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歲那年,我朝著路邊和野狗搶食的江肆年伸出手,小聲問他:
“你好厲害呀,能打贏那麼凶的狗,可以麻煩你做我的哥哥保護我嗎?”
少年的目光很凶狠,可是,他遲疑間牽住我的手的動作卻那麼溫柔。
三年間,江肆年幫我打跑了無數個拽我頭發掀我裙子的壞小孩。
在父母出差的暴風雷雨夜給我講童話故事,
在我高燒住院時守在我的病床前寸步不離。
九歲那年,父母被仇家設計車禍身亡,家裏財產被瓜分一空後,我被遺棄在暴雨中,成了沒人要的孤兒。
是江肆年抱著昏迷的我,朝著別人磕了無數個頭,求了一家又一家,最後更是不怕死的攔住了仇家疾馳在路上的車,才為我換回一絲生機。
仇家和我同齡的千金看了全程,對江肆年起了興趣,於是讓江肆年在我和她之間二選一。
第一次,海邊懸崖上,江肆年選擇了我,然後他被千金下令打斷了三根肋骨。
第二次,高空跳傘中,江肆年還是選擇了我,然後他被千金抽了九十九鞭。
第三次,失控的賽車中,江肆年極力越過千金來保護我,事後被千金硬生生打斷了一條腿。
二選一的遊戲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第一百次,江肆年再次義無反顧的朝著我跑來時,我拿出了鋒利的刀,抵在自己咽喉上,笑著說:
“哥哥,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自殺。”
............
正朝著我跑來的江肆年腳下踉蹌幾下,硬生生被我這句話釘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下一秒,他便下意識的放軟了語氣,像過去的十八年一樣,放低了姿態哄我:
“安安,乖,把刀給哥哥,傷到了會很疼的。”
是啊,人被傷到了,會很疼的。
所以我開口,問他:
“哥哥,這麼多年,你疼嗎?”
江肆年愣在原地,緩慢的眨了眨眼,然後朝著我笑道:
“哥哥男子漢大丈夫,不怕疼。”
“騙人!”
我抬頭,目光從江肆年身上,一寸一寸的向下滑過。
額頭上麵的傷疤,是當初為了求人送高燒的我去醫院磕頭磕出來的。
胳膊上麵的傷疤,是當初為了從火海中救我被掉下的梁木砸到的。
手上的疤痕,是為了救我出獸籠被老虎咬的......
眼淚控製不住的掉下來,騙子,江肆年就是個大騙子。
身上骨頭斷了一次又一次,舊疤未好,新疤又起,就是超人,也是會疼的啊!
看見我落淚,江肆年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想要過來幫我擦眼淚,
見狀,我手下用力,脖子處傳來刺痛,有什麼順著刀尖往下淌。
“安安......”
耳邊傳來江肆年驚慌失措的大喊聲,我卻笑著又往後退了兩步,仰頭,笑道:
“哥哥,這次,別選我了,就算是報恩,這麼多年,也夠了。”
“身體已經夠疼了,哥哥就別再傷害自己的心了。”
“去找沈芊芊吧!我知道,哥哥心裏在擔心她。”
江肆年因為我的話愣在了原地,他嘴唇張合幾下,似乎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肆年和沈芊芊你來我往的一百次二選一中,動心的,顯然不止一個人。
沈芊芊十八歲生日那天,第一次主動邀請除了江肆年以外的陌生男人跳舞,那一晚,江肆年喝的酩酊大醉,我費力的把他扶到床上後,聽到他在夢裏喊芊芊。
語調含糊,卻喊了一遍又一遍,
我也陪著他,坐在床邊的地上,聽了一遍又一遍。
陽光灑進屋內的那一刻,我眨了眨被光刺的控製不住流淚的眼睛,緩緩的笑了。
我的肆年啊,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為了當初一個六歲小女孩的童真言語,保護了我一年又一年。
而如今,當年求著保護的六歲小女孩也長大了,可以獨立了,所以,江肆年,也該自由了。
自此以後,哥哥,也隻是哥哥。
思緒回歸,我扔下了手裏的刀,朝著江肆年露出調皮的笑:
“我不這樣做,哥哥永遠也無法直麵自己的心,綁匪已經都被哥哥打倒了,我不會有危險的,哥哥別擔心。”
“傷口很淺,我回去會處理的,哥哥快去吧,別讓芊芊姐久等了。”
垂眸對視間,江肆年倉惶間移開視線,他開口,嗓音艱澀:
“安安,芊芊她,和沈家人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江肆年在顧忌什麼,所以笑著點頭附和:
“我知道的,哥哥,我父母的事情,和沈芊芊無關,我不會怪她的。”
江肆年的目光從我留學的脖頸處掃過,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是下一秒,一道特殊的電話鈴聲憑空響起。
我知道,那是江肆年給沈芊芊設計的專屬電話鈴聲。
果然,江肆年再也顧不得我身上的傷口,匆忙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沈芊芊淒楚的聲音:
“江肆年,第一百次了,你還是沒有選我,那就最後一次告個別吧,明天,我就會答應家裏的聯姻,我們三年間的關係,也到此為止了......”
電話被沈芊芊無情掛斷,於是,江肆年便徹底慌了神。
他再也顧不得我脖子上麵的傷,甚至不記得和我說句話,倉惶轉身朝著倉庫外麵的車跑去。
餘光掃到被打暈在地的混混,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不懷好意的看向我。
我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往前追著跑了兩步,倉惶喊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