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近正午,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是蕭逸辰帶著一身冷梅香踏進來 。
那是公主府獨有的香氣,裹著寒氣,壓過了屋內殘留的皂角清淺。
沈念秋坐在桌邊,指尖攥著那截斷簪。
她眼泡腫得發亮,手背結了痂,痂皮邊緣還沾著沒洗幹淨的泥點。
抬眼望他時,沒說話,隻靜靜坐著,等他開口。
“念秋,對不起。”
蕭逸辰快步走到她麵前,語氣帶著急慌的歉意:“昨晚我不是故意不回,公主被劫匪嚇到,我怎能讓她獨自回宮?”
“後來陛下又留我問話到深夜,實在脫不開身。”
他蹲下身,視線落在她手背上,指指尖輕輕碰了碰那道被斷簪劃破的痂,聲音軟了些:
“這傷怎麼弄的?廟會那天我看到人潮衝你,可被那人拽著走不開。”
“我若不去救公主,陛下定會怪罪,到時候別說護你,我自己都難保全。”
沈念秋垂著眼,沒接話。
他的解釋條理分明,可她心裏像凍住的湖麵,掀不起一絲波瀾。
“別生我氣好不好?”
蕭逸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貼著她的皮膚。
“以後我絕不會再這樣丟下你。”
“對了,明日宮宴,我求了陛下,讓你隨我一同去,也讓你看看宮裏的樣子,往後也多些體麵。”
他說得認真,沈念秋卻隻扯了扯嘴角,沒應聲。
體麵?
她想起摔碎的糖畫、斷了的簪子,還有被人踩過的手背,哪裏還有半分體麵可言。
恰在這時,院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大人,公主府的人送賞賜來了!”
兩個侍從捧著描金盒子進來,盒蓋打開的瞬間,珠光寶氣晃得人眼暈。
最上麵壓著張粉箋,蕭逸辰先拿起來看,笑著遞到她麵前:“公主還想著你,倒是細心。”
沈念秋接過紙箋,上麵字跡娟秀:“蕭郎說這些你用得上,莫再穿舊衣,讓他失了顏麵。”
舊衣、失顏麵......
這幾個字像冰錐,紮得她心口發寒。
指節攥得泛白,剛要開口,就見蕭逸辰拿起一支赤金嵌珠的發釵,湊到她耳邊:
“你看這支釵,多襯你,正好把你那舊銀簪換了。”
“公主雖是金枝玉葉,卻一點不嬌氣,還總替旁人著想,這般平易近人,你往後跟她好好相處,定能處得和睦。”
他語氣裏滿是對公主的誇讚,全然沒察覺沈念秋的臉色早已慘白。
原來在他眼裏,她的舊衣真的讓他丟臉,公主的諷刺成了 “替人著想”,連她的出身,都成了需要靠討好公主來彌補的短板。
沈念秋忽然明白,或許連蕭逸辰自己都沒察覺,他心底早就覺得,她配不上他如今的狀元身份了。
房門突然被推開,四十歲的蕭逸辰闖進來:
“你怎麼還在這?公主讓人來傳,明日宮宴你要穿的禮服,領口得再改窄些,讓你此刻就過去一趟!”
“改衣服?”
蕭逸辰皺起眉,回頭看了眼沈念秋,推辭道:“我不去了,剛回來,想陪陪念秋。”
“你瘋了?”
四十歲的蕭逸辰上前一步,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吼道:
“禮服不合身,明日在陛下麵前丟的是你的臉!”
“公主特意讓人等你,你不去,是想惹她生氣?你可知我後來因得罪公主母家,多少年都沒機會升遷?”
他頓了頓,語氣更沉:“你現在心心念念沈念秋,可你知不知道,她那時想吃塊桂花糕,我都要算著月錢夠不夠!”
蕭逸辰的眉頭皺得更緊,視線在沈念秋和門口之間轉了轉。
沈念秋看著他,心裏最後一點微弱的期待,也漸漸沒了。
“念秋,”蕭逸辰最終還是站起身,語氣帶著歉意,“我去去就回,很快就回來陪你試新衣服。”
不等沈念秋回應,他已抓起外袍往外走,四十歲的蕭逸辰緊跟在後麵。
出門前,那人還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嘲諷不加掩飾。
像在說:看吧,蕭逸辰,終究還是會選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