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渾身的骨頭都被爸爸打碎了。

入殮師花了很久的工夫才把她的臉恢複原狀。

事情被爆出來後，網友們群情激奮，在法院官網下留言，“去死吧家暴男！”

“一定要判死刑！我支持淩遲處死！”

而爸爸瘋狂叫囂，“男人打女人天經地義！死了也是她不經打！”

我和媽媽常年被爸爸家暴，沒有人會覺得我能原諒爸爸。

然而法院宣判爸爸死刑的那天，我拿出諒解書，然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法官大人，我願意替我媽媽原諒爸爸！”

全場一片嘩然，法官緩緩放下錘子。

小姨和外婆憤怒的看著我，連爸爸都是震驚的樣子。

1.

爸爸的律師第一個失態，“為什麼？他殺了你媽媽啊！”

他是法院出於人道主義分配給爸爸的，和所有人一樣都在等著法官宣布死刑的錘子落下。

我看著審判席上陰沉著臉的爸爸，坦然道，“因為他是我爸爸，是我的親人！”

“畜生！”小姨雙目赤紅，握緊拳頭想衝上來打我，卻被法警攔住。

爸爸的律師情緒激動，站起來指著媽媽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照片讓我看，質問我，

“那難道你媽媽就活該被打死嗎？她不是你的親人嗎？她還不夠可憐嗎？”

“被告律師！請注意場合！”法官錘子錘的砰砰響警告他，轉頭冷眼看著我。

可他也沒辦法讓我收回諒解書。

我問，“法官大人，這樣我爸爸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所有人都被我這句話氣的倒抽一口涼氣。

審判席上一陣竊竊私語聲後法官做出了決定。

“咚咚咚！”

“現在宣布，本案暫時休庭，等待進一步通知。”

這次全場都沸騰了！

對我的謾罵聲此起彼伏，如果不是法警攔著，他們就要衝上來打我了。

可我絲毫不覺得做錯了。

爸爸被押走路過我時，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我要是出去一定會讓你死的比你媽還慘！”

我的手微微顫抖著，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可我還是輕聲跟他說了一句話。

庭審結束，法警都走了，小姨一個箭步衝過來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被打的踉蹌的後退。

“齊鳶，你瘋了嗎？那是你媽！你親媽！你不為她報仇居然還要幫殺人凶手！”

小姨奔潰的跪倒在地，痛苦的抱著頭哭嚎，“姐！我對不起你啊！”

我捂著紅腫發麻的臉，聲音冷冽，“媽媽已經死了，就算爸爸被判死刑媽媽也回不來。”

“小姨，你不是說過，父母是世上最親的存在，我已經失去媽媽了，我想爸爸活著有錯嗎？”

“你這個畜生！”小姨怒吼一聲，又一個巴掌狠狠的扇在我的臉上。

外婆已經泣不成聲，捧著媽媽的照片，倒在地上哀嚎，“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麼生了一個白眼狼啊！”

外婆白發人送黑發人，最後因為太過於悲痛直接昏過去了。

而我冷眼看著的樣子還有對話都被記者上傳到網上。

一時間全網狂罵我。

“黑心肝的賤人！你也不怕午夜夢回你媽回來找你！”

“虧我還以為她也是個受害者！說不定她媽媽就是她和她爸一起合謀殺死的！”

“小畜生你要下地獄！被千刀萬剮！”

“不是，隻有我好奇她跟她爸說了什麼嗎？”

2.

我很快就被幾個自稱是正義使者的網紅圍堵在家中，他們手舉著手機直播，一個個義憤填膺，“為什麼要簽諒解書？你對得起你媽媽嗎？”

我麵不改色，“我對得起任何人！”

他們對我積怨已久，現在聽到我這麼說，更是火大。

衝上來就是對我一陣拳打腳踢，“網友的乳腺也是乳腺！今天我們就要為民除害！”

小姨連忙護住我，哀求他們，“別打了，要打就打我吧！她還是個孩子！是我們沒教育好！”

我沒有半分感動，隻是冷冷一笑，“你別裝了。”

小姨臉色一僵，可立馬又轉換成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著網紅解釋，“齊鳶到底是個孩子。”

幾個網紅更加氣憤，“她幾歲了還小孩？！就是沒人性的畜生！”

他們一把扯住我的頭發把我拉到鏡頭麵前，“大家好好看看這個白眼狼！”

直播間的網友們七嘴八舌。

“就是這個賤人寫了諒解書，導致家暴男沒判死刑！”

“她媽被活活虐殺了一整晚啊！她不知道嗎？”

“她爸爸為了不讓她媽媽叫出來先是割掉了她的舌頭和聲帶。”

“然後拔光手指甲，再打斷手腳，用筷子戳瞎她的眼睛，死了以後她丈夫還在打她，骨頭全碎了。”

“瘋子！畜生！”

他們罵著爸爸，然後憤怒的質問我，“你為什麼要簽諒解書？我不同意！快撤回！”

我推開小姨，平靜的對著彈幕說，“你們不同意有什麼用，我才是受害者唯一的女兒，諒解書我寫了就有用。”

直播間人數快速上漲。

全是來辱罵我的。

可我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外婆終於忍不住了。

“外婆求求你了，咱們不能讓你媽死不瞑目啊！”

她跪在我的腳下，給我磕頭，嗑的血都流出來了還在磕。

我盯著她花白的頭發，一言不發。

小姨連忙扶起外婆，轉而罵我，“齊鳶！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良心！”

“你外婆給你磕頭你就受著？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我斜睨了她一眼，“我可沒有讓她給我下跪！”

網友都氣炸了。

“真他媽不是東西！”

“她媽怎麼能有這麼個畜生不如的女兒！”

“但小姨和外婆真的都很好！媽媽沒有白死，我要被她倆感動哭了。”

我看到那條彈幕，隻覺得好笑。

小姨紅了眼眶，她很淒涼的笑了笑。

“齊鳶，你是不是恨你媽媽啊！”

我雙手緊握成拳，依舊一言不發。

彈幕也懷疑起來，

“難不成她媽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3.

小姨長歎一聲，

“齊鳶，你高考考了全省前二十，最後你媽改了你的誌願讓你去上本地二本，所以現在你要報複她對吧！”

幾個網紅議論紛紛，“改誌願確實很過分了！”

“可她為了報複寫諒解書也不對吧！還是個畜生！”

我雙唇緊抿，沒說一句話。

小姨聲音哽咽，

“那時候你爸一分錢不給你們，為了你上大學的學費，你媽整天撿廢品！”

“她一毛錢一毛錢的攢，還瞞著你，說找到工作了！可她的腿早就被你爸爸打斷了！”

“她攢不夠讓你去北京上大學的學費，最後不得已讓你上了學費便宜的！可你現在還在怨恨她！”

小姨越說越聲情並茂，最後指著媽媽的遺照朝我嘶聲喊道，

“齊鳶，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媽媽有多愛你！”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的酸楚，我怎麼會不知道媽媽有多愛我呢？

我冷漠的打斷她們，“我早就知道了。”

小姨一臉詫異，“那你還要救你爸爸？！明明對你最好的是你媽啊！”

“就是因為我知道我媽對的好！所以我才不能讓我爸去死！”

小姨被我的話氣的渾身發抖，”齊鳶，我們不管怎麼求你，諒解書你都不會撤回是嗎？”

我點頭，“我不會讓爸爸死的。”

我話音剛落，小姨像是隱忍許久，抄起放在一旁的棍子重重的擊打我的頭部。

緊接著是身體，一下又一下地捶打。

“那我替你死去的媽好好教訓教訓你！”

我慘叫一聲，頭頂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

周圍網紅也一個個對我冷嘲熱諷，“活該！打死她最好！”

“畜生不如的東西！”

一瞬間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再也壓不住。

我嘶吼出聲，“如果你們真的那麼在乎媽媽，那她以前被家暴的時候，你們在哪？”

聽到我的質問，小姨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網紅瞬間又質疑起小姨，“對啊，以前你們怎麼不去幫她媽媽？讓她被打死？”

“不會現在都是在假惺惺演戲吧！”

外婆看著我，嘴唇顫抖，眼淚嘩啦啦流下。

“那是因為你啊…”

“我跟你小姨無數次勸你媽離婚，可她總說要讓你有個完整的家庭！”

“我們想幫也幫不了啊！”

網友們被外婆的幾句話說的更傷心，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永遠不知道反思自己隻知道怪別人！”

我被掛在熱搜上。

“論一個女人一輩子究竟有多悲哀！”

“白眼狼女兒隨根，她爹什麼德行，她什麼德行！”

很快連我的男朋友宋榮也被人挖出來辱罵。

“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她男朋友肯定也不是好人！”

“一丘之貉！”

宋榮找我的時候，彈幕都在幸災樂禍。

“哈哈，她男朋友肯定怪她連累了自己！看這個小賤人被打吧！”

4.

可宋榮衝上來一臉心疼的抱住我，他怒視著小姨他們，

“不管怎麼樣，我都尊重齊鳶的選擇！你們不要再逼她了！”

好一個深情的男人，我冷眼瞧著。

直到宋榮的口袋突然掉落出許多我爸家暴的照片。

有我媽被打的，也有我的。

他慌慌張張的收起照片，語氣嚴厲的對小姨說，“我會永遠支持她的任何決定，不管是對的還錯的！就算被罵我也無所謂！”

在場的網紅都把鏡頭對準他。

連帶著對我的辱罵也少了。

我的心裏沒有半分感激，嫌惡的推開他，對著那幾個網紅道，“他支持我，你們怎麼不來打他！”

“草！傻叉吧！”

“我靠，她這種人為什麼還能有男朋友？太賤了！喪心病狂啊！”

“為什麼他爸沒把她打死啊！”

“我去，這個小哥哥因為維護齊鳶，被從公務員候選名單中踢出去了！”

宋榮絲毫不被彈幕影響，他還是深情的模樣。

“我愛她，這次上不了岸，那我就等下次，總之，我不會和齊鳶分手的！”

我忍無可忍的甩開他，態度極其惡劣。

“你能不能上岸跟我有什麼關係！既然我耽誤了你，那好啊，分手吧！”

本來已經平複怒氣的彈幕再次被我激怒。

“什麼玩意啊！真是白眼狼一個！”

“她有什麼資格提分手啊，這種賤貨就得讓她爸那種男人把她打服！”

“死賤人！應該被輪奸了千百遍再下地獄輪奸千百遍，不然都對不起她男朋友！”

宋榮看到那些彈幕，他長歎一口氣，緊鎖的眉頭緩緩展開。

“齊鳶，我知道你肯定有隱情，就算你現在被所有人唾棄我也願意陪你走下去！”

我冷眼瞧著他，“別演了宋榮，我知道你也想讓我撤回諒解書！隻是你要比小姨和外婆更聰明！”

我長這麼大沒有幾個人對我好，宋榮算一個。

我被爸爸打的吐血，是他送我去醫院，我沒錢吃飯，也是他把錢衝進我的飯卡裏，他送我上千塊的衣服。

可是…

現在我看著宋榮深情的臉隻覺得惡心，

“滾開！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我靠！這女的真沒救了！哪個學校的？我要去舉報！”

很快我大學的學校官網就宣布了一條消息，

齊鳶敗壞學校聲譽，現已被開除！

直播間的人數越來越多，網紅瞅準時機向我發難，“齊鳶你被開除了。”

“為了你那個家暴爸爸真的值得嗎？”

網紅幸災樂禍的看著我。

我盯著在場的所有人。

小姨扶著傷心欲絕的外婆，對我恨鐵不成鋼。

網紅們義憤填膺。

宋榮堅定的維護我。

我冷笑，“你們這戲演夠了吧！”

彈幕都在發問號。

“她還要說什麼逆天言論嗎？”

我抹著臉上的血，心中恨意瘋長，手指過在場的所有人。

我的聲音森寒，“你們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寫諒解書嗎？”

小姨臉色有些不好，她似乎預感到什麼，可她阻止不了我。

彈幕再次刷瘋。

“為什麼？！快說啊！”

“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

“終於到了揭開謎底的時候嗎？”

我看著直播人數突破極限，低低的發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