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勳章”活動在網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蘇瑤的粉絲數一夜之間又漲了百萬,數家知名媒體和美妝品牌紛紛聯係她,稱讚她“重新定義了孝順與愛”,讚美她是一位“勇敢的靈魂解放者”。
蘇瑤徹底被捧上了神壇。
而我,就是她封神路上,必須被獻祭的那個“舊時代”祭品。
直播的前兩天,蘇瑤請了幾個她的網紅朋友來家裏,美其名曰“幫我媽做心理建設,提前適應鏡頭”。
客廳裏,我局促地坐在沙發中央,像一個即將被公開審判的犯人。
幾個打扮時髦、妝容精致的女孩將我團團圍住,用一套套我聽不懂的網紅理論,對我進行輪番“開導”。
“阿姨,你的身體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你自己。傷疤是你的故事,是獨一無二的勳章,為什麼要隱藏呢?”一個叫Vivi的女孩說。
“對啊阿姨,你應該感謝瑤瑤,”另一個畫著煙熏妝的女孩靠過來,“是她推了你一把,讓你有機會擁抱真正的自己。我們好多粉絲都羨慕你有個這麼好的女兒。”
她們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政治正確”的光輝,閃耀著“進步思想”的優越感。
我像個格格不入的異類,被她們的理論和善意包圍,百口莫辯。
我試圖解釋:“我......我隻是覺得,沒有必要讓所有人都看到......”
“阿姨,你這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思維!”Vivi立刻打斷我,語氣裏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權威,“你把傷疤當成了恥辱,所以才會覺得暴露是羞恥的。我們就是要打破這種陳腐的觀念!”
蘇瑤坐在一旁,優雅地喝著咖啡,享受著朋友們的吹捧,和對我進行“成功改造”的成就感。
她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期待,仿佛在看一件即將被打磨完成的藝術品。
我看著她,終於鼓起最後的勇氣,幾乎是哀求:“瑤瑤,我真的不想......可不可以取消?”
蘇瑤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
她放下咖啡杯,鏡片下的眼神冷得像冰。她當著所有朋友的麵,一字一句地對我說:
“媽,這是我十八歲生日,是我最重要的時刻。你要是毀了它,就是毀了我。”
這是最赤裸的情感勒索。
我看著她那張和我極其相似,卻又無比陌生的臉,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無力。
客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規勸,有不解,有指責。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在她的朋友麵前,成為一個逼迫母親而不得的笑話。
最終,我選擇了屈辱的沉默。
女孩們見我“想通了”,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起直播當天的口紅顏色。
客人走後,巨大的房子裏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我把自己關進房間,反鎖上門。我脫掉厚重的長袖睡衣,走到鏡子前。
鏡中的我,從脖頸到胸口,再到手臂,是大片大片凹凸不平、溝壑縱橫的皮膚。它們像凝固的岩漿,像幹涸的河床,醜陋而猙獰。
我伸出手,指尖輕輕撫摸著這些皮膚。
那不是故事,不是勳章。
是噩夢。
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