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辭去工作,經營著一個舉步維艱的流浪狗救助站。
收入的大部分都用來買狗糧、支付醫藥費。
救助站獲得動保協會的表彰。
直到新誌願者趙明宇的到來。
他開著限量版跑車,站在救助站門口,審視著滿院的狗狗。
沒過兩天,他在網上發布《臥底揭露黑幕》視頻把我打成虐待動物挪用捐款的騙子。
煽動捐款人退錢、房東趕我走。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我吃泡麵省錢給狗買進口糧。
三年如一日照顧一百多條命,卻被剪輯成虐待動物的惡魔!
他們集體拋棄我。
捐款人罵我騙子。
房東要打狗。
我連養活它們的錢都沒了!
我該怎麼辦?
你們為什麼都說他們才是正義?
1
誌願者看我的眼神不對了。
“柔雨姐,消毒水又用猛了。”小劉又在嘀咕。
我指著牆角。
“那隻小狗是犬瘟熱,你不消毒,想讓大家都傳染嗎?”
他不敢頂嘴,但眼睛裏的怨氣藏不住。
最近這種事很多。
他們嘴上喊我狗媽媽,背地裏叫我女暴君。
他們不懂。
這裏是家,更是高危疫區,一百多條命,錯一步就是團滅。
我歎了口氣,撕開最後一包泡麵。
開水倒下去,香味飄起來。
我瞥了一眼門口新到的幾大袋進口狗糧,肚子“咕”地叫了一聲。
我得忍著。
狗狗們不能忍。
上周,我還風風光光地拿著“動保先進個人”的獎杯,哭得稀裏嘩啦。
我以為我在做對的事。
我以為他們都懂。
直到他出現。
一陣引擎的轟鳴,嚇得院子裏的狗開始狂叫。
一輛我叫不上名字的限量版跑車停在門口。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年輕人,一身潮牌,渾身上下比我剛擦過的水盆還幹淨。
他說他是來做誌願者的。
他叫趙明宇。
我愣住了。現在的有錢小孩,都玩得這麼花了?
幾個女誌願者眼睛都亮了,低聲尖叫。
我客氣地接待他。“你好,狗舍在那邊,你可以先......”
他根本沒看那些衝著他搖尾巴的健康小狗。
他徑直穿過院子,走向最不起眼的隔離區。
走向阿福。
阿福是我的老金毛,後腿癱了,在救助站待了三年。沒人願意領養。
趙明宇蹲下了,他那條昂貴的褲子就這麼蹭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他盯著阿福屁股上的褥瘡,眼神很奇怪。
然後他對我笑。“柔雨姐,我來幫忙了。”
他沒要手套,直接走向那個堆滿狗屎的下水道口。
“我來負責清潔吧,最臟最累的活。”
誌願者們都在竊竊私語。“天啊,又帥又有錢,還這麼有愛心!”
我心裏“咯噔”一下。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2
第二天,衝突就開始了。
我正在給狗拌飯。大鍋飯,米飯、雞胸肉、碎蔬菜,經濟實惠,營養均衡。
趙明宇一把按住了我的勺子。
“柔雨姐,你不能給它們吃這個。”
他舉起手機,屏幕上是一個獸醫的科普視頻。“專家說了,這種碳水化合物太高的自製飯,對狗的腸胃是毀滅性打擊。必須喂專業狗糧。”
我火一下就上來了。
“專業狗糧?你知道這一百多張嘴一天要吃掉多少錢嗎?你出錢?你買單?”
他也不生氣,就那麼笑著。“我隻是個建議。為了狗狗好嘛。”
他轉身,拿起水管,開始仔仔細細地衝洗食盆,衝得比誰都幹淨。
在救助站兩年的老王走過來,碰了碰我。“柔雨,我覺得小趙說得對。咱們是該科學點。”
我一口氣堵在胸口。
我的權威,就這麼被一個來了兩天的人給撬動了。
我發現他總開著手機。
有時候揣在胸口的兜裏,攝像頭正對著外麵。有時候在角落架個三腳架,說是“給狗狗錄製成長日記”。
他總是在拍。
他花很多時間陪阿福。他自費給阿福買了一個進口的氣墊床,還買了高級營養膏。
他會一邊拍視頻,一邊給阿福按摩。“可憐的寶寶,一定很疼吧?”
然後,他溜達到我那間小破辦公室。我正在算賬,頭都大了。
他探進頭來。“柔雨姐,你真厲害,一個人管這麼大的家。”
“我能跟你學學嗎?咱們站裏的財務......是不是挺緊張的?捐款賬戶每個月大概有多少錢進賬啊?”
我猛地抬起頭,警覺起來。
“賬目是機密。你一個誌願者,好好幹活就行了。”
他“嘿嘿”一笑,一臉人畜無害。“我就是問問,想幫姐分擔一下嘛。”
剛進來的小劉聽到了,立刻瞪我。“柔雨姐!你怎麼這麼說話!小趙哥是一片好心!你怎麼不識好歹!”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
我感覺自己被孤立了。
我明明是這個家的“媽”,現在我成了那個多餘的惡人。
3
大爆發在周六。
那天是領養日,人特別多。
我正在給阿福喂藥。它腸胃不好,我把藥碾碎了混在米糊裏。
趙明宇的聲音突然拔高,尖銳得刺耳,確保在場每個人都能聽見。
“李柔雨!你給阿福吃的是什麼!”
所有人都刷地看了過來。
我愣住了。“藥......藥糊。它腸胃不好......”
“藥糊?這他媽是豬食吧!”
他一腳踹翻了我手裏的碗。
灰色的米糊濺了我一褲子。
“我來這一個星期了!你就把阿福關在最潮濕、最陰暗的角落!它的褥瘡都爛了!你就給它吃這種垃圾!”
他猛地轉身,對著那些來訪的領養人。
“你們看看!這就是所謂的流浪狗之家!這就是他們對待一隻殘疾老狗的方式!”
我的血“嗡”地一下全衝到了腦子裏。
“那他媽是隔離室!最安靜的!吃的也是獸醫開的處方!”
“獸醫?哪個獸醫?”他冷笑一聲。“還是說,因為阿福沒人領養,沒法給你的‘愛心事業’貼金,所以它就不配吃一口好狗糧?”
來看領養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老王,那個老誌願者,居然開口了。
“柔雨,小趙說得也有道理。阿福那個房間,是有點潮。”
小劉也跟著幫腔。“對啊,柔雨姐,你買的那些進口狗糧呢?我們怎麼從來沒見你給阿福吃過?”
我氣得發抖。
“預算有限!好狗糧要先給那些得細小犬瘟的小奶狗!阿福是特殊情況,要吃處方糧!”
趙明宇突然大笑起來。
“預算有限?柔雨姐,我可是看了你們的捐款牆了。每個月,少說也有三萬塊進賬吧?”
他的聲音放低了,但更像一條毒蛇,鑽進每個人的耳朵。
“一個月三萬塊。你就給一隻癱瘓的老狗,吃這個?”
他環視一圈,在所有人心底種下一顆毒藥。
“我真的很好奇。大家這麼多的愛心捐款......到底都花去哪兒了?”
空氣凝固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從同情,變成了審視和懷疑。
一個剛捐了100塊錢的大媽走上前。“對啊,站長。你得說清楚。錢呢?”
我感覺自己像在暴風雪裏被扒光了衣服。
又冷,又屈辱。
“我......我......”我氣得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結巴,在他們眼裏,就是心虛。
4
那天晚上,我的手機炸了。
五百人的捐款微信群,消息跟瀑布一樣刷屏。
有人丟進來一個視頻鏈接。
標題是:《喂“豬食”的狗媽媽:臥底揭露李柔雨流浪狗之家的驚天黑幕》。
我的心臟瞬間停跳。
我點開視頻。
是趙明宇那張英俊但寫滿“悲憤”的臉。
鏡頭開始。阿福褥瘡的大特寫。我被踹翻的那碗米糊的大特寫。
緊接著,是我在辦公室發火的畫麵,聲音被剪輯得特別刺耳:“你出錢?你買單?”
再然後,是他第一天來時拍的、那個還沒來得及清理的下水道。
所有最臟、最亂、最不堪的瞬間,被他用“蒙太奇”手法完美地剪在了一起。
我解釋“這是藥”的畫麵,沒了。
我解釋“預算有限”的畫麵,也沒了。
視頻的結尾,是趙明宇抱著阿福,哭得撕心裂肺。“對不起,寶寶,我沒能保護好你。”
群裏徹底炸鍋了。一秒鐘99+條新消息。
“我的天!李柔雨這個毒婦!”
“我上個月剛捐了五百!她就拿我的錢吃泡麵,給狗吃豬食?”
“退錢!退錢!吃人血饅頭的騙子!”
“賬目呢?立刻公布所有詳細賬目!現在!”
我瘋了一樣在群裏打字。“不是真的!是惡意剪輯!趙明宇在撒謊!你們信我!”
我的消息剛發出去,就被一百條“退錢”淹沒了。
就在這時,趙明宇在群裏冒泡了。
“@李柔雨 柔雨姐,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我隻是......想給狗狗們一個公道。你別怪我。你就把賬目公布一下,好嗎?求你了。”
他這副“白蓮花”的嘴臉,是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第二天一早,我拉開救助站的大門。
外麵站著十幾個人,全都舉著手機,開著直播。
“就是這!黑心狗窩!”
“李柔雨呢?滾出來!虐待動物的騙子!”
他們推開我,衝進院子,見什麼拍什麼。狗被嚇得四處亂竄,瘋狂尖叫。
小劉和老王站在大門外,臉色慘白。他們沒進來。他們拋棄我了。
一輛本地電視台的采訪車“吱”地刹住。
一個女記者舉著話筒衝到我麵前。
“李女士!請問你是否承認,你長期挪用捐款、虐待殘疾動物?據內部誌願者爆料,你的行為令人發指!”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5
本地的動物保護協會打來電話。
就是那個給我發獎的協會。
電話那頭的聲音,冰冷得像機器。“李柔雨同誌。網絡上的輿論影響極其惡劣。”
“我們已經派了調查組過去。你必須立刻整改!”
“整改什麼?我根本沒有做錯!”
“你的管理混亂!賬目不清!這就是最大的錯!民意洶洶,你懂嗎?我們不管你的借口!”
“啪”。電話掛了。
老王和小劉給我發了微信。
“柔雨姐,我們不幹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不想給一個騙子打工。”
“騙子”。
他們用了這兩個字。三年來的“家人”,就這麼走了。
整個救助站,隻剩下我一個人。
和一百多隻嗷嗷待哺的狗。
房東,一個五大三粗的本地人,咣咣砸門。
他手裏捏著一張報紙,是今天早上的晨報,我的臉占了半個版麵。
“滾!馬上給我滾!”他指著我的鼻子。“你個黑心的婆娘!把我的院子搞得烏煙瘴氣!老子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合同還沒到期!”我衝他吼。
“老子退你押金!我不管!一個禮拜,你必須把這些畜生全都給我弄走!不然我叫人來打狗了!”
捐款賬戶。
徹底停了。
一分錢都沒有再進來過。
狗糧供應商打來電話。“李小姐,上個月的尾款該結了。今天不結,明天的糧,我們可就斷了。”
明天。
明天,我的孩子們就全都要斷糧。
我拿出身上最後的三千塊錢,跑遍了全城的寵物店,買了五大包最便宜、打折最狠的狗糧。
我一包一包往院子裏拖,累得快要虛脫。
趙明宇又來了。
他站在大門口,身後還跟著攝像機。
他一臉悲憫。
“柔雨姐,你看看你。何必這麼強呢?”
他指了指身後。“我已經聯係了市裏一家最正規、最高級的寵物中心。他們願意接管這些孩子。”
“老王、小劉他們,都支持我。你就在這份轉讓協議上簽個字。”
“放過這些狗吧。也放過你自己。”
他媽的。
他是在搶。
他是在明搶我的救助站,搶我的孩子。
我抄起角落裏的狗屎鏟。
“滾!”
我瘋了一樣衝過去,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
“你這個畜生!滾出我的家!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