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旅遊回來的母親變得神神叨叨。
她說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
幾次三番想帶我去醫院墮胎。
還找了一些流產土方子摻在我的安胎藥裏。
我險而又險地提防,好幾次下身見紅,胎保住了,我也是真怕了。
我艱難地跪在地上,扶著腰給她磕頭。
“媽,我求你了,打了無數促卵針,這是我盼了十年的孩子啊!”
母親眼神裏的狠厲絲毫未減,反而添了幾分痛心。
“這裏頭揣的不是你的種!你連媽的話都不信了?”
“妖孽,你占了了我女兒的肚子,還迷了她的心竅!”
我賭咒發誓,顫抖著調出相冊裏上百張促排卵針的記錄。
密密麻麻的針眼照片,是我這十年求子路的血淚史。
可她隻是嗤笑。
我絕望地站在天台上逼她。
“你要是再逼我打掉孩子,我就跳下去!”
母親瞬間白了臉色。
......
夜風呼嘯,吹得我單薄的睡衣沙沙作響。
我站在邊緣,回頭看著追來的母親。
母親剛才的狠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恐懼。
她慌亂地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哀求。
“芸芸!不要!媽錯了!媽不逼你了!你快下來!”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明明在旅遊前,母親雖然心疼我做試管,但從不阻撓,默默支持。
她知道的,我一次次重複紮促排卵針有多崩潰。
我好幾次都覺得撐不下去,是她整晚整晚地陪著我。
每次情緒崩潰,神經衰弱到抑鬱的時候,母親總是溫柔地環著我:
“芸芸在建小寶寶的房子,芸芸要照顧好身體啊。”
我一懷孕,就告訴她我懷孕的消息,她一直是高興的。
可她回來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斷定這不是我的孩子。
是不是我不知道嗎?
母親就好像魔怔了一樣,我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
我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母親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何綏”的名字。
母親像抓住救命稻草,抖著手接通,對著話筒哭喊。
“阿綏!你快回來!芸芸要跳樓!在天台!”
不到五分鐘,何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天台入口。
他應該是跑上樓的,額角帶著汗,呼吸急促。
那雙總是沉穩溫和的眼睛裏,此刻盛滿了驚懼。
他聲音發緊,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小芸!”
“別做傻事,快過來,那裏危險。”
看到他的瞬間,我強撐的勇氣土崩瓦解,委屈和恐懼決堤。
他快步上前,一把將我從邊緣抱下來,緊緊摟在懷裏。
他溫聲安撫,手掌輕拍我的後背,熟悉的消毒水味讓我稍稍安心。
“沒事了,沒事了,我回來了。”
我埋在他懷裏,失聲痛哭。
何綏看向癱坐在地上的母親,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
“媽,您到底要鬧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非要鬧出人命嗎?”
母親像是被刺痛,猛地抬頭,指著何綏的鼻子罵。
“一定是你!你個喪良心的東西!”
“是你招來了這孽障,害了我女兒!”
何綏眉頭緊鎖,將我護得更緊。
“這是我和小芸的孩子,是我們盼了十年的寶貝!”
“您口口聲聲孽障,到底是誰在害她?”
母親捶打著胸口,老淚縱橫。
“你們都不信我......”
“我老婆子一個人把她拉扯大。”
“她會走路的第一次,她第一次叫我媽,她發燒說胡話的樣子......”
“我這當媽的,我會害她嗎?”
我看著她現在這樣,心中一陣動容。
“媽!”
她爬過來,抓住我的褲腳。
“芸芸,你信媽一次,就一次!”
“把這東西打了,媽以後再也不管你了,行不行?”
我猛得扭過頭不再看她。
何綏深吸一口氣,似乎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他拿出手機,本想直接按下了報警電話,我止住他。
何綏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媽,我最後一次警告您,您這是謀殺未遂,是犯法的!”
“如果您再提打掉孩子一個字,我就立刻報警。”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補充。
“就算你是長輩,犯了法,也一樣要被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