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辛苦跟進的客戶,被老板的親戚用人情關係搶走。
她還笑著請我吃飯,說以後會照顧我。
陳韻秋用看螻蟻的眼神把我釘在恥辱柱上。
她撫著香奈兒套裝的金線滾邊輕笑:
“阮小姐的奮鬥精神真令人感動,可惜職場不是慈善機構。”
陳奕辭擺弄著百達翡麗表麵歎氣:
“家族企業總要有人犧牲,你就當為集團做貢獻了吧。”
穆婉清轉著保時捷鑰匙歪頭:
“要不我幫你推薦去郊區工廠?那裏正缺流水線女工呢。”
我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她的業績。
可我不恨她。
1
年會現場的追光燈晃得我睜不開眼。
主持人用激動到破音的聲音喊著:
“本年度超級大客戶的最終歸屬者,她就是,穆婉清!”
我愣在台下。
周圍同事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打在我身上,同情,尷尬,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穆婉清穿著高定禮服上台,經過我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
眼神裏帶著一絲快閃而過的愧疚。
“下麵,有請我們的優秀員工,阮盈盈上台領獎!”
我走上台,手裏被塞進一個輕飄飄的獎杯。
集團大股東,陳奕辭的母親陳韻秋,端坐在第一排的主席台上,全程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像在看一隻被隨意擺弄的螞蟻。
“盈盈,別難過,這公司就是這樣,太不公平了。”
“是啊,誰不知道那客戶是你跟了一年的。”
散會後,幾個同事圍過來安慰我,但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誰聽了去。
我的直屬上司把我拉到一邊,塞給我一包紙巾。
“這是陳董的意思,誰也改不了。”
我一個人躲到天台,點了一根煙。
這一年裏,為了這個客戶,我在辦公室住了多少個通宵。
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第二天貼著暖寶寶繼續去開會。
前前後後改了十幾版方案,每一個字都是我親手敲出來的。
三年前,我剛進公司,還是個愣頭青。
陳奕辭拍著我的肩膀說:“好好幹,隻要肯拚,在我這裏就能出頭。”
現在我明白了,所謂的承諾,在家族利益麵前,屁都不是。
手機響了,是我爸。
“盈盈啊,那幫要債的又上門了,你看......”
我掛了電話,看著手裏那個“優秀員工”獎杯,自嘲地笑了。
這破玩意兒,連給我爸還債的零頭都不夠。
回到那個月租三千的出租屋,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第一次開始懷疑,我這麼拚命,到底圖個啥?
2
第二天一上班,穆婉清的微信就彈了出來。
“盈盈,中午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地點是公司樓下的高檔日料店,人均一千多。
我本來想說沒空,但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半天,最後還是回了一個“好”。
包間裏,穆婉清已經點好了一桌子菜。
“盈盈,我知道,那個客戶,應該是你的。”
“但我們家......需要我的履曆上多一些漂亮的業績。”
“陳董的意思是,我必須盡快在公司站穩腳跟,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心裏冷笑。
【身不由己就可以搶別人的飯碗?這是什麼神仙邏輯?】
“公司決定,讓你做這個項目的客戶關係顧問。”
“工資給你漲三成,再給你配個助理。”
我想把桌上的清酒潑到她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
但想到我爸的債,我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好。”
飯局結束,穆婉清開著她的保時捷送我回家。
車子停在破舊的老小區門口,她臉上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
“盈盈,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
“不用了,謝謝穆總。”
我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穆婉清像個跟屁蟲一樣,天天找我請教客戶的各種細節。
她態度謙虛,拿著個小本本記得密密麻麻。
看著她那副樣子,我心裏那股火,竟然消了一點。
周一的例會上,穆婉清當著所有人的麵,特別感謝了我。
“這段時間,要特別感謝盈盈,她給了我非常多的幫助和支持。”
會後,一個同事湊過來小聲說:“你可別信她,這都是演戲給陳董看的,收買人心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開始懷疑,她到底是真心求教,還是在PUA我?
下午,陳奕辭把我叫到辦公室。
“盈盈,這陣子先委屈你了。”
“等這陣風頭過去,我一定補償你。”
“婉清是我媽唯一的侄女,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
我這才徹底明白,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優秀”,在他們眼裏,我永遠都是個外人。
回到工位,桌上多了一大束香檳玫瑰,卡片上是穆婉清的字跡:謝謝你,我的良師益友。
我抓起花束,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可過了幾分鐘,我又鬼使神差地把它撿了回來,找了個空瓶子插上。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也許,穆婉清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大概......也是個工具人吧。
3
兩個月後,陳奕辭給了我一個新任務。
“盈盈,華南市場一直打不開,你帶三個新人去試試。”
“做成了,銷售總監的位置就是你的,這次,我媽絕對不會幹涉。”
我帶著馳野、小雨和阿傑三個剛畢業的愣頭青,殺到了廣州。
四個人租了城中村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每天早上六點出門,拜訪客戶,晚上十一點拖著一身疲憊回來。
馳野是三個新人裏最機靈也最拚的,像塊海綿一樣跟著我學東西,從沒喊過一句累。
我手把手地教他怎麼做客戶分析,怎麼寫方案,怎麼在談判桌上爭取最大利益。
三個月後,我們啃下了第一個客戶。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人在地下室,就著一箱啤酒,幹掉了十桶泡麵。
半年時間,我們拿下了十幾個客戶,從零開始,建立起了完整的華南銷售網絡。
馳野成長得飛快,已經可以獨當一麵,我看著他,就像看著過去的自己。
我開始規劃下一步的擴張,想著等項目穩定了,升了職,加了薪,就能徹底還清我爸的債了。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陳奕辭的電話。
“盈盈,馬上回北京總部,有重要事情。”
會議室裏,陳韻秋和穆婉清都在。
陳韻秋甚至沒看我一眼,直接宣布:“華南市場,即日起由婉清全麵負責。”
“她需要積累一些區域管理的經驗。”
我當場就炸了。
“陳董,項目還沒結束,現在換人,前麵半年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陳韻秋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這是公司的決定,不是在跟你商量。”
“至於你的辛苦,公司會給你發一筆獎金作為補償。”
陳奕辭坐在旁邊,低著頭,一言不發。
穆婉清的眼神躲躲閃閃,始終不敢看我。
更讓我崩潰的是陳韻秋的下一句話。
“你帶去的那三個新人,也一起劃歸到婉清的團隊,團隊的完整性很重要。”
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
“那我這半年算什麼?給你們穆家做嫁衣的工具嗎?”
陳韻秋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
“阮盈盈,注意你的身份,你隻是個打工的。”
交接那天,馳野紅著眼睛,死死地抓著我的胳膊。
“盈姐,我不想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有些沙啞:“聽公司的安排,別為了我,影響你自己的前途。”
我看著馳野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穆婉清離開,那一刻,我感覺像是自己的孩子,被人硬生生抱走了。
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在抽屜裏翻出一張咖啡券,是馳野拿下第一單後,用他自己的錢請我喝的。
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裏,一個人喝光了兩瓶二鍋頭。
半夜,我借著酒勁,給陳奕辭發了三個字:我辭職。
他的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勸我別衝動。
我直接掛斷,回了條信息:這不是衝動,是想明白了。在這個公司,我阮盈盈永無出頭之日。
4
我醉醺醺地走在大街上,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是阮盈盈嗎?我是景寧。”
景寧,一年前在行業論壇上認識的,我們倆都是沒背景全靠自己拚的,聊得很投機。
“我聽說你的項目又被截胡了,你們公司也太不是東西了。”
“我剛跳槽到新公司,現在是采購總監。”
“我手裏有個年度大單,有沒有興趣?”
我苦笑一聲:“我剛辭職,現在就是個無業遊民,啥都沒有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那更好!自己幹,我直接跟你合作!”
“我不信公司,我隻信你這個人。”
我們在一家咖啡館見了麵,景寧把項目的資料和預算都推到我麵前。
我心動了,但又很猶豫。
“我手裏沒錢,也沒團隊。”
“錢,我可以先預付三成。團隊,可以慢慢招。”
“如果......如果我失敗了呢?”
景寧握住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那就當我交了個朋友。失敗了,我再找別的供應商,你沒什麼可損失的。”
我被她眼裏的信任和真誠徹底擊中了。
“好,我幹!”
離開咖啡館,剛走到門口,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攔住了我。
他遞給我一張紙條,是陳韻秋派人送來的。
上麵隻有一行字:別想帶走公司任何客戶資源,否則,法庭上見。
我把紙條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然後給景寧發了條微信。
“項目,我接了。”
回到出租屋,我翻出所有的銀行卡和存折。
這些年拚死拚活攢下的錢,除了給我爸還債,剩下的,連注冊個公司都緊巴巴的。
我想起了陳奕辭說的補償。
那筆錢,本來就是我應得的。
我決定,明天去公司,拿了錢,就徹底離開這個傷心地。
那一晚,我徹夜未眠。
北京,是待不下去了。
我想起了成都,那個節奏慢一點,生活成本低一點,但機會同樣多的城市。
我打開電腦,開始搜索在成都注冊公司和租辦公室的流程。
5
第二天,我去公司辦離職。
人事把我領到會議室,說陳總馬上就到。
陳奕辭推門進來,反手把門關上。
他把一張銀行卡推到我麵前。
“這裏麵是你這幾年的項目提成和獎金,本來就該是你的。”
我把卡推了回去:“我不要,我隻想盡快辦完手續。”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哀求:“盈盈,收下吧,不然我這輩子心裏都過不去。”
我看著他滿臉的愧疚和疲憊,最終還是把卡收下了。
“很抱歉,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如果以後有機會,希望我們還能......”
“不會有機會了。”我打斷他,“我要去別的城市,重新開始。”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穆婉清衝了進來。
她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盈盈,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會走的。”
我搖了搖頭:“不怪你。是我自己想明白了,這裏不適合我。”
穆婉清從包裏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和一張名片。
信封裏也是一張銀行卡。
“這是我私人的錢,就當是我付給你的谘詢費。”
“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一定要打這個電話找我,我會盡全力幫你。”
我推辭說不能要,她卻死死地拉著我的手。
“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知道你家裏情況......這錢,就當是朋友之間的幫忙。”
我看著她真誠的眼神,最後還是收下了。
我們三個人在會議室裏,相對無言,氣氛尷尬得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
穆婉清突然問我:“盈盈,你為什麼......從來都不恨我?”
我笑了笑:“恨有用嗎?又改變不了什麼。”
“可......換成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各人有各人的命,沒什麼可比的。”
辦完手續,我抱著一個紙箱子走出辦公室。
隻有前台那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偷偷跑出來,塞給我一袋薯片。
“盈姐,路上吃。”
我拖著箱子,走出這棟我待了五年的寫字樓,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身,決絕地離開。
當天晚上,收到了馳野的微信。
“盈姐,你教我的東西,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
我回了他一句:“好好幹,別辜負這個機會。”
我開始打包行李,把所有能賣的東西都掛上了閑魚,剩下的,裝了滿滿兩大箱。
在北京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敬了這五年該死的青春一杯酒。
6
我買了去成都的硬座火車票,二十多個小時,一路沒合眼,在筆記本上敲完了創業計劃書。
到了成都,我先在青旅找了個床位,一晚上五十塊。
白天,我頂著大太陽,跑遍了成都的寫字樓和創意園區。
地段好的租金貴,便宜的又太偏。
最後,在一個老小區裏,我看中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民居。
我跟房東阿姨軟磨硬泡,說自己是剛畢業來創業的,能不能便宜點。
房東阿姨看我是個外地來的小姑娘不容易,最後給我便宜了五百塊。
拿到鑰匙,我直奔工商局,注冊了公司,名字就叫“盈創”。
注冊公司的錢,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
我在二手市場淘了幾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台勉強能開機的二手電腦。
我的公司,就這麼簡陋地開張了。
景寧項目的三成預付款到賬後,我終於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但我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我在招聘網站上掛了信息,麵試了十幾個,要麼眼高手低,要麼獅子大開口。
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太衝動了?一個人,能幹成什麼事?
景寧打來電話問項目進展,我硬撐著說一切順利。
掛了電話,我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害怕。
第十五個來麵試的人推開門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是馳野。
“我辭職了,專門來成都找你的。”
我眼眶一熱:“你傻不傻啊?那邊那麼好的機會。”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盈姐,你教我的本事,我得還給你。”
“我在那邊,雖然跟著穆總,但心裏清楚,我學到的所有東西,都是你教的。”
“盈姐,明天我能來上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