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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此歸途隻此歸途
七七那

第1章

父親給我和妹妹選了兩個成親對象。

一個是留洋歸來的醫學教授,溫潤如玉。

在妹妹的生日宴上,他親手為她戴上珍珠項鏈,所有人都說他們般配極了。

另一個是梨園的名角兒,據說幼時傷了嗓子,唱不了戲,人也癡癡傻傻的,見人就躲。

家裏人都嫌他晦氣,說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我不嫌棄他,婚後,我陪他看戲本子,給他熬潤喉的湯藥。

他總是一言不發,隻是望著我,像是藏著什麼說不出口的秘密。

直到那天戲班走水,大火燒紅了半邊天。

我和妹妹被困在倒塌的戲台之下,燃燒的橫梁壓住了我們的雙腿。

他衝進火場時,我拚命向他伸出手:“救救我…”

可他的目光隻落在妹妹身上,毫不猶豫地抱起她轉身離去。

燃燒的房梁砸在我身上,我看見無數士兵衝進火場,齊刷刷高喊:“少帥!”

原來,他根本不是啞巴,也不是戲子。

他是手握重兵的霍家軍閥少帥,裝瘋賣傻這些年,隻是為了等妹妹退婚。

他的聲音在烈火中格外清晰:“對不起,我隻能救一個,知晚不能出事。”

“你毀了我的幸福,賠了一條命,也算扯平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父親為我們選擇成親對象這天。

1

我睜開眼時,父親正端著茶盞,笑得滿臉褶子。

“知意,知晚,今日霍家來提親,你們可得好好選。”

我盯著自己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還沒有前世為霍臨淵熬藥留下的燙傷。

指尖微微發抖,那些被火舌舔舐的痛楚仿佛還在皮膚下燃燒。

妹妹乖巧地坐在母親身邊,一身粉色洋裝襯得她嬌俏可人。

程墨白就站在她身後,手指有意無意地搭在她肩上。

“霍家公子到——”

門簾一掀,霍臨淵走了進來。

前世他裝啞巴,穿著粗布衣裳,連頭都不敢抬,那時我以為找到了同類,像個傻子一樣守護著他。

可今天,他一襲月白長衫,腰間墜著塊羊脂玉佩,哪還有半點戲子的模樣?

父親連忙起身:“霍公子,您這是......”

霍臨淵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到父親麵前:“沈老爺,今日我來,是想求娶府上二小姐。”

妹妹驚訝地捂住嘴,程墨白的臉瞬間黑了。

母親拽了拽我的袖子:“知意,你年紀大些,讓著妹妹,嫁給霍公子吧。”

她的語氣那麼理所當然,仿佛我就該永遠做妹妹的墊腳石。

我冷笑,前世就是這樣,他們逼我嫁給那個“癡傻戲子”,說妹妹金貴,該配更好的。

那些屈辱像針一樣紮在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我抬頭直視他:“霍公子,您不是唱戲的嗎?怎麼突然…”

父親厲聲喝止:“知意!怎麼跟霍公子說話的?”

霍臨淵終於看向我,眼神冷得像冰:“沈大小姐說得對,霍某確實唱過戲。”

他慢條斯理地從懷裏掏出一枚印章:“不過現在,我是霍家少帥。”

滿堂嘩然。

程墨白猛地站起來:“不可能!霍家少帥明明......”

“死了?”霍臨淵輕笑。

“那是我大哥,我裝瘋賣傻這些年,就是為了查清他的死因。”

他看向妹妹,眼神溫柔下來:“也多虧知晚,我才能活到現在。”

我死死攥著衣角,原來如此。

前世他裝傻接近我,是因為妹妹已經和程墨白定親。

他需要個幌子,而我正好是那個倒黴的幌子。

父親瞬間變了臉,搓著手瞪我一眼:“知意啊,你看霍公子既然中意知晚......”

“我選程墨白。”我直接打斷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

程墨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沈知意你瘋了?我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笑得燦爛。

“程教授不是常說,最欣賞有學識的女子嗎?我好歹也讀過女子學堂。”

霍臨淵的臉色瞬間陰沉,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你再說一遍?”

“少帥自重。”我甩開他的手。

“您要求娶的是我妹妹,現在這樣,不合適吧?”

妹妹突然哭了起來:“姐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不是故意…”

“知晚別哭。”霍臨淵立刻鬆開我,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

“你姐姐脾氣差,我們都知道。”

程墨白也趕緊湊過去安慰她,還不忘瞪我一眼:“沈知意,你就不能懂點事?”

母親拉著父親竊竊私語,時不時對我指指點點。

我站在大廳中央,突然覺得可笑。

前世我為霍臨淵付出一切,最後換來一句“下輩子別嫁給我了”。

現在重來一次,他們還是這樣。

我平靜地說:“父親,既然妹妹要嫁少帥,程教授又看不上我,那我誰也不選。”

父親拍案而起:“胡鬧!你都十八了,再不嫁人…”

我轉身往外走:“那就讓我老在家裏吧,反正這個家,從來也不需要我。”

霍臨淵突然喊住我:“沈知意。”

我回頭。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我:“你會後悔的。”

我笑了,眼淚卻差點掉下來:“少帥放心,我最後悔的事,上輩子已經做完了。”

那些為他心動的瞬間,那些傻傻的付出,都是我最深的悔恨。

走出大廳時,我聽見妹妹嬌滴滴地問:“臨淵哥哥,姐姐是不是討厭我啊?”

霍臨淵的聲音溫柔得刺耳:“別理她,她向來這樣不識好歹。”

我抬頭看了看天,陽光刺得眼睛生疼。

這輩子終於不用再犯賤了。

2

我坐在窗邊,看著雪花一片片落下。

妝匣裏的船票被捏得發皺,嶺南的暖陽仿佛就在指尖。

“姐姐還在生氣呀?”妹妹推門進來,霍臨淵的軍大衣鬆垮地披在她肩上。

“明天我的訂婚宴,你可一定要來。”

我把船票塞進袖口:“沒空。”

“由不得你呢。”她突然壓低聲音。

“父親說了,你要是不去,就把你娘的牌位扔進柴房。”

我猛地站起身,她卻輕笑著退開:“臨淵哥哥說了,你最愛擺架子,就得這樣治你。”

夜深時,我抱著娘的牌位坐在榻上。

前世大火燒身時,我最後悔的就是沒帶著娘遠走高飛。

門外傳來壓低的爭吵聲。

“你居然真要娶晚晚?”是程墨白的聲音。

“當初是誰說隻是利用晚晚擺脫和沈知意的婚約?”

霍臨淵冷笑:“與你何幹?”

程墨白幾乎在吼:“晚晚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你寧願當活王八也要娶她?”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才回國一周,晚晚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一個月了,隻可能是我上次…”

我捂住嘴,原來如此,這才是真相。

第二天雪更大了,我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走進飯店。

妹妹穿著雪白的西洋婚紗,整個人掛在霍臨淵胳膊上。

“姐姐怎麼穿成這樣?”她故意提高聲音,“我送你的新裙子呢?”

霍臨淵皺眉:“去換一件。”

我直視他:“少帥給的聘禮,不是都留給妹妹養胎用了?”

程墨白突然衝過來拽我:“你胡說什麼!”

我被他扯得踉蹌,後腰狠狠撞在香檳塔上,玻璃碎裂聲中,妹妹突然尖叫著摔倒。

“晚晚!”霍臨淵立即抱住她。

妹妹淚眼汪汪地指著我:“姐姐推我...”

霍臨淵的眼神瞬間結冰:“沈知意,你就這麼惡毒?”

程墨白一巴掌扇過來:“賤人!”

血從嘴角滲出,我看著霍臨淵:“你親眼看見我推她了?”

他正輕輕揉著妹妹的腳踝,頭都不抬:“你什麼樣,我還不清楚?”

心口那片被火燒過的傷疤又開始疼。

原來死過一次,還是學不乖,還是會難過。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我強迫自己不讓它落下。

我擦掉嘴角的血:“既然少帥這麼說,那我認了。”

我轉身要走,霍臨淵卻突然下令:“攔住她。”

士兵們堵住所有出口。

“訂婚宴不能被你毀了。”他扔來一套戲服。

“你不是最會唱《鎖麟囊》嗎?去台上唱。”

那是前世我為他唱的第一出戲,當時他發著高燒,攥著我的手說:

“知意,等你唱完了,我就好了。”

後來他確實好了,好到能親手把我推進火場。

“我不會唱。”

他把妹妹扶到主座:“不會就學,唱到知晚滿意為止。”

雪從破窗吹進來,戲服薄得像紙,我站在空台上,看著台下其樂融融的賓客。

霍臨淵在給妹妹布菜,程墨白在講留學趣事,父母笑得滿臉紅光。

沒有人看戲,但他們就是要我唱。

我強忍著心中的情緒,喉嚨疼的說不出話,唱第一句時,嗓子啞得厲害。

霍臨淵皺眉:“難聽。”

妹妹撒嬌:“讓姐姐重唱嘛。”

台下觥籌交錯,霍臨淵在給妹妹布菜,父母笑著敬酒,程墨白死死盯著妹妹的肚子。

唱到“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時,飯店大門突然被踹開。

一群持槍土匪衝進來,直接揪住妹妹的頭發!

為首的黑麵漢子大笑:“霍少帥,您未婚妻借我們用用?”

全場大亂。

妹妹尖叫著被拖走,婚紗撕破一大片。

霍臨淵立即拔槍,卻被程墨白按住:“不能開槍!傷到知晚怎麼辦!”

土匪頭子突然指著我:“要不換這個?聽說也是沈家小姐?”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父親第一個開口:“好好好!換知意!”

母親哭著點頭:“知意懂事,讓讓妹妹...”

程墨白竟露出笑容:“這主意好。”

霍臨淵沉默片刻,突然一把將我推過去:“換人。”

我踉蹌著跌進土匪堆裏,聽見他壓低聲音:“配合點,我會救你。”

多耳熟的話,前世大火剛燒起來時,他也這麼說。

土匪粗魯地捆住我的手,妹妹慌慌張張整理婚紗跑回霍臨淵身邊。

被押出門時,我回頭看了一眼。

霍臨淵正在檢查妹妹有沒有受傷,程墨白湊在旁邊問胎象,父母圍著他們噓寒問暖。

沒有人看我。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比死亡更可怕。

雪地裏,土匪突然扯開我衣領,露出鎖骨下的梅花胎記。

他驚呼:“老大!真是她!”

黑麵漢子猛地跪下來:“小姐!屬下來遲了!”

我怔在原地。

他哽咽著掏出一塊玉佩:“您母親留了話,說您出生時被姨娘調包,這才是信物...”

玉佩上刻著“意”字,和我鎖骨下的胎記一模一樣。

遠處傳來霍臨淵的喊聲:“沈知意!配合他們演完這場戲!”

我看著那群溫暖燈光下的人,輕輕笑了。

“走吧。”我拉好衣領。

“這場戲,換我來演。”

3

雪原上,黑三的人剛把我綁上枯樹,霍臨淵的車隊就追到了。

車燈照進了夜色。

“沈知意!”他持槍下車,軍靴碾過積雪。

“你竟敢勾結土匪?”

我故意讓衣領滑落,露出帶血的鞭痕:“少帥不是要用我換知晚嗎?怎麼又追來了?”

他眼神陰鷙:“晚晚受了驚嚇,你必須回去跪著給她賠罪。”

程墨白也跳下車,眼鏡片後閃著毒光:“要是驚了胎氣,我讓你生不如死!”

多可笑,一個奸夫比丈夫更緊張。

“少帥,”我輕聲道,“如果我說,當年從火場背出你的是我…”

“賤人!”他突然開槍,子彈擦過我耳際。

“知晚背上的燒傷我看得清清楚楚!”

黑三按計劃掏出匕首抵住我喉嚨:“再上前我就動手!”

霍臨淵竟笑了:“請便。”

程墨白更興奮:“先劃爛她的臉!看她還怎麼騙人!”

我看著他們,忽然覺得大火燒身也沒這麼痛了。

“動手。”我對黑三啞聲說。

匕首刺入時很涼,血袋在胸前破裂,溫熱液體浸透棉襖。

我配合著慘叫,頭垂下來。

霍臨淵愣了一瞬,隨即冷笑:“裝得倒像。”

程墨白竟真過來探我鼻息:“死透了!活該!”

黑三等人假裝逃竄,雪地裏隻剩下我的屍體。

霍臨淵站了會兒,突然踹我膝蓋:“起來!”

見我沒反應,他粗暴扯開我衣領,當摸到滿手“鮮血”時,他指尖猛地一顫。

“...知意?”

程墨白在車上按喇叭:“快走!知晚胎象不穩!”

霍臨淵突然把我抱起來:“去醫院!”

程墨白尖叫:“你瘋了?為個死人耽誤知晚?”

“閉嘴!”霍臨淵聲音發哽。

“她不能這麼......”

電話突然響起,妹妹的哭嚎震天響:“臨淵哥!我流血了!我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霍臨淵抱我的手猛地收緊又鬆開。

最終他把我摔回雪地:“...回頭收屍。”

轉身刹那,我用最後力氣抓住他褲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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