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的泳池水裹著冰碴子灌進鼻腔時,我以為自己要跟著半條命一起沉下去。
冰碴子紮得喉嚨發緊,每一次呼氣都帶著鐵鏽味,耳邊還響著林薇薇尖細的笑:“蘇念,你個見不得光的東西,也配戴澤言哥買的珍珠項鏈?”
我奮力抬頭,看見池邊的林薇薇手裏攥著項鏈鏈扣。
那是未婚夫沈澤言求婚時給的,我整整寶貝了半年。
後腦勺就是磕在這上麵,一陣劇痛後我差點沉入水底淹死。
出院後我徹底清醒了,這次,我要為自己活一次。
我深吸一口氣,借著浮力往池邊遊,指尖死死摳住瓷磚邊緣。
林薇薇還在笑:“怎麼?不裝可憐了?你以為澤言哥會救你?”
我沒說話,突然發力,冰涼的水順著發梢甩出去,濺了林薇薇一裙子。
“你瘋了!”
林薇薇跳著往後躲,白皮鞋在大理石上打滑。
未婚夫沈澤言終於皺了眉,往前走了兩步,卻不是來拉我,而是擋在林薇薇身前:“蘇念,別鬧了,上來給薇薇道歉。”
“道歉?”
我的聲音裹著水汽,卻帶著淬了冰的硬,“沈澤言,你看著她推我下水,搶我的項鏈,不可能。”
我撐著池邊的扶手,一點點站起來。
旁邊的張媽是林婉的心腹,見狀立馬衝過來:“蘇小姐!您怎麼跟沈先生和薇薇小姐說話呢?快下來!”
張媽伸手要拽我,以前我總怕得罪人,每次都乖乖聽話。
但這次,我側身躲開,還故意往張媽那邊傾了傾身子。
張媽收不住力,“咚” 的一聲撞在泳池扶手上,疼得直咧嘴:“你敢推我?”
我抬手抹掉臉上的水,視線掃過沈澤言和林薇薇:“張媽,我媽還在的時候,沒教過你,主子說話,下人別插嘴嗎?”
我母親是蘇家的原配,當年是有名的珠寶設計師,蘇宏遠能發家,一半靠的是母親的資源。後來母親病逝,蘇宏遠才娶了繼母林婉,連帶著林薇薇也成了蘇家名正言順的小姐,而我,倒像個外人。
張媽被噎得說不出話,沈澤言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蘇念,你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的是你們。”
我摸了摸脖頸,剛才掙紮時,項鏈沒被林薇薇搶走,隻剩半截鏈扣還掛在脖子上,冰涼的珍珠硌著皮膚,像自己沒散的委屈。
林薇薇急了,拉著沈澤言的胳膊:“澤言哥,你看她!她就是嫉妒我!”
沈澤言甩開林薇薇的手,看向我的眼神裏多了幾分陰鷙:“蘇念,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
我扯下脖子上的半截項鏈,往沈澤言麵前一扔,珍珠滾了一地,“婚約,解除了,從今天起,我蘇念跟你沈澤言,還有你和蘇家,兩清。”
沈澤言愣住了,他以為我隻會哭著求他,隻會圍著他轉,從沒想過她會說出 “兩清”。
林薇薇也傻了,反應過來後尖叫:“蘇念,你憑什麼解婚約?澤言哥本來就不喜歡你!”
“哦?”
我挑眉,視線落在林薇薇手腕上,那串細手鏈,跟沈澤言上個月丟的那串情侶款一模一樣。
“那這個情侶手鏈又是什麼?”
林薇薇的臉瞬間白了,下意識地把手往身後藏。
沈澤言的眼神也變了,他沒想到我竟然知道這些。
我冷笑一聲,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麵而來。
我翻出藏在枕頭下的鑰匙,打開抽屜。
裏麵沒有值錢的東西,隻有一個舊絲絨盒子,還有一疊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母親和父親蘇宏遠年輕時的樣子,母親笑得溫柔,蘇宏遠摟著她的肩,看起來很恩愛。
可最後幾張照片,母親的笑容沒了,眼神裏滿是警惕。
還有一張,是母親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背麵寫著 “陳律師,2023.10.21”。
還有一條和她脖子上同款的珍珠項鏈,一顆最大的珍珠,摸起來硬硬的,不像真珍珠。我把那顆大珍珠摳下來,對著光看,能看見裏麵裹著個小小的黑色物件。
是個 U 盤。
我的心猛地一跳,她記得母親是珠寶設計師,最擅長在首飾裏藏東西,當年母親的成名作,就是在寶石裏藏了微型錄音器,揭露了假貨商的陰謀。
這個 U 盤裏,肯定有母親留下的秘密。
門外傳來敲門聲,很輕,卻帶著不耐煩:“蘇念,開門。”
是林婉的聲音。
趕緊把 U 盤塞進內衣口袋,把照片和項鏈放回抽屜,鎖好。
我走過去開門,林婉穿著一身昂貴的旗袍,手裏拿著個保溫杯,身後跟著張媽。
“念念,聽說你落水了,媽特意給你燉了薑湯。”
林婉笑得溫柔,可眼神裏沒有半分關心,“剛才薇薇不懂事,跟你鬧了點小矛盾,你別往心裏去。”
我看著她,突然想起母親去世那天,林婉也是這樣,端著一碗 “補湯” 過來,說 “你媽走了,以後我就是你媽”。
現在想想,那碗湯,說不定就有問題。
“謝謝林阿姨,我不渴。”
我側身擋住門,不讓林婉進來,“如果沒別的事,我想休息了。”
林婉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如常:“念念,你跟澤言的婚約,可不能說解就解,沈家和蘇家馬上要合作一個大項目,你們的婚約是關鍵,你可不能任性。”
“合作項目?”
我捕捉到重點,“是沈澤言負責的那個海外投資項目?”
林婉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知道這個:“是......是啊,怎麼了?”
我沒回答,隻是盯著林婉的眼睛:“林阿姨,我媽去世那天,你給她送的那碗湯,裏麵放了什麼?”
林婉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躲閃:“你......你胡說什麼呢?你媽是心臟病發作去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心臟病發作?”
我笑了,“我媽每年都體檢,心臟從來沒問題,怎麼會突然發作?而且她去世前一天,還跟我說要帶我離開蘇家,說她查到了一些‘不幹淨’的事。”
林婉的手攥緊了保溫杯,指節發白:“蘇念,你別聽別人胡說八道!你媽就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查一查就知道了。”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還有,沈澤言負責的那個項目,我勸你們最好別碰,免得最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婉被我的眼神看得發怵,她總覺得,今天的我,跟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女孩,完全不一樣了。
“你...... 你等著!”
林婉撂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走,張媽趕緊跟上去。
我關上門,靠在門上,心跳得飛快。
她剛才故意提母親的死和沈澤言的項目,就是想試探林婉,現在看來,這兩件事,肯定有關聯。
她走到書桌前,拿出母親留給她的舊筆記本電腦,配置雖然舊了,但還能用。
我把 U 盤插進去,裏麵隻有一個文件夾,命名為 “念念的禮物”。
打開文件夾,裏麵是一段視頻,還有一個 Excel 表格。
視頻裏是母親和蘇宏遠的對話。
“蘇宏遠,你跟沈澤言合作洗錢,還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你做夢!”
母親的聲音帶著憤怒,“我已經把證據交給陳律師了,你要是敢動念念,我就把所有事情都捅出去!”
蘇宏遠的聲音陰狠:“晚晚,你別逼我,我們夫妻一場,你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夫妻一場?”
母親笑了,笑得悲涼,“你娶林婉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們是夫妻一場?你把念念當成外人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們是夫妻一場?”
視頻的最後,是母親對著鏡頭說:“念念,如果媽媽不在了,一定要找陳律師,他會幫你,別相信蘇宏遠,別相信林婉,更別相信沈澤言,他們都是騙子。”
我看著視頻裏母親的臉,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原來母親不是意外去世,是被蘇宏遠和林婉害死的。
他們怕母親揭露洗錢的事,就下了毒手。
而沈澤言,竟然也參與了洗錢,那個海外投資項目,根本就是個幌子,是用來轉移黑錢的。
我擦幹眼淚,點開 Excel 表格,裏麵詳細記錄了蘇宏遠和沈澤言洗錢的金額、時間、賬戶,還有林婉從中獲利的證據。
證據確鑿。
她把視頻和表格都保存到電腦裏,又把 U 盤拔出來,藏好。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陳律師,拿到母親留下的其他證據,然後,讓蘇宏遠、林婉、沈澤言,還有林薇薇,都付出代價。
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這次很輕,很小心。
我警惕地問:“誰?”
“小姐,是我,李媽。”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李媽是蘇家的老傭人,以前是母親的貼身傭人,母親去世後,被林婉打發去了廚房做雜活,她對我一直很好,偶爾會偷偷給她帶吃的。
我打開門,李媽穿著洗得發白的傭人服,手裏拿著個飯盒,眼神裏滿是心疼:“小姐,我聽說你沒喝林夫人的薑湯,特意給你煮了點粥,你快趁熱吃。”
李媽把飯盒遞過來,壓低聲音:“小姐,你剛才跟林夫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媽去世那天,我看到林夫人讓張媽把一碗‘藥’倒進了垃圾桶,還聽到她們說‘幸好沒被發現’。”
我握著飯盒的手緊了緊:“李媽,你知道陳律師在哪裏嗎?我媽生前跟他有聯係。”
李媽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
“你媽去世前,把陳律師的地址和電話給了我,如果有一天你找他,就把這個給你,她說陳律師手裏有能保護你的東西。”
我接過紙條,上麵寫著陳律師的事務所地址和電話,還有一行小字:“陳律師知道‘珍珠’的秘密。”
“謝謝李媽。”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在這個冰冷的蘇家,終於還有人站在她這邊。
李媽走後,我快速吃完粥,然後換了身衣服,把電腦和 U 盤都放進包裏,準備去找陳律師。
玄關處,
“你要去哪裏?”
沈澤言的聲音沒什麼溫度,眼神掃過我的包,像條盯著獵物的蛇。
他剛從林婉那聽說我落水後不對勁,又看到張媽說我翻了舊書包,心裏早就慌了,他怕我真找到什麼,怕那筆被他私吞的三億黑錢露餡。
“跟你沒關係。”
我沒停腳,往門口走。
“站住。” 沈澤言伸手攔住我,手臂橫在她麵前,帶著淡淡的古龍水味,卻掩不住他身上的焦躁。
“蘇念,你以為你翻到點破東西,就能把我怎麼樣?那些所謂的證據,不過是你媽瞎編的,誰會信一個私生女的話?”
“信不信,不是你說了算。”
“沈澤言,你參與洗錢,幫蘇宏遠轉移黑錢,甚至我媽死那天,你都在現場,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最後一句話像針,紮得沈澤言臉色瞬間變了。
“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