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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個活兒在過去叫斥候,現在叫間諜,民間俗稱敢死隊。

對於這種高薪高待遇的職位,大家都有一個共識:錢是公司的,但命是自己的。像這種錢通常都是有命掙,沒命花。

大家都是老兵油子了,誰也別想糊弄誰。所以大部分人表示:不去!

但張作霖不屬於大部分人。

什麼叫梟雄本色:別人不敢做的他敢做,別人不能做的他能做!

所以,當所有人都往回縮頭的時候,張作霖站了出來,表示:你們不去,老子去!

老板當即拍板:好,勇氣可嘉,回來重賞!

於是,廚子張作霖搖身一變,變成了特務張作霖。

彼時大家看張作霖,跟看一個死人沒多大區別。要知道,當時的日本人剛剛在旅順屠城,兩萬多人被他們殺的隻剩下36了背屍工。

日軍的殘忍大家有目共睹,誰都知道,活著回來的人才有賞錢,死了的,隻有紙錢。

可是張作霖卻絲毫不以為懼:媽了個巴子,不就是鬼子嘛,老子連真鬼都不怕,還怕這群矮腳豬嗎(當時日本人的身高確實頗低)!

敢死隊特務張作霖雖然不怕死,但並不代表他會主動送死。事實上,張作霖敢接這份活兒,除了有膽子之外,還很有腦子。別的特務見的日軍,都躲的遠遠的,生怕撞在日本人的手裏。

可是張作霖偏不躲,他不但不躲,反而主動往上湊。

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了幾隻羊,自己打扮成一個放羊的,直接把羊放進了日軍的營地。

要知道,日本人對偷雞摸狗的事,大大的喜歡,更何況這送上門來的肥羊,當時就扣作軍需了。

可是事實證明,主動送到嘴邊的肉,都不是那麼好吃的。這次也不例外,就在日軍大肆殺羊取肉的同時,張作霖也趁機摸清楚了日軍營盤裏的情況。

日本人嘴是饞了點兒,可也不是傻子。像這種送上門來的便宜,要是不懷疑一下,那就是個棒槌。

果然,日軍不但扣住了羊,連人也扣住了,質問張作霖:你滴,什麼滴幹活?

張作霖假裝鎮定:放羊的,獸醫(張作霖小時候跟獸醫學過幾招)。

“獸醫?軍馬滴會看?”

張作霖一撅屁股,“哈伊。”

說完,笑眯眯地跟那個日本人去看軍馬。

原來,張作霖撞見的那個人是個軍官,自己的戰馬碰巧生了病,所以招呼張作霖過去。一來是給馬治病,二來驗證張作霖的話的真實性。

他大概是沒想到,眼前這個特務的獸醫確實有幾招絕活。

這下子,張作霖不但給牲口看了病,還順手把軍官駐營的情況摸了個遍。

在證實了張作霖這個特務不是特務之後,日本人就把他放了出來。

這次九死一生換回來的情報,讓毅軍得益匪淺,重重地砸了日軍一悶棍,稍稍遏製住了日本人的進攻鋒芒。

這次事件的另外一個結果就是,張作霖開始受到重用。

同伍的人都隻當張作霖走了狗屎運,卻不知道他經曆的九死一生的險惡。

就連張作霖本人在日後回憶起這件事的時候,都說那次能活著回來,實在是僥幸。因為當時的日本人就已經跳脫了“人”的範疇,在中國的土地上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這也正印證了那句話:在戰場上,隻有不怕死的人,才能活下來。

但不管怎麼樣,張作霖活下來了,而且活的越發滋潤,史料記載,他“累次建功,先予以功碑,後擢升哨長。”

這裏很有必要解釋一下哨長是個什麼官銜。

在當時,清朝的武官官職囊括了總督啊、提督啊、參將啊、遊擊啊等等等等。這些官銜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也比較難記,你也統統的不用記,因為這些咱們都用不上。

因為張作霖所在的毅軍是有淮軍發展而來的,所以它的軍製和淮軍一脈相承。簡單來說,以當時的軍製,每12人為一“夥”,每8夥為一“哨”。一哨人馬也就是百十人左右,相當於現在的一個連,哨長就相當於現在的副連長。

當官了,自然要寫信給趙春桂去彙報一下,順便“臭”一下那個狗眼看人低的趙家娘舅。老子張作霖現在距離將軍的位置更進一步了。

在入職後的短暫時間裏,在沒有任何人事背景的情況下,張作霖竟然從一個廚子混到了副連長,其混功不可謂不強。

在這期間,他的弟弟張作相和幾個兒時的好朋友,前來投靠他,一起在軍隊裏混了。

這也從側麵印證了,張作霖不僅有能力,而且還是個很會搞關係的人:在當時那個社會背景下,不搞關係就想升官,門都沒有!

張作霖是個很能折騰的人,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在毅軍這家公司混的時候,還開辟了第二職業:聚賭。

所謂聚賭,就是聚眾賭博。這個眾是多少呢,答案是所有人。

時人好賭,當時的軍中更是賭風盛行。長官們聚小眾,在上房開賭。張作霖就聚大眾在下房開賭。因為他賭技高超,且賭品極好,所以在軍中賭望甚高。

正所謂上行下效,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很好!很好!

一國之軍隊尚且如此,戰爭結局不問可知。

甲午戰爭的結果果然很慘,至於有多慘,我就不多說了,您各位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查資料。

戰爭慘敗的影響,那就更不用說了,各國見中國好欺負,於是就開始往死裏欺負。

但是同時,戰爭的結束還造成了另一個不大不小的結果,那就是張作霖的退伍。

說好點那就退伍,其實就是幹不下去了。

回來了,終於歸來了!

張作霖榮歸故裏,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哨長的官銜雖然不大,但好歹是個當官的。要知道,老張家祖祖輩組都是平頭百姓,好不容易出了幾輩財主,還讓他爹給敗光了。

現在,老張家的祖墳上終於開始冒青煙了。老張家的祖宗要是泉下有靈的話,可能不會想到他家的煙才剛開始。

榮歸故裏之後的張作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趙家提親。

昔日舅舅反對這門親事,是因為當時的張作霖隻是一個遊手好閑的混混兒。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老張家鳥槍換炮,腰杆子挺起來了。

所以,這門婚事也就很自然的定下來了。

於是,趙春桂從趙家小姐變成了張家夫人。

她和張作霖的愛情故事雖有美女愛渣男之嫌,但是也絕不缺乏浪漫。

但是這種浪漫,充滿了東北的炕子味。

新婚之夜,張作霖撩開趙春桂的紅蓋頭,看著那燈光下豐潤的臉蛋,整個人都醉了!他爆出了一句大煞風景的話:老妹兒啊,哥賊稀罕你了!

但不管怎麼說,張作霖還是成功的把幹妹妹(他曾拜趙占元做幹爹)忽悠成了老婆。

在這裏,我重點提醒一下家裏有女兒的同誌們,如果哪天孩子告訴你她有個幹哥哥,大家一定要提高警覺,這說明已經有豬惦記上你們家白菜了。張作霖的事跡就是赤裸裸的前車之鑒。

好了,咱們言歸正傳。

張作霖終於和趙春桂結婚了,這件事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張作霖有了老婆。然而最重要的結果卻是有了趙占元這個老丈人。

趙占元雖然不是個當官的,但是他卻是個很有影響力的地主,和當地眾多當官的過從甚密,這也就為張作霖日後成立保安團打下了基礎。

結婚之後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張作霖依舊無所事事,遊手好閑。也就是在這一段時間裏,他結交了不少的綠林好漢。當時在東北赫赫有名的匪首董大彪和杜立三,都是他的座上客。

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居,你跟土匪做哥們,你就也是土匪。後世史料記載他當過胡子的說法,大致是來源於這段經曆。(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且說張作霖和趙春桂結婚後,新婚燕爾,兩人整日膩在炕上,有時候都不願下來,想早點整出一個孩子來,可整孩子不能這麼瞎整,這時間一長,體力消耗太大,張作霖有些吃不消了,再說了,他已經有的人生的誌向,要成為將軍,雖然現在賦閑在家,可也不能老呆在家裏,得找機會。

這一天,張作霖帶著兩個隨從,一路騎馬狂奔,想盡情放鬆一下,當來到一處山坡下,見路邊倒著一匹死馬,傳來一個女人的呼救聲。

張作霖尋聲望去,見兩個老毛子(俄國兵)正扯著一個大辮子的姑娘,往草叢裏拖。日俄戰爭中,老毛子打不贏日本人,但是坑害中國人,卻是不打折扣的。

張作霖也恨老毛子,眼下約摸著這裏距離老毛子的兵營很遠,一路過來也沒有見著其他的老毛子,估計這兩個老毛子就是偷偷出來糟蹋中國女人的。

張作霖二話不說,帶著人上前,直接幾槍就把兩個老毛子給崩了,救下了那個大姑娘。他以為那個大姑娘會撲到他懷裏哭,沒想到這個大姑娘整了整淩亂的衣衫,像江湖上的男人一樣,朝他拱了拱手,說:“多謝了,大哥!”

盡管張作霖覺得很奇怪,但他也不想多事,隻淡淡地說:“姑娘,你趕緊回家吧!”

不料這姑娘拱手之後,眼珠子直溜溜地盯著張作霖(張作霖穿著一身軍裝,個子不高,模樣倒也有幾分威武),看了一會,盯得張作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撥轉馬頭正要走,卻聽到姑娘說:“俺叫田小鳳,俺哥哥叫田玉本!你叫啥名字?”

張作霖和不少土匪頭子的關係都很好,也聽過田玉本的名字,田玉本是遼西田莊台的大橫把(老大),是個狠人。原來是土匪頭子的妹妹,難怪身上一股彪悍的勁。張作霖回答說:“俺叫張作霖!”

就這幾個字,田小鳳已經記住他了,而且記了一輩子。

田小鳳見張作霖有幾分英俊(其實是軍裝的功勞)一眼就相中了,東北的娘們向來豪爽,心理有啥,直接就問了:“大哥,你還沒娶媳婦兒?俺還沒有嫂子呢?”

張作霖年輕的時候,長得一副娃娃臉,似乎還沒有長成熟,所以田小鳳才這麼問。他一聽,心裏嘀咕了,老子好歹救你一命,怎麼查起戶口了?當下撒謊說:“家裏三口人,俺老娘,還有俺姐姐,俺還沒娶媳婦兒。”

田小鳳一聽,頓時咧開嘴笑了,“大哥,你想找個什麼媳婦兒啊?”

張作霖隻想早點把這女人打發走,隻得說:“俺們當兵的,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死活。但是呢,誰不想找個好媳婦兒,娶個模樣俊俏的,還賢惠的!”

說完,他想起新婚媳婦趙春桂和他在炕上的瘋狂,哈哈大笑起來。不料接下來聽到的一句話,差點沒有讓他嗆住。

田小鳳一本正經地說:“大哥,您看俺怎麼樣?”

張作霖差點沒有嗆死,兩個隨從也是捂住嘴偷笑。他沒想到這田小鳳的臉皮這個厚,給自己提親呢!不過話又說回來,誰不知東北土匪窩內女人的彪悍呀?張作霖腦筋也蹦來了,脖筋也蹦起來了,好半天才透過這口氣來:“俺說妹子,你開玩笑呢,那俺怎麼敢高攀哪。”

田小鳳一副很認真的樣子:“這不是高攀啊,大哥,隻要你願意的話,我打算以身相許,不知你意下如何?”

張作霖心裏想:壞了,這娘們要逼婚了,得罪了土匪,可不是好事,家裏有新婚嬌妻呢,還怎麼走上桃花運了?他想了半天,笑著說:“妹子,你脾氣也暴,俺也性如烈火,結婚是人生大事,俺得回去跟俺娘說說,之後兩口子嘛,沒有不拌嘴的,舌頭沒有不碰牙的時候,要真有那種事情發生,你把槍拽出來,還不得把我打死啊。田莊台離這兒沒多遠,俺送你過去!”

張作霖讓隨從給了一匹馬給田小鳳,田小鳳上了馬,跟張作霖騎著並排走,她大聲說:“大哥,你回答俺,究竟願意不願意?”

張作霖見田小鳳雖然大大咧咧的一副男人的模樣,但長相還算不難看,可是他實在談不上喜歡這兩個字,當下隻得小心應付:“妹子,俺聽俺娘說過,小時候給俺定下一門親事呢。俺雖然沒有結婚,可好歹也是有媳婦的人,俺不能娶你!”

不料田小鳳幹脆利落:“大哥,俺這麼說得了 ,俺這人話說一句,不怕你不愛聽,俺倆是千裏姻緣-線牽,俺就這麼看的,怎麼這麼巧咱倆相遇了,怎麼這麼巧,你救了俺的命。俺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但是你說了,現在你有媳婦,俺還能搶占她的位置嗎?自然不能。但是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鬧病的時候,倘若俺這嫂子得了暴病死了,你可得找俺來續弦,這你聽見沒有?排號俺得排到第一號。你要是不答應,俺就死在你麵前。反正俺認定,這輩子都是你的人!”

張作霖吃驚得沒掉下馬去,心想這桃花運可開大了:“妹子,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眼見到了田莊台的地頭,兩個人把馬帶住了。田小鳳就說:“你已經到了俺家門口,能不能到家裏住幾天?見見你未來的大舅子?”

張作霖巴不得快點離去,急忙說:“俺娘身體不好,等著俺去伺候呢!”

田小鳳跳下馬,拉著張作霖的馬韁說: “大哥,俺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張作霖無奈地說:“你說吧,凡是我能辦到的。”

田小鳳說:“俺打算和你先結成幹兄妹,你看如何? ”

張作霖無奈地說:“這不就這麼個稱呼嘛,俺是你哥哥,你是俺妹子。”

田小鳳堅持說:“不行,光口頭這麼說不行,俺們得有所表示。就在這裏對著天地跪拜!”

張作霖沒辦法了,知道這種人纏磨頭,破褲子纏腿,抖落不下去,就答應了。田小鳳為了有所表示,二人從馬上跳下來,堆土為爐,插草為香,一男一女磕了仨頭。等磕完了之後站起來,張作霖一抱拳:“妹子,俺恨不能飛到家裏頭,咱們就此分手了罷。”

田小鳳笑著說:“慢著, 俺說哥哥,俺問您點兒事,古往今來,倆男的相好,磕頭拜把子,倆女人相好,結為幹姐妹。還沒聽說男女磕頭的吧,男女磕頭那就叫拜天地,方才咱倆這算怎麼回事?”

張作霖一愣:“這,咱倆不是磕頭嗎?”

田小鳳大笑著說:“對,俺倆就是磕頭拜天地。你可記住啊,俺絕不是沒臉沒皮的人,俺田小鳳想找人家得挑挑揀揀,俺不說保媒的踢破門檻子,但是俺全都給拒絕了。想俺們田莊台那綹子來說,人五人六的也有啊,俺看不上啊,今天老天爺作證,俺倆算拜過天地了,俺就是你們老張家的人。俺活著是你們家的人,死了是你們家的鬼。俺等著你娶俺!”

張作霖想不到一時好心救人,卻惹上了這樣的事,著了這女人的道,隻得敷衍“唉, 好吧,咱們一言為定。”

他心裏想,隻要一分開,這是誰跟誰呀?我才懶得再理你呢!

沒料到,用不了多久,他和這個叫田小鳳的女人再一次相遇,而且救了他。從此以後,他和這個女人糾纏了一生。

那麼,為什麼張作霖不娶她呢?這也是讓人不理解的地方,其實原因也比較簡單,張作霖救她並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出於人道,再者說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田小鳳並不像大多數女人一樣那麼的溫柔爾雅,而是脾氣很是暴躁,傳聞田小鳳殺人一點也不遜色於男人,這樣的一個女人,東北王怎麼可能會娶進門呢?所以他們直到最後也沒能走到一起。

田小鳳一直以為張作霖會娶她,所以一直為張作霖無條件的付出,但是,結果卻是這個樣子,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個樣子。

田小鳳曾多次提起婚姻的問題,張一直以“夫人還在”,“當他們之間是親兄妹”等借口來敷衍。而在他的夫人病故後不久,卻大張旗鼓地娶了曾經救過他的盧玉春,以至於演出了一場田小鳳帶著人揣槍就去了,大鬧新房,揍了張作霖六個嘴巴子,張作霖連屁都沒敢放。

且說張作霖並不是笨人,他雖然穿著一身軍裝,是賦閑在家的,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軍隊裏去,手下並沒有幾個兵。如今大清朝已經失去了對東北的控製,黑土地上不是老毛子就是日本兵,剩下的就是一綹綹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土匪。

他與附近幾股土匪的關係都很好,經常在一起喝酒吃肉,青麻坎的土匪杜立三,幾次都邀他入夥,讓他當二杆頭,他給拒絕了。

在軍隊裏,他已經受夠了長官們的欺壓,所以心裏有了想法,要幹也要自己當老大。他不是沒有想過拉起一夥人來當綹子的想法,可他畢竟讀過幾天書,自詡是讀書人,對落草為寇那類的事情,還是有幾分忌諱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走那條路。

他和幾個綹子的土匪保持著友好關係,目的也是先看一看,人生之路具體怎麼走,還要掂量掂量。所以他救了田小鳳之後,得知了田小鳳的身份,毅然主動送其回去,至於田小鳳要和他拜天地,他也是看到了這姑娘的豪爽和胸無城府,隨便順著對方的意思,別把人惹惱了就行。這人可以不娶,但是這關係還得保持著,以後碰到有事,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和田小鳳分開之後,張作霖並沒有回小黑山二道溝,而是讓一個隨從回去告訴老婆趙春桂,說他想去青麻坎,找大杆頭杜立三喝酒。

青麻坎的杜立三,手下有三四十人,大炮手叫湯二虎(湯玉麟),湯玉麟少年之時因家貧無錢讀書,自幼給富人家放牛、放羊,稍長給老板趕車,為雇主運輸貨物往來於朝陽和阜新之間,為了防身他苦學騎射,有百步穿揚之功,因其身材高大,能力舉數百斤因而遠近皆知。湯玉麟在一次外出運貨歸來時途遭土匪打劫,因勢單力薄吃了大虧,一怒之下到大淩河投奔苑四、苑五兄弟當了綠林好漢,開始了打家劫舍的土匪生涯。湯玉麟剽悍勇猛專愛與人鬥狠,他為爭寶局竟手下滾燙的油鍋撈秤砣;他與人爭奪碼頭時則將煤球放在自己大腿上燒,並用燒紅的鐵條燙自己的肋骨;而他缺錢時竟割大腿部上的肉作賭押,為此名震一方,成為地方的一霸,因湯玉麟勇猛凶狠,苑氏兄弟也敬他幾分,所以他上山不久就被封為二當家的,因此綠林中人都稱其為“湯二虎”。湯玉麟不甘寄人籬下,不久離開苑氏兄弟,到青麻坎投靠了杜立三,仍是二當家的。

張作霖在青麻坎,和杜立三、湯二虎一幫子兄弟喝酒,幾次想提出讓二人跟隨他,待隊伍壯大之後,再設法投靠朝廷的軍隊,好歹弄個排長連長的幹幹。

所以說張作霖的誌向就不在土匪這兩個字上打轉轉。

杜立三對張作霖的提議,自然不答應,當土匪多好?老子天下第一,誰都管不著。但是湯二虎卻有些動了心思,認為張作霖的想法很不錯,當土匪沒有出頭之日,人活一世,重要的是封妻蔭子。

張作霖離開時,杜立三要湯二虎去送,暗示湯二虎找個沒人的地,把張作霖給解決掉。湯二虎英雄相惜,卻放過了張作霖。

不久,湯二虎覺得杜立三心胸狹窄,容不得人,自立門戶帶著一幫亡命之徒進占錦西紅羅山,自樹一幟。清光緒20年(1894)一些參加中日甲午戰爭的清軍潰敗後投入到湯玉麟的山寨入夥,因而使其部武器精良加強了作戰能力,使湯玉麟在遼河流域成了一位出了名的大杆子。

張作霖並不知道,就在他和杜立三喝酒的時候,田小鳳帶著一幫子弟兄,抬著禮物到二道溝他的家裏。

幹啥?

送親上門了。

田小鳳穿著一身新娘裝,進門的時候還特地蓋著紅蓋頭,手下的那些兄弟放鞭炮的放鞭炮,吆喝的吆喝。

在家裏炕上躺著歇息的趙春桂一聽門口鞭炮響,出門一看,見一個男人攙著一個新娘子進門了,她頓時納悶了:這是咋啦?誰的媳婦進門了?怎麼事前連個消息都沒有呢?再說了,今兒不是什麼好日子,不適合娶親呢!

張作霖手下的一個兄弟叫二柱,年紀才十九歲,前陣子剛剛替他去相了一門親,對方還沒有回信呢!

再一看,新娘子都進門了,二柱從西屋裏奔出來,下身還穿著大褲衩,光著脊梁,一連懵懂的樣子。

趙春桂朝二柱喊起來:“二柱兄弟,啥時候結婚了,也不跟嫂子說一聲,好歹給你張羅一下,你看這家裏……”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二柱摸著頭說:“嫂子,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呢?誰結婚,是不是走錯門了?”

結婚一般都是去迎親回來的,哪會有走錯門的?二柱一看那幾個送親的人,不認識啊!但是他眼尖,看到不少人的肩膀上和腰裏,都有家夥,他暗叫不好:踩窯子來了!

踩窯子就是土匪上門劫掠。

張作霖家雖不是大富戶,但還是有些家底的。遠近的土匪都知道,由於大家彼此熟悉,所以不會來踩窯子。

二柱心想,莫不是路過的土匪?

當下,他返回屋裏拿出一支槍來,指著新娘子那邊的人喊起來:“你們也不長眼,踩窯子踩到俺大哥家來?趁早滾回去,別怪俺的槍子不長眼睛。”

一個粗壯的人哈哈笑著走過去:“你就是張作霖吧?俺直接把妹子給你送過來了,往後就是一家人,你先把槍放下,當心走火!”

田小鳳雖然蓋著紅蓋頭,可她聽得出張作霖的聲音,連忙說:“哥,他不是張作霖!”

趙春桂聽那男人和新娘子對話,心裏咕噔開了,好啊,張作霖這臭男人,老娘才嫁過來沒多少日子,熱炕上的歡喜勁都沒過呢,又有人給送女人上門了,這唱的是哪一出啊?但是她並沒有糊塗,覺得這事有些蹊蹺,當下大聲問:“這位大哥,請問你們是給張作霖送新娘子嗎?”

那男人望著趙春桂說:“俺叫田玉本,是遼西田莊台的大橫把,今兒送妹子過來了,你是張作霖的姐姐吧?”

對方那麼多人,好漢不吃眼前虧,趙春桂忍著心頭的怒火,說:“俺叫趙二妞,前陣子剛和張作霖結的婚,是明媒正娶,八抬大橋抬進門的。”

田小鳳一聽這話,自己把紅蓋頭給扯下來了,朝趙春桂施禮說:“原來是姐姐,妹子俺這裏有禮了!”

趙春桂冷著臉,說道:“妹子,別急著叫,到底是咋回事?”

田小鳳於是把張作霖救了她,並且拜天地的事情給說了,接著問:“姐姐,俺男人呢?咋地不出來見俺?”

趙春桂好氣又好笑地說:“俺也在找他,俺已經三天沒有見到他了!”

這時候,聽到外麵一聲喊:“海葉子!”

“海葉子”是土匪的黑話,意思中就是“信”,有的地方也叫“葉子”。沒一會,有人送了一張黃表紙進來,上麵歪歪斜斜地寫著:四百大洋,明日午時送到三道梁,否則送張作霖的人頭來。

田玉本看了信,不由自主地說:“三道梁,那是胡二爺的地盤!”

趙春桂也覺得很奇怪,說道:“他明明去青麻坎找杜大杆子的,怎麼跑到胡二爺的地盤,被人綁了票?”

田小鳳從她哥哥腰間拔出兩支盒子槍,朝外麵一招呼:“兄弟們,跟俺救人去!”

一身紅裝在馬上,如一道綺麗的風景線,朝遠方而去了。田玉本擔心妹妹有閃失,急忙招呼其他土匪跟上去。(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卻說青麻坎的大杆子杜立三,要湯二虎送張作霖回去,暗中指使湯二虎下手要殺張作霖,其實張作霖已經察覺,他腰裏的手槍都張著機頭,情況不妙就拔出來反抗。他和湯二虎一路走一路聊,聊著聊著,兩人惺惺相惜起來,來到一處山坡前,張作霖主動問:“你怎麼還不下手?”

湯二虎笑著說:“兄弟,俺看得出你是條好漢,俺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可心裏明白,不幹那些不仗義的事!”

張作霖說:“你這麼回去,大杆子不會饒了你!”

湯二虎說:“俺知道他不是成大事的人,早就防著他了,俺已經把人帶出來了,等你一走,俺帶著幾個兄弟。去別處立山頭!”

一聽這話,張作霖朝湯二虎拱手:“你這情俺記下了,山水重逢,俺不會忘記的!”

說完,他一夾馬肚,一溜煙的往前奔。

這杜立三也真是的,要想殺張作霖,直接在酒裏下藥,或者當場叫人把張作霖給做了,都成,他偏偏讓湯二虎下手,結果不但沒有殺得了張作霖,湯二虎也帶著人走了。

張作霖日後能夠成為東北王,不是沒有心機的,他在拍馬溜走的時候,將身子緊貼在馬背上,那樣即便後麵打黑槍,也不容易打得著。可貼著馬背顛得厲害,不一會,酒勁上來,張口就吐了一個稀裏嘩啦,頭也暈乎乎的,任由這馬往前奔。這一跑就是上百裏地,來到了一處叫三道梁的山穀,這裏有一夥綹子,為首的姓胡,家中排行第二,因此稱胡二爺,對外叫號“靠山紅”,手下有十幾個人,靠劫道劫財過日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馬停住了,他被人扯了下來,耳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今兒咱兄弟下山別梁子(劫道),來了個大棒槌(好貨),腰裏還有火(槍),咋辦?”

張作霖感覺腰裏的槍已經被人摸了去,隨即一兜頭涼水澆下來,一個人喊起來:“喂,報個蔓,好給你家人送葉子(信)!”

張作霖心知遇到了土匪,隻要老實聽話,通常土匪隻撈財不傷命,他口中回答:“俺叫張作霖,小黑山二道溝的。”

就這樣,張作霖被胡二爺的人綁上了山,催款的信很快送到了他的家裏。

信送出後,胡二爺就安排人在山口等,隻要錢到手就放人。土匪有土匪的規矩,沒有恩怨的,一般不殺人。

張作霖不但騎馬,而且手裏有槍,所以胡二爺不敢怠慢,待張作霖清醒之後,給鬆了綁,安排好吃好喝的,同時問問話,探探對方的底細。兩人才開始說話,就聽山下的人回報,說有一個穿著新娘子裝的女人,自稱是田莊台大杆子田玉本的妹妹,要山上交人,否則就帶人殺上來。

田莊台大杆子田玉本,手下有幾十個人,比胡二爺的勢力大多了,胡二爺也不想去碰這個硬茬,當即讓人把張作霖禮送下山。

張作霖下山後,見田小鳳一身紅裝騎在馬上,在這青山綠水之間,襯托得分外耀眼,手裏舉著槍,正在那裏大聲嚷嚷著,英姿颯爽,一副巾幗娘子的風範。

張作霖正要說話,田小鳳已經拍馬過來了,一彎腰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提,將他提到馬背上。(張作霖的個子不高,體重也不咋滴,田小鳳長得東北娘們特有的健壯,自幼跟著哥哥混江湖,身手絕非一般的女人可比)

張作霖緊貼著田小鳳,鼻子裏聞到一股女性特有的味道,還夾雜著煙草味。(過去的東北有三大怪,有很多年輕人都不知道是什麼,在這裏我就向大家詳細的介紹一下。第一怪:窗戶紙糊在外;第二怪:大姑娘叼著大煙袋;第三怪:養個孩子吊起來)

所以說,田小鳳是抽煙的,那種老式的煙杆子,抽煙的人身上都有煙味,聞起來不舒服。

張作霖問:“俺想著在胡二爺這裏住幾天呢,你怎麼來了?”

田小鳳說:“拉倒吧你,還住幾天,人家海葉子都送到家了,俺再不來,你的命就沒了!”

田小鳳就像一個大老爺們,說話很直,不帶拐彎的,說話也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張作霖在她麵前,就像一個小弟弟,被她給“降”住了。有學者在研究張作霖之後,發現他一生行事,處處霸道,彰顯梟雄本色,唯獨對這個女人心生敬畏,忌憚不已。

張作霖問:“你咋知道俺被胡二爺給綁了票?穿這身衣衫,是準備出嫁的吧?”

田小鳳扭頭,突然在張作霖的臉上香了一口,笑著說:“俺這不是出嫁,是已經嫁到你家了,俺和你拜了天地,現在送上門,也是天經地義的,俺已經見過姐姐了,她沒說啥,你跟俺回去,回去就入洞房!”

張作霖驚得差點沒有從馬上掉下去,他老婆趙春桂雖說賢惠,可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沒有意見呢?這個女人太彪悍了,哪有這樣逼人成親的呢?還沒等他說話,田小鳳抓起他的手,讓他從後麵環抱著她的腰,接著說:“以後俺跟你出去同騎一匹馬,就這樣,顯得親熱。”

張作霖摟著田小鳳的腰,任由馬兒奔跑,他不敢說話,怕說錯話,心裏嘀咕開了,眼前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他所能接受的,要是把這個母老虎娶進門,往後的日子裏,還有他說話的地嗎?不行,絕對不能要。但是人家已經主動送來了,就算是不要,也必須找一個很好的借口,否則得罪了她,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回到小黑山二道溝的家門口,下馬的時候,張作霖已經有了辦法。他在田小鳳的介紹下,與所謂的大舅子田玉本見了麵,就急忙進屋,隻見老婆趙春桂穿著一身孝服,坐在那裏一聲不吭,既不哭鬧也不撒潑,見他走進來,麵無表情地望了一眼,淡淡地問:“俺不好嗎?俺哪裏做錯了?俺在炕上沒伺候好你嗎?”

此時的張作霖,心裏明白就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他用濕毛巾給自己抹了一把,使自己的大腦清醒了一下,叫著老婆的小名誠懇地說:“二妞,你跟俺老疙瘩(張作霖的小名)結婚這麼些天,應該知道俺的為人,俺是那種亂來的人嗎?再說了,俺就算是要收二房媳婦,也不會找她那樣的。”

趙春桂的眼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哭著說:“俺不是不講道理的女人,你將來有出息了,想咋滴都行,可現在一家人連吃飯都成問題,你就折騰這一出……”

張作霖上前捂住趙春桂的嘴,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接著又在她耳邊咕嚕了一陣,趙春桂聽完之後,瞪著眼珠子問:“這樣真的行嗎?”

張作霖說:“沒辦法了,眼下隻能這樣!”

見趙春桂點了頭,張作霖出了屋,來到院子裏,把正在與兄弟們喝酒的田小鳳拉到一邊,低聲說:“俺也不是不願和你洞房,可現在不是時候,反正你已經進了老張家的門,你進去先拜俺媳婦,正式認了姐妹,然後讓她領著你去拜俺娘。”

田小鳳歡天喜地的進去了,沒多久,她耷拉著一張臉出來,上前揪著張作霖的耳朵,扯到一邊,問道:“你是不是和姐姐合夥起來騙俺?”

張作霖說:“俺對天發誓,真沒騙你,就是那回事。”

原來張作霖要趙春桂告訴田小鳳,當初兩人結婚的時候,由於生辰八字不對,算命先生告誡張作霖,十年之內不能找別的女人,否則克妻。隻要熬過這十年,就沒事了。

田小鳳聽了之後,說:“姐姐也告訴俺,她自幼身子就不好,算命先生說她不是長壽的命,讓俺耐心等著!”

張作霖說:“你知道就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要是真對俺有情,就等十年,要是這十年間,你找了新主,俺不怪你。今兒這頓酒,算不得成親酒,就當是你們姐妹的見麵酒。”

孰料趙春桂對田小鳳的謊言,一語成讖,她在給張作霖生下兩子一女(張學良、張首芳、張學銘)以後,三十多歲就因病去世了。

田小鳳相信趙春桂不會騙她,認了死理,也就沒有再逼著張作霖和她圓房,酒席結束後,她在張家住了一陣子,和趙春桂的感情深厚起來,趙春桂幾次想把那謊言說破,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趙春桂和兒女

趙春桂很快有了身孕,田小鳳掏心掏肺地服侍姐姐。趙春桂心裏過意不去,幾次讓張作霖把人給要了,給田小鳳一個真正的名分,可張作霖不答應,因為他根本不喜歡田小鳳。五大三粗的女人,不是他的菜。

夏季的一天,也不知從哪裏竄來了一批殺紅了眼的過路土匪,一路殺過來,男的攜逼著為匪,不願意就殺掉,女的擄走當“紅票”(女人和姑娘)。張作霖那時有事出去了,田小鳳見狀不妙,駕著一輛馬車,拉起趙春桂就跑,一路上顛簸不已,結果臨盆了,給張作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就是後來的少帥張學良。沒有田小鳳,就沒有張學良,而且趙春桂坐月子,都是田小鳳服侍的,所以張學良非常感激她,一直稱呼她為“娘姨”。

家裏多了一個人,就多了一份開支,這年冬天,迫於家境貧寒,張作霖去找他的一個老朋友馮德麟。馮德麟比他大9歲,十幾歲就投身海城鄉勇和綠林,經過數年的闖蕩,已經將公正俠勇之名散播開來,遼西遼南各地的百姓都稱其為“團總”。在馮麟閣的安排下,張作霖暫時投靠遼西的大胡子董大虎。

但他沒有在董大虎手下幹多久,因為他人生的機會來了。(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張作霖在董大虎的手下混了一陣子,看不到希望,就離開了。也是他運氣後,在路上見到一具屍首,屍首身上有槍眼,估摸著是被人劫道的時候,強行逃走才中的槍,逃出來後流血過多而死。

他心生憐憫,挖個坑想把屍首埋了,結果翻過來的時候,見屍首下麵有一個包袱,打開一看,裏麵有好幾斤金燦燦的金沙子。

有了這些金沙,他就發達了。

現在,是張作霖有生以來最高光的時刻,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在那個年代,也隻有地主家才有這樣的日子。

然而,生來就愛折騰的張作霖並沒有停止折騰。很快,他就打起了保安團的主意。

說到保安團,就有很有必要介紹一下當時的時局。

清朝末年,整個中國是非常動蕩的,然而最動蕩的地方莫過於東北。

東三省就像一塊肥肉,無數的餓狼野狗都想把這塊肉吞進肚子裏,其中下手最狠的就是咱們東邊那個叫日本的鄰居。

日本惦記東北已經很久了,從他爹、他爺爺、他爺爺的爺爺那輩開始,就已經在為這事兒做準備了。

甲午戰爭,日本終於再次(上一次是三百年前)亮出了它的獠牙,計劃把東北這塊肉從中國的身上撕下去。

實際上,在當時它已經做到了。

可是就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國際友人俄、法、德聯合出手,紛紛表示:我們還沒下刀子,你就敢下筷子,不行!

日本表示:你說不行就不行,我的麵子往哪兒放?

於是它夥同英國佬,準備要力扛三大國。

可是英國佬多雞賊啊,立即表示不趟這汪渾水。

日本人扛不過三大國,隻得把吞進嘴裏的肉又吐了出來。

日本想要獨吞東北的夢想破碎了,然而,它的賊手已經伸出,就不會再縮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跳出一個叫義和團的小夥兒,表示:老子要扶清滅洋,斬了這幫丫的!(義和團原來隻在京津一帶鬧騰,還沒把手伸到東北來)

於是,就開始在東北烏煙瘴氣地折騰。

正所謂廟小妖風大,內亂、外患一齊下手,攪的東三省一片鬼哭狼嚎。

像這種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時候,我們的好鄰居當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於是,危急時刻,俄國毛子趁機出手。

要說俄國毛子果然身手不凡,一出手,不僅幹廢了義和團,順手還把清政府的人也給收拾了。打的盛京將軍增祺連夜逃竄,一晚上時間硬是跑出去五百多裏地。

在那個連馬都缺的年代,這個速度,絕對牛!

當時的清政府正被八國友軍揍的上氣不接下氣,所以無暇顧及東北這塊兒。因此張作霖就失了業,在家閑了一年多,才跟著土匪董大虎去混。

義和團、日本人、俄國人,裏外裏這一通折騰下來,東三省雖然還活著,但也隻剩下一口氣了。

史料記載,當時的東北“時局艱難,生靈塗炭。王法既已廢弛,盜賊因而猖獗”。

政權的真空造成了社會的崩潰,東北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無數的土匪流人嘯聚山林,打家劫舍。

人殺人,人吃人,東三成變成了一座弱肉強食的黑森林。張作霖知道亂世出英雄,所以他也在摸索一條成為英雄的路子,可惜幾次折騰下來,都沒有多大的發展。如今運氣好,上天給了他一筆浮財,他正好用這些錢招兵買馬,擴張自己的勢力。

也就在這種社會背景之下,眾多的“團練”“保險隊”應運而生,以求保境安民。

當時的保安團就相當於現在的保鏢公司,但是保鏢公司是要經過官方注冊的,保安團卻是野生的。

野生的保安團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有的是鄉間流民,有的是地主家的武裝,有的幹脆就是土匪轉行。

總而言之,這幫人都沒什麼素質,更談不上什麼製度,反正原則隻有一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當然,這些人有時候也會反咬東家,誰家有錢就先幹挺了誰,殺人分贓:畢竟這些人都是土匪流氓出身,做事也不講什麼道理。

就是在這種烏煙瘴氣的情況下,張作霖看不下去了。

於是,在老丈人趙占元的張羅下,他也幹起了保安團。他那個大舅哥田玉本,也介紹了幾個人來投靠他。

田小鳳當然會鼎力相助,每日替他操練人馬,尋個空,也不忘“壁咚”一下,張作霖為了他的前途,也隻得忍了,甚至有時候還假裝“動真情”。

客觀地說,張作霖的保安團在東北那塊地界上,實在不算有實力。當時的隊伍才開張,總共隻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這種連遊擊隊都不算的小團夥,平時打打流氓還可以,真要遇上土匪,非讓人包了餃子不可。

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張作霖愣是撐起了一片天。

為什麼呢?因為他講信用啊!更何況,他跟不少土匪都有交情,別人給他麵子。

他的這種信用就在於,拿了人家的錢,就得辦事,哪怕是玩兒了命,都得辦!

有一次,一個叫“海沙子”的土匪,跑到張作霖的地盤上撒野,不但殺了人、搶了錢,還把一個姓常的地主家的老太太給綁了票了。

海沙子在老常家禍禍了一遭,臨走時還給張作霖留了一張紙條,大意是:我知道你小子很牛,但是老子不慣你這毛病。你不是要保一方平安嘛,好啊,我就給你這個機會。現在我把常家老太太帶走了,你要是有種,就帶錢來贖人。

這可把張作霖給氣壞了,老子剛打開市場,你就來踢場子,不行!

於是他帶人連夜追趕,務必要趕在海沙子回到綹子(土匪的窩點兒)之前攔住他。因為張作霖預料到海沙子不會留活口,常家老太太要是進了那個狼窩,恐怕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可是當他帶人追到二夾溝(地名)的時候,卻犯了難了。

這地方是個三岔路口,眼前的兩條路無論哪個,最終都能通往海沙子的綹子。要是選錯了,那就來不及了。

因為海沙子的綹子裏起碼有上百號人,就憑自己手底下這十幾號人,打上門去要人,那是純粹找死。

所以,必須在半道上就得截住海沙子的人馬。

很快,張作霖手底下的小弟就在其中一條路上發現了人馬踩踏過的痕跡。這條路應該就是海沙子的返回路線。

東北土匪

張作霖經過仔細的分析(畢竟他也是當過特務的人),很快就判斷出,這是海沙子的陰謀:那條人馬踩踏過的路,一定隻是個誘餌,真正劫持常家老太太的那撥人,走的是另一條路。

經過片刻的猶豫之後,張作霖當機做出決定:讓田小鳳帶幾個人去追常家老太,務必把人救出來。他則帶著剩下的人,去追海沙子。

明明已經知道這條路隻是一個誘餌,那為什麼還要往下吞呢。

這是個相當矛盾的問題。

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張作霖已經決定幹掉海沙子。

無論特務張作霖,還是保安團的張作霖,都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在他的觀念裏,這個叫海沙子的居然敢在他的頭上動土,要是不收拾掉的話,以後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來撩一下,那這個保安團就別幹了。

田小鳳不支持張作霖的安排,她堅持要跟著他,用她的話說: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東北女人對感情很看重,認真起來連長白山都擋不住)

張作霖拗不過她,隻得讓她跟著。

張作霖的判斷果然沒有失誤,他帶人追蹤的這條路的盡頭,是海沙子和他的二十幾號人馬。

雙方人馬就此撞到了一起。

其實海沙子對這個結果是有預料的,隻是他沒想到張作霖會追上來的這麼快。

一時間,所有人都舉起了槍,準備火拚。

可是這個時候,張作霖發現局勢對自己十分的不利。

對方有二十幾個人,而他隻有七八個人,就算一命換一命,最後站在這裏的還是海沙子。

但是張作霖畢竟是張作霖,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人,賠本的買賣肯定是不能做。

於是他計上心來,決定智取。

他先是故作大度,讓自己人把槍放下,然後跟海沙子客客氣氣地說:你的大名我早就聽說了,實際上我還是挺崇拜你的。但是我畢竟也是混黑道的,現在你跑到我的地盤上來綁票,讓我的麵子往哪兒擱。

海沙子決定不給他這個麵子,就回答說:我知道你很牛,但是我也不怕你。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路讓開,讓我走。要麼,我先弄死你,然後再走。

這就有點兒不講道上規矩了(其實黑道上也沒啥規矩,反正就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

張作霖就說:行啊,那咱們就比劃比劃吧。我聽說你是個神槍手,那咱們就一對一單挑,誰仗著人多,誰就是癟犢子。

其實像這種明明打不過還要硬撐場子的激將法,實在是低級得很。

可是海沙子畢竟是土匪,也沒受過什麼教育,生平最恨人家叫他癟犢子。所以被他一激,一下就給答應了:我弄死你個犢子!

於是,有意思的一幕發生了。

兩個人都離開了自己的隊伍,像美國西部牛仔一樣,背對背開始醞釀殺氣。

然後,在中間人口令之下,雙方向前各邁十步,然後轉身開槍。

據傳聞,在這個過程當中,海沙子耍了花槍,他走到第九步的時候,就已經回頭開槍了。

結果因為心理素質不好,這一槍打偏了。

代表正義的正人君子張作霖,在海沙子的槍口下僥幸撿了一條命之後,決定反擊,然後一槍崩了這個土匪。

於是,一場正義戰勝邪惡、君子戰勝小人的戲碼就此結束。

在這幕大劇裏,任務性格分明,情節曲折緊張,絕對的動作大片的配置。

當然,這都是官方版本。

然而我手裏的資料展示出來的卻是另一個不一樣的版本:開始的一切都是一樣的,分歧就出現在最後一幕。

張作霖用激將法誘騙海沙子跟他單打獨鬥,然後就在海沙子翻身下馬的時候,張作霖卻出其不意地開了槍,直接結果了他。

決鬥,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典型的偷襲)

對於這兩個不同的版本,史學界是有爭議的。但是筆者認為,第一個版本實在是太傳奇,太像西部牛仔片了,這跟曆史上張作霖的人設嚴重不符。

張作霖是誰,幹過胡子,當過特務,這樣一個人你指望他能跟一個土匪頭子公平決鬥,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所以,這件事最真實的過程應該是張作霖下了黑手,陰了海沙子。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反正海沙子已經掛了,他也不能從墳裏跳出來,指著張作霖大罵:你這個卑鄙小人!

現在,搞定了山大王,就該搞他手下的小嘍囉了。

田小鳳見張作霖偷襲成功,端槍就掃過去一梭子,當場就撩倒好幾個,同時那些人大喊一聲:“你們的大杆頭已經死了,放下槍,老娘保證不殺!”

她太了解土匪了,這就是一幫烏合之眾,隻要幹掉領頭的,剩下的人隻要一口氣就給吹沒了。

果然,那些人見自家老大都被幹掉了,就老老實實當了張作霖的俘虜。

海沙子事件就這麼有驚無險的結束了,等張作霖回到家的時候,常家老太也已經被營救了回來。

張作霖也因為這一戰而成名,有勇有謀的名聲一下子就傳來了。更多的村子和大戶開始信任他,樂意雇傭他的保安團。同時,也有更多人開始主動加入到他保安團的隊伍中來。所以說,張作霖的成功,田小鳳有很大的功勞,她可是打江山的元老。

他的隊伍很快就壯大起來,張作霖的實力進一步增強,但是同時也為日後的傾覆埋下了隱患。

因為無論他的隊伍叫保安團還是叫保鏢公司,說到底就是一家公司。

一家公司要長遠發展,就必須有一個戰略方向。但是張作霖的保安團壓根就沒什麼方向,而且招收員工的時候,也沒什麼政治審核。而且那年頭招工也比較難,三條腿的蛤蟆弄不到,兩條腿的人來了,統統給老子留下。

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弟,並不全都是好人,什麼土匪從良啊,混不下去的流氓啊,都有。

可是這從了良的土匪到底還是土匪,這些人搖身一變,從做賊的變成了抓賊的,但是骨子裏並沒有變。無論做人還是做事,走的依然還是當土匪時的路子,幹的依然是敲詐勒索、奸淫擄掠的買賣。

但是張作霖的部下,畢竟還是有底線的。那些交了保護費的村子不好禍害,那就去禍害那些沒交錢的村子。反正東北的村子有的是,就算一天禍害一家,也能吃個三年五載的。

從這個角度講,張作霖的保安團其實和土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沒有官方授權的非法武裝,都是拿錢辦事,也沒什麼原則性,反正有錢就聽老板話,沒錢就幹老板。

但是張作霖又跟普通的土匪不一樣,他有眼光、有遠見,馭下有方,紀律嚴明(請不要把這種紀律嚴明和黨的隊伍比較,這種紀律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壓製和統禦)。

總體來講,他是一個有底線的土匪,一個有責任心的土匪,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土匪。

但不管怎麼誇,他此時的身份依舊是匪。

我們前麵說過了,張作霖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這種遠見就體現在,他很早就意識到保安團這種不官不匪、不黑不白的身份,遲早會成為他進一步壯大實力的阻礙。

所以,在積極發展保安團的同時,他也在不停地謀求給保安團洗白。隻是長久以來,沒有什麼進展而已。

他不知道的是,這件事很快就會迎來轉機。

隻是這個轉機不是什麼好事,而是壞事,天大的壞事。(預知後事,請看下一節)

張作霖的保安團迅速崛起,終於把手伸到了一個叫中安堡的鎮子上。

他覺得以自己的實力,可以穩穩地在那裏當一個地頭蛇,可是他不知道,那裏已經有了一條地頭蟒。

這條蟒叫金壽山。

金壽山,字萬福,奉天海城(今遼寧海城縣)人,時任中安堡一帶的黑道總瓢把子(自封的),是當地有名的土匪。

此人不同於其他土匪,有著較強的組織能力和管理能力,這些都得益於他早年的行伍經曆。

在下海當個體戶之前,金壽山也是吃商品糧的,換言之,他是個當兵的,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小兵,據說已經混到了小頭目的位置。

但是那年頭,商品糧不容易吃,規矩多不說,說不定哪天就死在哪國友軍手裏了。所以,在幹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就辭職下海了。

金壽山是個失敗的軍人,卻是個成功的土匪。

其人心狠手辣,膽大心細,很快就聚集了一票流氓、惡棍,拉起了一支隊伍。

金壽山這支人馬跟別的土匪隊伍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這撥人是一群有軍事素養的土匪,吹號則來,呼嘯則去,殺人如麻,來去如風。

正式這種過硬的軍事作風,使得金壽山成了遠近聞名、且最為難搞的一支土匪。清政府曾幾次組織圍剿,結果都被他打了回

來。

幾次圍剿下來,非但沒有拔掉這顆釘子,反而給他送去了不少裝備,讓他的實力進一步壯大。

金壽山在搞軍事之餘,還很會搞關係。他意識到,在這個年頭,要想活的久一點,就必須有後台。

所以,他在剛下海的時候,就找到了當時東北的“土匪王”馮德麟,表示:我已經仰慕您很久了,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收下我這個兒子。

馮德麟表示: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當年的神韻,就留下來給我當兒子吧。

拜了幹爹之後,金壽山很快就站穩了腳跟。

但是不要臉的人通常都有個優良傳統,那就是見風使舵,而金壽山則把這種優良傳統發揮到了極致。

在八國友軍胖揍清政府之後,金壽山就察覺到隻有一個幹爹還不足以讓他混出頭,要是有兩個就好了。

彼時,俄國毛子正在東北興風作浪,搞三搞四。金壽山敏銳的意識到,要是有個外國幹爹,做起事來會更硬氣。

於是他開始托關係,找路子,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於又給俄國人當了兒子。

當時的俄國毛子正迫切的尋找代理人(主要是用來禍害清政府和對付日本人),雙方各懷鬼胎,臭味相投,於是俄國人欣然收下這個兒子,還順手把一批淘汰掉的軍事裝備送給了金壽山,以示對兒子的疼愛。

就這樣,在金壽山和他外國爹地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遼西一帶終於被搞的烏煙瘴氣,民怨沸騰。

中安堡的百姓和大戶們,更是迫切地需要一支更好的保安團來保護他們的安全(彼時,金壽山的綹子已經轉型當了保險隊。但是他家保險隊基本隻吃窩邊草,把當地百姓禍害的不輕),張作霖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入駐中安堡的。

金壽山一向把中安堡看作是自己的地盤,他就是盤踞在這地方的一隻老虎,隻要吼一吼,所有人都得抖三抖。

可是現在,來了一個叫張作霖的小牛犢子,偏偏要來摸他的老虎屁股,這讓他十分地憤怒,於是他決定幹掉這隻小牛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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