,我爸站在保安室門口,想對著鏡頭解釋。
可話還沒出口,他突然臉色慘白,捂著胸口倒下去。
太平間裏,我哭得肝腸寸斷的時候,手機突然彈出兩條陌生的消息。
【不願意離開傅司安,這就是個開胃菜。】
【盛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瞬間我心痛到無以複加,顫抖著撥通傅司安的電話,幾乎是嘶吼著:
“傅司安,你忘了我爸當年怎麼對你的?”
“忘了當年是誰供你讀音樂學院?在你被親媽拋棄的時候,是誰照顧你,你怎麼能......你怎麼能......”
電話那頭的沉默著,好半天才傳來傅司安沙啞的聲音。
“現在事情鬧到這步,全是你咎由自取!”
傅司安的話像是一把刀,瞬間將我捅穿。
原來在他眼中,我的孩子,我的父親,全都沒有他的事業重要。
爸爸下葬那天,宋言穿了件酒紅色大衣闖了進來。
“你來幹什麼?這裏不歡迎你。”
宋言沒理會我的話,隻是目光掃過我的小腹,笑著開口:
“我來不是鬧事,隻是想告訴大家一個真相。”
宋言抬手壓了壓墨鏡,聲音刻意揚高,讓在場每個人都聽得真切。
“盛夏,你懷著別的男人的孩子,賴在傅司安身邊,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瞬間全場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釘在我小腹上。
我僵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反駁她,就對上傅司安通紅的雙眼。
他死死盯著我,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盛夏,你對得起我麼?”
4
“我沒......”
可話剛出口,就被宋言打斷。
“你沒有,那這個親子鑒定報告是怎麼回事?”
碩大的“排除親子關係”五個字,像是一把刀紮進傅司安的眼底。
我急得去抓他的袖子,想讓他聽我解釋。
可他揚手就扇在我臉上。
“別碰我,盛夏,你真讓人惡心!”
他厭惡的眼神像是扇了我無數個耳光。
相識十幾年,他連問都不問,就斷定我會做對不起他的事情。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我惡心?那你跟宋言在酒店待一整晚,就不惡心嗎?”
傅司安臉色一僵,想也不想就脫口狡辯。
“我跟言言是真心的!跟你這種靠欺騙過日子的女人不一樣!你根本沒資格跟她比!”
我盯著他眼底的決絕,喉嚨像被棉花堵住,連呼吸都帶著疼。
從前在地下室,他凍得縮成一團,還把棉衣讓給我。
那時我是他最輩子最想守護的人。
後來他選擇公開,我被他的粉絲謾罵、羞辱。
甚至找到家裏,他毅然決然的擋在我的麵前。
那時我是他的全部。
可現在他站在另一個女人身邊,說我沒資格跟她比。
我忽然笑了,笑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傅司安,你真的愛過我麼?”
傅司安被我笑得一怔,喉結滾了滾,像是強壓著怒火。
“盛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跟那個男人斷幹淨,把孩子打了,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還能......”
“打了?”
我突然打斷他,小腹傳來一陣發緊的疼,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傅司安,你連孩子是誰的都沒問過,就叫我打了?”
他眼神一厲:“親子鑒定擺在這!你還想狡辯?”
“不用狡辯了。”
我仰起頭,風刮得臉頰生疼,聲音卻異常平靜。
“這孩子本來就不是你的。”
“我不會打,更不會跟你耗著,我們徹底分了吧。”
傅司安像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瞳孔驟然收縮。
他上前一步指著我,聲音都在發顫:
“盛夏!你再說一遍?你敢跟我分手?你別後悔!”
我看著他猩紅的眼,隻覺得心臟像是被凍住的冰塊,輕輕一碰就碎了。“不後悔。”
傅司安帶著宋言離開後,當天兩個官宣的消息就衝上了熱搜。
他陪她逛珠寶店,替她係圍巾,連看她的眼神都滿是溫柔。
這個曾經視音樂為生命的人,卻願意為了宋言唱自己厭惡的網絡神曲。
他們感天動地的相愛,仿佛從最開始就是金童玉女。
而我卻被確診重度抑鬱,醫生說懷孕不能吃藥,隻能硬扛。
夜裏疼痛翻湧時,我攥著水果刀往手臂上劃,看著血珠滲出來,才覺得心裏的窒息感能輕一點。
每次去醫院縫合,醫生都勸我打麻藥,可我怕影響孩子,隻能咬著毛巾硬挺。
手臂上的舊傷疊著新傷,像一道道永遠愈合不了的疤,提醒著我這段感情有多荒唐。
......
“媽媽,演唱會結束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呀?”
兒子小手緊緊攥著我的衣角,將我從回憶裏拽回。
“現在就回。”
我笑著回答。
演唱會散場的人潮緩慢流動,我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腿。
起身準備離開,下一秒,我與望過來的傅司安對上視線。
我下意識的將兒子拉在身後,想要逃離。
他卻突然瘋了一樣朝這邊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