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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偷心
唐達天

2.連著幾個夜晚,我總能從這間不隔音的破房中聽到她愉快而又響亮的叫喊聲,起初,我還以為有個猛男在作祟……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當我獨自靜下來之後,才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這種痛,是徹骨的,是直逼心靈的。假如不再愛了,分手自然是一種解脫,可我卻一直深愛著她,在這種狀態下分手,對我而言就成了一種煎熬,一種折磨,尤其到了晚上,無邊無際的孤獨將我一點一點吞沒,隻有靈魂在黑夜裏苦苦地掙紮,就仿佛天塌了,地陷了,魂飛了,魄散了,五臟六腑也被掏空了……長久的痛就像一個看不見的惡魔,狠狠地纏繞著我,使我日不思餐夜不能寐。

我已記不清那天酒後的我是怎麼一副樣子,我隻記得我用世界上最刻薄的話,像刀子一樣剜了她的心。當我把對方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候,我也把自己逼到了一個難以後退的死角,事後一想起來,我就好一陣後悔。當時我為什麼不冷靜一點,為什麼不理智一點?當你用最惡毒的話傷害你最愛的人的時候,其實也是對你自己的一種傷害。

我幾次來到電話亭,總是剛撥了7位數,就猶豫著把電話掛了,我渴望聽到火火的聲音,渴望知道火火的情況,但是,我又擔心,擔心自己沒有勇氣再麵對她,我就這樣猶如一隻困獸,折回來,又折回去。守電話亭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我授意她撥通後讓她隻說一句對不起我打錯了,我的目的就是想聽一聽火火的聲音,哪怕一句。中年婦女疑惑地看著我,當她確認我不像壞人時,才點點頭。我按下免提,剛撥通,我就聽到火火的聲音:“周風,是你嗎?”

我正準備回答,中年婦女卻搶先一步用純正的地方方言說:“對不起,我打錯了。”我付了錢,扭過頭去,淚水瞬間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知道,她同樣也在思念著我,期盼著我,可我,卻沒有臉麵再進那個家門了。火火,你知道嗎?你應該知道我的弱點,你要是真的能原諒我,你就到畫家村來,狠狠地罵我一頓,或者打我幾下,我都願意承受,這樣就意味著你原諒了我,也給了我一個台階,我就會灰溜溜地跟著你回去了。

可是,她沒有來,她沒來是不是就意味著還沒有原諒我?

當我的腦海裏又回響起她剛才的“周風,是你嗎?”的聲音時,那細若遊絲的聲音,使我的腦子突然就“嘩”地一下,她是不是病倒了,是不是下不了床了?我急出了一身汗,拔腿就向公交車的站台跑去。

從畫家村到東門,要入關檢票,倒3次公交車,將近一個小時才能到達。一路上,我的耳畔一直回響著她那細若遊絲的聲音:“周風,是你嗎?”她怎麼知道就是我,她是不是也在為她的行為而後悔,一直呆在家裏等著我的電話,等著我回去?或者,真的如我所推測的那樣,她病在床上,起不了身了?

路過文錦北路那家電影院,我不由得觸景生情,想起了數月前與火火在這裏看過的一場電影。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我陪火火逛了一天街,隨便吃了一點小吃後,火火盯著影劇院門口的一張廣告牌說,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我說好呀,好久都沒有看電影了。廣告牌上,徐靜蕾笑眯眯地看著我們,下麵印著幾個大紅字《開往春天的地鐵》。這部電影早已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了,被譽為四小名旦之一的徐靜蕾的電影我還沒有看過,我想肯定不會令我們失望。

《開往春天的地鐵》果真是一部不錯的電影,一對來京打工的男女,由於相愛走到一起,又由於相愛分開了。徐靜蕾很善於捕捉生活的細節,將一些很敏感的東西演繹得細膩而到位,耿樂演的那個小夥子叫什麼名字我忘了,他自尊的外表下麵裹著的是一顆自卑而又脆弱的心,由於找不到工作,他感到非常自卑,他不得不謊稱外國的一家公司聘用,由此為自己找了一個退卻的台階,其實,他內心卻非常痛苦,但他又不得不這麼做。他的善良和謊言搞得火火泣不成聲,我的心也被他搞得酸酸的。

出了電影院,已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五顏六色的燈光將深圳的大街小巷裝扮得撲朔迷離。

火火挽著我的胳膊,誰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走在馬路上,我們的思緒都還沉浸在電影裏,沉浸在那個簡單而又透明的故事中,沉浸在徐靜蕾和耿樂的一顰一笑中。

過了不知多久,火火打破了沉寂。

“耿樂演的那個男孩也太內向了,他不應該瞞著徐靜蕾,他應該告訴她呀!”

“人跟人不一樣,也許到了那一步,他覺得說出來有傷他的自尊,他隻好選擇逃避。”

“自尊有那麼重要嗎?自尊比愛還重要嗎?”

“也許,逃避是最好的愛,是愛的極致。”

“為什麼?”

“因為,愛一個人就是為了讓她幸福,而不是給她帶去痛苦。”

“難道他逃避了,就不會給她造成傷害了嗎?就不會給她帶來痛苦了嗎?正相反,這樣隻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和更大的痛苦。”

“痛苦和傷害是暫時的,而幸福則是長久的。”

火火突然站定,看著我說:

“這是自欺欺人。”

我不敢麵對火火的目光,眼睛飄過她的發梢說:

“也許這是一種愛的境界。”

“這是自私!”

火火突然鬆開了我的手。

我突然如夢初醒,在這個問題上不能與火火較真,因為《開往春天的地鐵》已觸到了我們最敏感最脆弱的部位,如果太認真了會使火火胡思亂想。而事實上,火火已經有了想法,這都是這部電影惹的禍。

現在,當我再次想起這一情節的時候,我就自責自己不應該跟她大談這個問題,更不該同她較真,那樣無疑加重了她的心理壓力,促使事態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我重新拉起了她的手,一邊撫摩著她的手背,一邊說:

“可能你說得對,他這樣做是自私的表現。”

“我不喜歡這個男孩兒,他有什麼就說嘛,憋在心裏不說,就像個女人,比女人還女人。”

“那你喜歡這個女孩嗎?就是徐靜蕾扮演的這個角色。”

“有一點。不過,她有點小女人情懷,不夠大氣。”

“我也是這麼認為。看來對藝術的感覺我們是相同的。”

“如果你的身邊遇到那樣的女孩你會喜歡她嗎?”

“我的身邊有了你,就不可能再出現那樣的女孩。”

“我是說,比如。”

“比如也不可能。”

火火就伸出手,在我的腰間掐了一下說:

“你是假裝糊塗,還是真沒情調?”

我疼得跳了起來說:“我隻愛你,除了你,任何一個女孩都難以進入我的心裏,即便她是徐靜蕾。”

她白了我一眼,眼裏分明盛滿了甜蜜,嘴上卻說:

“德性,看把你美的。”

我洋洋得意地說:“那當然。雖然我窮,但我幸福。”

“不許你說你窮。”火火製止我說:“我們不窮,我們的財富統統存在銀行裏了,隻是定期,時間不到,取不出來而已。”

我又一次失言了。我明明知道這是我倆最敏感也是諱莫如深的話題,我怎麼就不長記性?我隻好附和著她說:“是的,沒錯,我們的財富都在銀行,一旦取出來,我們就成了深圳的資產階級了。”

她像孩子似的笑了一下說:“不光是資產階級,而且是首富。”

我說:“是,是首富。到時候,我要給你買好多好多的衣服,讓你每天都穿新衣服,一天換好幾套。”

她說:“到時,我要先在深圳為你舉辦一個作品展,邀請當今書畫界的名家為你捧場,再邀請各大媒體的記者們來做宣傳,然後對外擴張到廣州、上海、北京,最後在全國一炮打響,成為頂尖的畫家。”

我動情地摟緊了她。

就在深圳的大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

當我下了最後一站公交車,順著那條熟悉的花園小路下來,遠遠地望著那扇透著燈光的窗戶時,我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我仿佛又看見了火火的身影,她光著兩條修長的腿,穿著我那件寬大的短袖衫,一邊哼著歌曲,一邊忙著做家務,她愛清潔,總是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

自從她兼了第二份工作後,我們的經濟狀況改變了不少,她第一個月開資就給我買了4條我愛抽的三五牌香煙。她本想讓我高興,但是我卻因為心疼而憤怒地斥責她:“誰讓你買這麼高檔的煙?”並一下子把煙摔到了一邊。我知道,她疼我,她愛我,她自己每花一分錢都在算計著,卻讓我奢侈地享受這三五牌香煙,這每一根煙都滲透了火火的汗水,我怎能像吸血鬼似的去吸她的心血與汗水?

我看到滿臉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火火的臉上,繼而慢慢地消失殆盡,她從地上拾起煙,放在茶幾上,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背過頭抽泣了起來。

我知道我做得太過分了,一看她哭得像淚人兒一般,越發對她疼愛有加,就過去攬她。她抖了抖肩,像個剛剛學會尥蹶子的小母馬。我一下攬緊了她的肩,輕聲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發火,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你掙這幾個錢也不容易,你讓我這麼奢侈,我心裏反倒難受。

她這才委屈地說,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能好好說嗎?

我擁著她說,是我不對,我混蛋,我該死,我罪該……

我的道歉還沒有說完,她就伸出手堵住我的嘴說,烏鴉嘴,誰讓你詛咒自己。

我就裝出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說,我不詛咒自己,不足以得到你的原諒。

她說,誰不原諒你了?

我趁機說,看你哭得像淚人兒一樣,就是不原諒我了。

她破涕為笑說,我也是心裏難受嘛,我第一次到你的畫室要煙抽時,你抽的就是三五牌香煙,我把你俘虜到深圳,讓你受了不少委屈,看到你抽幾毛錢一包的煙我就心疼得要命,總覺得是我耽誤了你的前程,影響了你的事業,給你的生活帶來了危機,就想著多掙點錢來彌補一下,沒想到我的好心好意,卻遭到你發那麼大的火。說著,淚水又從她的眼裏滾下來。

我緊緊攬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長發中說,那次你看到我抽的三五牌煙,那是我為一個單位設計了兩副展板,他們買來作為答謝的,那種煙可不是我想抽就能買得起的。傻老婆,你別再說傻話了,你不認為我現在過得比以前更幸福嗎?其實,我一點兒都不留戀過去的生活,真的,一點都不留戀,能夠擁有你,能夠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幸福和快樂。剛才,我看到你給我買的煙,心裏很難受,你辛辛苦苦掙一點錢多不容易,你都舍不得為自己添新衣服,卻給我買了煙……

我實在說不下去了,我的聲音開始哽咽。

火火抬起頭,淚光閃爍地笑著說,就奢侈這一回,好嗎?

我說,就這一回,剛才對你發火,都是為了愛,懂嗎?

火火說,不懂,什麼都不懂,我就隻懂得愛你。說著一下鉤住我的頭,把她的淚水擦到了我的臉上。

在我們相處的日子裏,每天都充滿了激情,也充滿了情調,難道,這美好的場景將永遠成為我記憶中的碎片,再也無法延續下去了嗎?

當我舉起手來敲門的一刹那,我猶豫了,如果她真的病了,對我來講,倒也是個理由,我可以送她去醫院,還可以呆在她的身邊伺候她,倘若她並沒有生病,打開門一看是我,餘怒未消,再冷冷地說上一句:“你來幹什麼?你不是很有誌氣很清高嗎?到我這裏來不怕玷汙了你?”如果是這樣,我該如何麵對,該怎麼走出這個家門?這樣一想,剛才鼓起來的勇氣就像氣球被刺了一刀,刹那間泄了氣。

這道門實在讓我難以逾越過去,我幾次舉起手,最後都輕輕地放下了。可是,就這麼回去嗎?我又不甘心。我將耳朵緊緊貼在門上,想聽一下裏麵有什麼動靜,終於,我聽到電視中的聲音,好像正在播烏雞白鳳丸的廣告,我還聽到了輕微的洗刷什麼的聲音。

以此推斷,她可能沒有生病,這樣想來,我懸著的一顆心才稍稍踏實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難已言狀的失望,因為,我無法給自己一個進去的理由。

我不知在門口守候了多久,直到聽到關閉電視機,看到窗戶變黑,我才失落地下樓而去。

回到我的出租屋,已經很晚了,我像一具僵屍,剛剛躺到床上,隔壁的女畫家就象征性地敲了一下門進來說:“小帥哥,要不要開水?我這裏剛開了一壺。”

我懶得動,順手指了指暖瓶說:“麻煩你看看還有沒有水。”

“喲,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酒喝多了?”她殷切地問我。

“沒事。”我懶得理她。這是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據她自己說在這裏已經住了一年了,自從我搬來之後,她總是借故跟我搭訕,不是給我添添開水,就是給我送幾個水果,對她的關心我不但不感激,反而有點厭惡,隻是礙於情麵,不好表現出來而已。

此刻,她為我添好水之後,又清掉了我杯中的陳茶,給我重新泡了一杯,關心地說:“你喝杯茶,茶可以醒酒。”

我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算作對她的答複。

她見我愛理不理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就出門告辭了。

平心而論,她是個不錯的女人,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尤其走起路來,屁股一擺一擺得很像回事,但我就是煩,她越是關心我,我就越厭煩。我並不是傻瓜,我知道她的關心絕不是學雷鋒做好事,因為我已感覺到,她的關心明顯帶著些許曖昧的色彩,這也許是別人求之不得的,可對我來講,卻是打心底排斥。

連著幾個夜晚,我總能從這間不隔音的破房中聽到她愉快而又響亮的叫喊聲,起初我還以為有個猛男在作祟,後來我一直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男人出入過她的房間,我這才知道,她是按照廣告中說的,女人的問題女人辦,這樣也好,自己能辦的事最好不要去麻煩別人。如果在認識火火之前,我要是聽到這個聲音,我絕對會助人為樂一番,可是,現在卻不同了,我的心裏除了火火,再也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感興趣,即使她受過良好教育,即使她有幾分姿色,即使她的屁股扭得很像回事,即使她的聲音悅耳動聽,我統統不會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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