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夢兒清楚地記得,那天下午,當她推開刑偵處長辦公室門時,那個老頭處長的眼神。
老頭當時正在看著手中的一個卷宗,一臉愁容。可當他看見從外麵進來的政治部的女警薛夢兒時,那混濁的眼睛頓時一亮,他定定地看著薛夢兒,把薛夢兒的臉都給看紅了。
現在局裏有很多年青的警花,她們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她們才是最吸引異性眼球的人。三十二歲的薛夢兒在局裏並不顯眼,她已經不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了,同時她的個性也不張揚,她基本屬於那種默默無聞的人。
可是那位刑偵處長卻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弄得薛夢兒以為自己哪不對了。離開刑偵處後,她特意去了趟衛生間,對著那裏的鏡子照了半天,沒發現什麼異常啊?她那天很正常地穿了一身製服,素麵朝天,沒有一絲一毫招人的地方。
十年前,薛夢兒大學畢業後被分進了公安局的政治部宣傳處,主要工作就是寫些先進人物先進事跡什麼的。
那年頭,改革開放總設計師提出一個很著名的理論,叫“摸著石頭過河”,我們國家各行各業全都是在摸索中前進,所以總是讓人有種飄忽不定的感覺,宣傳處的工作更是如此,領導們自己還在摸石頭呢,作為喉舌的筆杆子們真是苦不堪言,說不好,不說也不好,左右為難。
好在為難的全是當官的,具體做事的薛夢兒他們反倒落了個清閑。先是政治部主任們要準確地理解上級到底準備摸哪塊石頭,再是宣傳處長們要製訂出如何去摸那塊石頭,最後才是讓薛夢兒他們去宣揚能夠正確摸到那塊石頭的人。
薛夢兒就這樣混了十年,雖說也穿製服,也戴國徽,卻是與一線警察相差甚遠。
要不是那天因為一個材料要去刑偵處實地核實一下,她因此去了一趟刑偵處,要不是她和那人長得如此之像,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如此出生入死的經曆。
從刑偵處回來沒多久,薛夢兒就被叫到了處長的辦公室。
她一進處長辦公室的門就知道要出事,因為她又看見了那個直眉瞪眼的刑偵處長。
“我們要告訴你,這次任務的危險性。”刑偵處長是個謝了頂的老頭,頭頂上那塊地中海是他經常用腦過度的結果,他對薛夢兒說,“這是和國際走私集團打交道,對方是一群亡命之徒。你可以選擇拒絕,這不是命令。”他邊說著這話,邊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宣傳處長,此人是薛夢兒的頂頭上司。
宣傳處長點了下頭,表示這也是他的意思。
“為什麼選我?”薛夢兒問,這是她感興趣的一個問題。
“因為你和她長的太像了,完全可以亂真。”刑偵處長說,他所說的“她”是一個剛剛死去的嫌疑犯,外號紫月亮。
紫月亮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紫月亮不是她的本名,她其實姓王,叫王茜,但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知道她本名的人並不多。關於她的傳說很多,最可信的一條是她在香港有個情夫,此人是一個文物販子,為了能夠方便地收購內地的一些文物,所以以紫月亮的名義在北京開了一家古玩店。別看紫月亮是個女流之輩,可她做人處事很有分寸,她很講信譽。她名下的這一家規模不小的古玩店很是有名,近年來在京城古玩界的知名度越來越高,不少業內人士都會去找紫月亮,因為通過她可以和境外的買家取得聯係,從而獲得高額的回報。
就在那年的秋天,中原一座有著六朝古都曆史的古城博物館發生了一起震驚中外的文物盜竊大案,價值上億元的文物被盜。此案影響巨大,參加破案的警察們也成績斐然,大部分文物已經找到,可是還有五件國家一級文物至今下落不明。有情報顯示,近期有一宗大買賣就要成交,境外會來一個重要的人物。
由於紫月亮早已經在警方的嚴密控製之下,所以她近來的電話已經全被監控。今天上午,一份電話錄音顯示,紫月亮和人約定,乘坐上午的航班前往深圳,準備去見一個名叫袁泰山的香港人。
偵察人員的車尾隨紫月亮的車前往機場,沒曾想在路上發生了車禍,白色的寶馬車撞上了一個高架橋的橋墩,紫月亮意外身亡。
原本認為這條線索徹底斷了的刑偵處長,望著卷宗內那張紫月亮的照片,正在極度失望的時候,政治部宣傳處的女警薛夢兒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被薛夢兒驚呆了,因為她有著一張幾乎和紫月亮一模一樣的臉。
她不可能和紫月亮有什麼血緣關係,雖然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可薛夢兒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母親當時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啊。
薛夢兒奇怪,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為什麼會如此的相似?有人研究過這個現象,好像還有一個數據,說的多少多少萬個人中就會出現兩個非常相似的人。
薛夢兒決定接受這項任務,既然她的出現可能會改變一些事情,那就說明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這可是祖訓。
刑偵處長很高興薛夢兒能答應他們的請求,時間很緊,他們現在就必須要著手準備了。要讓薛夢兒大致了解一下紫月亮的情況,還要組織配合她行動的人,還要改變一下她的外形,她也太素麵朝天了,紫月亮可是個喜歡化妝的女人。其實紫月亮和薛夢兒同歲,可是不太注重外形的薛夢兒看上去可比紫月亮更顯得老一些。看來得找個形象設計師好好給薛夢兒設計一下。
“那就這麼定了,你準備一下,一個小時後我們就出發。你要回家安排一下嗎?家裏的孩子什麼的需要照顧嗎?有困難你就盡管說,我們會安排專人去解決的”刑偵處長問,他認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總會有很多絆手絆腳的事,比如孩子老人什麼的。
“不用,”薛夢兒笑著說,“我沒什麼可牽掛的。隻是我想知道這趟公差需要多少時間?如果長的話到是有些工作需要找人接替。”薛夢兒是單身,兩年前她離了婚,她沒有孩子,可她手上到是有兩篇材料要趕出來。
“不會太長,兩天左右吧。”刑偵處長說。他也沒想讓薛夢兒去做什麼,隻是臨時頂替一下去接個頭而已。除了有張相同的臉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呀?
“好的,我可以走了嗎?”薛夢兒看了一眼刑偵處長,又看了一眼宣傳處長。
“注意安全。”宣傳處長不無擔心地叮囑了一句,要不是事關一件重大的案件,要不是局裏的一把手點了頭,他可不樂意讓他的人去和刑偵人員攪和在一起。
薛夢兒臨危受命,她很快就登上了飛往深圳的班機。
“任務很簡單,由於紫月亮是我們的唯一線索,她的死對我們破案很不利。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有人托紫月亮找香港的買家,你去就是要確定那個香港人想要找誰。隻要你和那個香港人接上頭,你周圍的同事就會對他進行嚴密的監視,你就可以尋找機會,盡快脫身。”臨行前,刑偵處長對她說,“從紫月亮和對方的通話中可以確定,那個香港人並沒有見過她,隻是見過照片。單憑照片你們倆幾乎沒有什麼區別。那人和紫月亮約定的見麵時間是今天晚上,地點是深圳機場到達廳。時間在九點左右。這手機是紫月亮的,對方說好到時會再給她打電話,約定見麵時間。”薛夢兒接過了手機,那是一部普通的手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們有一個隊的同誌會在你的周圍,你不用太緊張,當地公安機關也會全力配合我們的行動。”臨上飛機前,刑偵處長還在安慰著薛夢兒。
薛夢兒到是沒有緊張,她隻是覺得這不過是出趟公差而已。
到時不就是先通過電話聯絡一下後,再去到達廳見麵嗎?好像不會太難。
當薛夢兒走進飛機時,發現周圍果然有不少似曾相識的麵孔,她知道那全是她的同事們。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後,感覺很興奮。
從警十多年了,她還從來沒有參加過刑偵部門的行動。過去,她隻知道這種部門的行動很危險 ,現在她卻感到了一種從未感覺到的刺激。
飛機平穩地起飛了,薛夢兒突然想起忘了一件事,忘了通知肖玨一聲。
肖玨是她的老同學,她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肖玨的兒子後天過生日,這小家夥是她的幹兒子,今年已經六歲了。薛夢兒早就答應過肖玨,到時會去參加那個小壽星的生日宴會。
應該沒問題吧,薛夢兒想。那個刑偵處長不是說了嗎,兩天時間就夠了。後天才是那個小家夥的生日,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她就可以回來了。
薛夢兒打開皮包,從包裏掏出一枚小鏡子,她想仔細看一下她的臉。
不久前,她被帶到了一個化妝間,那個化妝師研究了一下刑偵處長給他的紫月亮的照片,然後又仔細看了一下薛夢兒的臉。
“其實這兩張臉隻是猛一看很類似,”化妝師對刑偵處長說,“你仔細研究一下後你就會發現她們不是一個人。”
“這不廢話嗎?”刑偵處長心裏罵了一句,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化妝師,滿臉堆笑地請求道:“你看怎麼才能讓她們倆人的臉看上去更加類似一些?”
化妝師雙手抱在胸前,仔細地端詳著薛夢兒,好像是在看一件東西而不是一個人。
“眉毛,關鍵是眉毛。”化妝師終於發話了,“你看她的眉毛要比照片上這位粗那麼一點點,不是專業人士是看不出來的。”他邊炫耀著自己,邊拿起一把剃刀,對著薛夢兒的眉毛毫不留情地下了手。
他那把刀是很專業的剃刀,隻幾下子,薛夢兒的眉毛就細了很多。化妝師拿起一支眉筆,很隨意地在她的眉毛上描了幾筆。然後,他將他的身體微微後仰了一下,滿意地點了下頭。
“您看,這樣就好多了。”他轉過身對站在他身邊的刑偵處長說。
刑偵處長的臉終於由緊張變成了輕鬆,剛才他還真後悔把薛夢兒給帶到這種地方來,現在再一看薛夢兒的臉,他總算是放心了。這個化妝師是別人介紹給他的,說是是國內最著名的化妝師,他可以輕易地改變別人的外形。
“其實她們的唇形也有差別,不過這個好辦,通過畫唇線就能改變了,這唇線要這麼畫。”化妝師邊熟練地工作著邊嘮叨著。
看來這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國內最著名的化妝師就是不一樣,隻見他用了一把刀兩支筆和幾個刷子在薛夢兒的臉上動了幾下,素麵朝天的薛夢兒就徹底變成了光彩照人的紫月亮。
“這套東西你帶走,你每天都要按照我教你的這套手法去做,你的這一形象就能保持。記住,關鍵是你的眉毛。”臨分手時,那個著名的化妝師這樣告誡薛夢兒。
薛夢兒聽罷心裏直叫苦,她最不喜歡化妝,好在刑偵處長說隻要兩天左右的時間,否則就化妝這一項就能要了她的命。
飛機平飛了,薛夢兒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這是紫月亮的習慣,據說她去哪都喜歡帶著一個小巧的筆記本電腦。
薛夢兒在上飛機前,刑偵處的一個同事把紫月亮的筆記本電腦交給了她。他們檢查了紫月亮的電腦裏的文件,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認識紫月亮的人都知道,她喜歡帶著這玩意四處亂跑,所以上級決定,讓冒名頂替紫月亮的薛夢兒也隨身帶上這件道具,省得出現不必要的漏洞。
電腦是那種最新型的最輕巧的適合女士使用的款式,象牙白的外表給人一種精致典雅的感覺。
薛夢兒打開了電源,電腦進入了正常啟動程序,不多一會的工夫,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以一張照片為背景的桌麵,那是一張亞熱帶風光的照片,幾棵隨風飄動的椰子樹,一個高大的鐵絲網,鐵絲網後麵是一大片綠蔭蔭的草坪。
看來那個紫月亮喜歡別出心裁的東西,這裏是哪?難道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薛夢兒看著那張並不出色的風景照,心裏想著。
桌麵上顯示的快捷圖標很多,光聊天軟件就有三個,一個是以小企鵝為圖標的騰迅QQ,一個是一個卡通娃娃為圖標的雅虎通,一個是兩個人形的MSN。
如此看來,紫月亮還喜歡網上聊天。她的聊天對象都是些什麼人呢?薛夢兒突然對此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她點開了那個小企鵝,發現紫月亮設定的是自動登錄,可惜現在是在飛機上,沒法上網。隻要能夠上網,就可以很容易地調出紫月亮的好友名單,運氣好的話,聊天記錄可能也會顯示,隻要紫月亮沒有及時刪除。薛夢兒又點開了雅虎通,發現也是設定為電腦記住密碼的那一種形式。她再去點MSN,卻發現這裏需要輸入密碼。難道MSN裏會有什麼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