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前,爸媽出車禍走了。
家裏隻留下我和剛上高中的弟弟林輝。
親戚們都勸我,一個女孩子,別讀書了。
早點嫁人或者出去打工,把弟弟拉扯大就行。
可我看著弟弟拿著重點大學錄取通知書時,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我舍不得。
我咬著牙,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我退了學,跟著同鄉去了城裏的建築工地。
搬磚、扛水泥、紮鋼筋......男人幹的活,我一樣沒落下。
夏天,皮膚被曬得一層一層地脫皮。
冬天,手上長滿了又癢又痛的凍瘡。
最苦的時候,一天隻舍得吃兩個饅頭,就著免費的鹹菜。
我把省下來的每一分錢,都寄給了弟弟當生活費和學費。
林輝也很“爭氣”。
名牌大學畢業,進了本市最大的建築公司,成了項目高管,平步青雲。
他總是在電話裏說:“姐,等我出人頭地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去工地上受苦。”
我信了。
我相信我唯一的親人,不會忘記我這個姐姐是如何把他托舉起來的。
直到今天,他親手將我推開,像扔掉一件無用的垃圾。
冰冷的雨水澆得我渾身濕透,我抱著手臂,蹲在酒店門口的花壇邊。
我渾身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氣的。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緩緩在我麵前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儒雅的中年男人的臉。
“林工?”
他試探地喊了一聲,語氣裏帶著不確定和驚訝。
我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真的是你!林工!”
男人立刻推開車門,撐著一把大黑傘快步走到我麵前。
“你怎麼會在這裏?還淋成這樣?”
我認出他了。
是陳建國,我大學時的導師,也是國內頂尖的結構工程專家。
當年我退學,最惋惜的就是他。
他曾說,我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天生就是該吃這碗飯的。
“陳......陳老師。”我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快,快上車!”
陳老師不由分說地將我扶上車,又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他立刻對司機說:“開暖氣。”
溫暖幹燥的空氣包裹住我,我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下來。
陳老師遞給我一杯熱水,歎了口氣。
“小秀,這些年你到底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很久。”
“以你的才華,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我握著水杯,看著窗外的大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老師見我不想說,也沒有追問,隻是痛心疾首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當年匿名發表的那幾篇關於‘超高層建築非線性分析’的論文,在業界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多少人想挖你,都找不到人。”
“你當年要是讀完博,現在至少也是國家級設計院的總工程師了。”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我苦澀地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屏幕上彈出一條新聞推送。
“突發!我市在建地標‘雲頂中心’項目發生嚴重坍塌事故,傷亡情況不明,項目負責人已被控製!”
新聞配圖裏,那棟我再熟悉不過的建築,從中間攔腰折斷。
鋼筋水泥的廢墟慘不忍睹。
而‘雲頂中心’的項目負責人,正是我的好弟弟,林輝。
我剛剛還在為他心寒,可看到他出事,心裏又是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