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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華爾茲一個人的華爾茲
草莓多多

序曲

(1)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星期一的清晨,“舞動青春”欄目組的工作人員卻都不約而同地比平時早到了近半個鐘頭。因為就在前一天晚上,幾乎全國的娛樂版的頭條人物都是這屆舞蹈選秀欄目“舞動青春”炙手可熱的八號選手蘇默。此時,辦公室裏炸開了鍋。

電話鈴聲不絕於耳,負責應對媒體的工作人員幾乎離不開自己的座位。“舞動青春”到現在已經運作到十進八,收視率一直在節節攀升,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收視率就已經成功躋身各大衛視娛樂類節目的前三名,每天欄目組馬不停蹄忙前忙後的景象,大家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像今天這樣幾乎是全組人都在為同一件事情接電話的情形可謂是空前絕後。

秘書 Maya 緊鎖眉頭地舉著電話,已經再也沒有耐心聽完對方的全部問題,就忙不迭地打斷道:“對不起,關於蘇默的所有事情我們暫時無可奉告。”隨即表情凝重地掛上了電話。

“從上班到現在我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呢!”鄰座的女孩忍不住抱怨道,“到底是要整蘇默還是整我們?”

Maya 剛要接話,就看到製片人文章走進來。他沒有去自己的辦公室,而是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 Maya 的辦公桌前,氣急敗壞地把手裏那一遝報紙甩在了 Maya 的辦公桌上:“馬上通知各組負責人和蘇默到小會議室開會!”

Maya 看著文章氣勢洶洶的背影,走進了那間用玻璃打造的辦公室裏,隨即啪的一聲關上了門,那扇門因為力氣太大從哐的一聲悶響逐漸過渡為細小的哐哐哐的節奏,Maya 的身子也跟著那扇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攤開報紙,看著那些令人咋舌的頭版標題,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三次看到這些報紙了。Maya 不敢有片刻怠慢,連忙撥通各組負責人、導演以及蘇默的電話,壓低著嗓子,嚴肅地說:“十分鐘之後,到小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

各組負責人接到電話之後,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向小會議室走去。

文章走進小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表情凝重地坐在了裏麵,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拿到了一份今天的八卦周刊,氣氛壓抑得像是身處一個黑乎乎的盒子裏透不過氣。

文章鐵青了臉,盡管隻過了一分鐘的光景,眾人卻感覺經曆了漫長的一個世紀。文章終於緩緩地張開嘴,奮力地壓低嗓門麵向坐在角落裏的蘇默問道:“關於今天的報道,你不預備解釋給我們聽嗎?”

原本對此事一無所知的蘇默是被工作人員從練功室裏緊急叫過來的,她穿著一件鬆垮的黑色 T 恤、大襠褲,顯得人越發白皙清瘦。頭發幹淨利落地綰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額頭上的汗還來不及擦。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今天報紙的內容,依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仿佛她在看與己無關的故事,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麵對文章的質問,她似乎全然沒有開口的意思。

“蘇默,我警告你,現在不是你裝酷的時候。你別以為你現在呼聲高,我就不敢取消你的參賽資格,你知不知道這樣的醜聞足以毀掉你的前程!比賽已經到了收尾階段,你難道要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跟你一起陪葬嗎?”

坐在蘇默身旁的 A 組負責人小聲地對蘇默說:“蘇默,你趕緊跟製片人解釋解釋,現在弄得滿城風雨,你要是不把真相說出來,大家是想不到辦法替你解圍的。”在場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蘇默,等待她說出真相。在全世界都在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他們將是第一個得到真相的人,還有什麼比這樣的八卦更令人興奮呢?

蘇默像是剛剛讀完了報上的內容,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將報紙推開,無辜地看了看文章,從齒縫間依然隻蹦出了短短的一句話:“我沒什麼可說的,你們看著辦吧!”蘇默分明感覺到除了文章之外,大家像是錯失了一場好戲似的失望歎息。

文章氣得冷笑道:“好,蘇默,算你有種,你既然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導演劉迪擋了回去:“文章,你先別激動,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況且這件事情一出,大家對‘舞動青春’的關注度更高也是事實。沐逸瑤剛剛被淘汰,失去了一個奪冠的話題人物本身就是新聞性的一種損失,現在出了這件事情,別管爆料的人是為什麼,其實也是變相地幫了我們一把。”

“新聞性?你現在跟我說新聞性?就算你考慮收視率,也得看是什麼樣的新聞吧?我可不想把這節目搞得烏煙瘴氣的,這樣的負麵新聞除了把我的節目毀了,一點幫助都沒有!”文章轉過頭對著蘇默繼續說,“我告訴你蘇默,你別覺得這事兒就跟你平時過家家一樣,這涉及整個欄目組的生死存亡,關係到整檔節目的生死存亡,那損失你壓根就賠不起!你趕緊把事情說清楚。”

大家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蘇默,蘇默還是一言不發地低著頭,像是沒聽進去文章的話。文章剛要再次發飆,又被劉迪壓了下來:“也許是事情太突然,這件事情對蘇默來說一定很難接受,現在咱們還是不要逼她了。讓她冷靜冷靜,等事情搞清楚了再定奪也不晚。”劉迪又轉過頭對蘇默說,“蘇默,你先回去整理整理,我們不會害你,隻有你把事情講清楚,我們才能想到解決事情的對策。但請你務必盡快,因為我們恐怕不能為你擋太久。”

蘇默依然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會議室。有人在下麵小聲嘀咕:“為什麼偏偏挑上這麼個怪胎?”

蘇默剛走,負責宣傳的 D 組負責人小心翼翼地問:“老大,我從早上到現在接了 N 通電話,都在問我蘇默的事情,我們對外要怎麼解釋?”

“還有今晚八強的通告,還正常進行嗎?”

“還有……”

“行了!什麼事情都問我,要你們幹什麼?現在用盡一切方法封鎖消息、報紙和網絡的傳播。所有活動正常進行,通告之前要和欄目組溝通,關於傳聞的所有事情暫時都不要問。告訴蘇默,如果明天早會之前,她不給一個交代,我將取消她的參賽資格。”大家幾乎是第一次看到文章這麼生氣,大氣不敢出地紛紛離場。

劉迪走過去拍了拍文章的肩膀,歎了口氣,也隨著人流離開了會議室。

文章雙手撐著會議桌,深深地歎了口氣,痛心疾首地看著桌上的報紙:“‘舞動青春’準冠軍蘇默曾墮胎”、“‘舞動青春’準冠軍蘇默遭生母遺棄”、“蘇默曾在酒吧領舞,疑似坐台”。令人咋舌的大標題都是今天報紙娛樂版上的頭版頭條,整個報道說得有板有眼,將蘇默形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問題少女。此時的文章像是打翻了五味罐子,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走出會議室的蘇默頓時收起了在會議室裏玩世不恭的模樣。她沒有再回練功室,而是緊鎖眉頭快步走出了欄目組。她想要迅速離開這個讓她又恐懼又難受的地方。她深知一場暴風雪即將襲來,像每一次突如其來的災難,沒有征兆地降臨於她。她是不被上帝看好的姑娘,每一次當她看到前路帶來的微微光芒,都不過是一場華麗絢爛的海市蜃樓。幸福於她永遠隻是個假象。

此時此刻,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看著她,對她指指點點。她不禁雙腿發軟,渾身哆嗦。往事如影隨形,不管她走到什麼地方,那些往事總會像蒼蠅一樣黏著她,那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掉,把她炸得粉身碎骨,她丟不掉,除非她死。

你瞧,就連逃亡都沒那麼輕而易舉。此時電視台的門口被記者圍堵得水泄不通,等蘇默想退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所有的閃光燈在她出現的瞬間一齊向她襲來,晃得她睜不開眼睛。

“蘇默,最近盛傳你墮過胎的事情,請問是真的嗎?”

“你是被強迫的嗎?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網上爆出的那一段你在酒吧跳舞的視頻,請問你如何解釋?”

“蘇默,現在爆出不幸身世,有人懷疑你炒作,請問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蘇默無助地站在門口接受記者口無遮攔的詢問,她下意識地捂住臉,緊閉雙唇,仿佛稍不注意就泄了密似的,她不能開口,一個字都不能說。

每一個人的臉上仿佛都掛著猙獰的笑,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劃在她的心上。後來她一個字都聽不見了,她想吼出來,卻發不出聲音。她隻是不停地往後退,站在原地拚命地搖頭,不是,不是,統統不是……她覺得眼前的記者都被魔鬼附身了,張著血盆大口要將

她吞沒了似的,蘇默隻覺得天旋地轉,她隻能向後退,卻沒想到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卻倒在了文章的懷裏。

文章舉起手臂擋掉了圍過來的記者,後麵的保安與記者們周旋才把蘇默解救出來。

文章擁著蘇默來到自己的車子前,把驚魂未定的蘇默塞進了副駕駛座,迅速地發動車子離開了現場。

“你看到了嗎?如果事情再不解決,這樣的情況會一直發生。”

文章一麵開車一麵對蘇默說道,口氣顯然已經溫和很多,“蘇默,從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舞蹈,我就覺得你是我要找的人,我甚至覺得這個比賽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從你站在二十八強的舞台上之後,你就不是原來的你了,你的一言一行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毀掉你。你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必須承擔常人無法承擔的壓力,公眾人物也有隱私,這話就是扯淡!我現在隻想要一個真相,真相,你知道嗎?”

“我沒義務用自己的事情滿足大眾的好奇心。”蘇默又把那層冷漠的帶著些玩世不恭的麵具不假思索地套在了臉上。

“沒義務,好,沒義務,蘇默我要是知道你是這麼沒心肝的人,我壓根就不會挑上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我甚至已經開始為你聯係公司,我想送你一個錦繡前程。我第一次看到你跳舞的時候,你在舞台上爆發的那股張力、你的眼神、你的表情我都隻解讀到了一個意思,就是你想成功!結果呢?我當了這麼多年的製片人,我親手捧紅了多少人,我真不想說我看走眼了,可是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心寒,心寒你懂嗎?”

是啊,蘇默怎麼會不懂呢?她冷漠卻不冷血,她寡言卻不是沒有知覺。從蘇默六歲開始就懂得不要對生活抱有任何奢望。讓母親抱抱是奢望,有花花綠綠的糖紙是奢望,穿美麗的花裙子是奢望……那些在同齡人眼裏唾手可得甚至厭棄的東西對她來說統統都是奢望。安穩對她來說尚且都是奢侈品,更何況是成名成腕,如此高貴的夢想。她隻想擁有“舞動青春”派發的高額獎金。

可是眼看自己一步一步越走越遠,她感受著文章對自己的用心,對她給予的厚望,這一切都讓她有了奢望的權力,而眼下這個奢望似乎又成為一個一戳就破的肥皂泡,像是她每一次都看似唾手可得的幸福在要抓住的當口,再狠狠地不留餘地地棄她而去。

可是這樣的感覺她講不出口,她更無法對文章說出那段令她無法啟齒的往事,一切都太沉重了……

一路上,文章的苦口婆心仍然沒有讓蘇默說出一個字,不管是文章的氣急敗壞還是溫柔勸導都無濟於事,蘇默就像是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真身在此,靈魂卻已出竅。

她又把自己鎖了起來,那個世界嚴絲合縫得沒有任何人能進得去。

終於挨到了酒店門口,文章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問道:“我再問你一次,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蘇默終於像是有了知覺似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說什麼可是始終沒有說出口,丟下了一句“對不起”便下了車。

文章愣住了,對不起……對不起?難道……傳聞是真的?文章久久地看著那個瘦弱而單薄卻帶著一絲倔強的背影消失在酒店的門口。

回到酒店,蘇默來不及換鞋就衝進浴缸放水,她又迅速地拿起手機把它關掉。她把自己泡在浴缸裏,打開了洗手間的電視,霧氣漫過整個洗手間,在雲霧繚繞下,她看到了銀幕上的沐逸瑤。在模模糊糊的世界裏看電視上的沐逸瑤,仍然可見她無可挑剔的妝容配上優雅的舉止,表情稍顯凝重但語氣卻十分篤定地說:“請大家一定要相信蘇默,我相信流言一定會不攻自破……”她與沐逸瑤的狀態就像是此刻布滿霧氣的浴室,不管她們曾經離得多近,中間都隔著一層讓人看不透的

薄霧。

蘇默啪地關上了電視,然後將自己的頭深深地紮進了水裏,她混亂的大腦太需要清醒。那是個靜止的世界,沒有嘈雜、沒有紛擾、沒有妒忌、沒有那些讓人絕望的恩恩怨怨。那個世界安靜得讓蘇默如此迷戀,她甚至想要就此幹脆地結束自己,這樣她便再也不用麵對這個從來不歡迎她的世界,也再也不用戴著麵具勞累地活著。

水中的蘇默意識慢慢減弱,她仿佛看到沐逸童那張俊朗的麵頰緊鎖眉頭,萬分失望地對她說,這樣都堅持不下去了,還是我的小默嗎?

蘇默拚命地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我一個人生活在這世上多麼艱難。

可是仿佛她的告饒無法得到沐逸童的理解,沐逸童搖著頭,眼睛裏布滿了憂傷和失望,他緩緩轉身,越走越遠。

蘇默掙紮著離開了水麵,開始咳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似的。當她漸漸恢複意識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她終究是要一個人麵對這個殘酷的世界。終於,蘇默在浴缸裏抱住了自己,眼淚順著臉頰不住地流淌下來:“不要走,童,我求你不要走!我一個人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隻知道浴室的霧氣早已散去,浴缸裏的水已經涼透了。她坐在浴缸裏瑟瑟發抖,身上的皮膚因為水的浸泡變得幹癟。在這一段時間裏,至少蘇默想通了一件事情:她要活著,她要逃。

想到這兒,蘇默簡單地整理了一些東西,蘇默沒有什麼東西,一個挎包是她在北京一個月的全部家當。

她在深夜背著挎包走出了酒店,沒有人會想到已經如此出名的蘇默會中途退場。蘇默在淩晨趕到火車站,買了最快的一班車票離開了北京,返回了 C 城。

此時的蘇默還不知道,在繼墮胎傳聞之後,一個“蘇默身世之謎”的帖子在最炙手可熱的全球性論壇上的點擊率位居榜首。這個帖子將蘇默的身世描繪得玄而又玄,說蘇默的繼父是某某企業的董事長,這次蘇默能夠成功過五關斬六將地走到八強,完全是因為繼父的關係,否則以她的實力絕不會走到今天。還講了很多蘇默在上學的時候諸多放浪形骸的細節,最重要的是帖子裏講述了蘇默的初戀,以及蘇默的初戀因她而死的來龍去脈。這一切描述得如同當事人親眼見證一般,有血有肉真實得讓論壇上關注這個比賽和這則新聞的人不斷跟帖回複。

一場驚天動地的陰謀正在醞釀發酵,有人正站在那裏等待著她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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