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棠亂糟糟地做了好多夢。
夢到如何都躲不過的、父親手中的長棍。
夢到十八歲生日時,和宋堇年分食的同一塊小蛋糕。
夢到宋城發瘋時陰鷙的眼神......
最終夢醒了,眼前的白一點點擴散開,刺鼻的消毒水味兒鑽進鼻腔,她被窗外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
她居然沒死......
唐棠想要起來,但渾身像散架了,根本沒有半點力氣。
突然,一道陰影擋住了為數不多的陽光。
宋堇年側身站在床邊,眉眼匿在陰影裏,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我過來的時候叫消防在樓下做了防護措施,所以你隻是斷了兩根肋骨,其餘沒什麼,”他看了眼唐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要去找枝枝的麻煩?”
唐棠將頭撇向另一邊,沒說話。
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把沈枝枝丟下去。雖然她恨透了沈枝枝,但唐奕躺在醫院裏,還需要她,她不能和沈枝枝魚死網破。
見她沉默,宋堇年語氣中多了幾分怒色,“你總是這樣悶,像個沒有生命的軀殼,唐棠,這就是你跟枝枝的區別,這就是我們十幾年的感情一擊即潰的原因。”
他轉身朝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以後不要再找枝枝的麻煩,否則不要怪我不念舊情。”
等他走後,唐棠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胸腔一陣擴散開來的疼,就連嗓子裏也湧上了腥甜的滋味。
但她眼神卻盡是麻木之色,好似真的如宋堇年所說,她被抽取了靈魂。
倘若她也有能夠為她兜底的家人,倘若她能夠無憂無慮地長大,那她也不是如今這樣沉悶的性子。
可生活沒給她機會啊。
明明宋堇年是最清楚她過往的人,可他卻冷漠地指責她沒有生命力。
想到最後唐棠也明白了,她從未改變,變的是宋堇年。
因為不愛了,所以他眼中的她哪裏都是毛病。
......
等唐棠可以下床了,唐奕的主治醫生給她帶來了好消息。
唐奕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雖然還沒有蘇醒的跡象,但至少性命保住了。
唐棠收拾好心情,就要去病房看望唐奕,然而她剛走出別墅,頸後便被人重重一擊,隨後她便沒了知覺。
等到再次有了意識,唐棠被人蒙上了黑布,眼前什麼也看不見。
但她聽見了沈枝枝義憤填膺的聲音。
“今天本宮邀請各位前來,是要細數罪人唐棠所犯罪行!”
“作為女人,不守婦道,若是放在從前,是要遊街示眾、浸豬籠的!唐棠,你還有半點羞恥心嗎?”
在沈枝枝說完話後,唐棠頭上的黑布被人摘去,她先是被眼前刺眼的光芒映得眯起了眼睛,隨後才看清一切。
亮堂堂的大廳內坐滿了人,全是唐棠的舊識——鄰居,同學,老師......
還沒等唐棠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台上的大屏嘭的一聲打開了。
視頻裏,宋城控製著輪椅走向被綁在床上的唐棠,薄薄的鏡片下是藏不住的精銳眸光,因為常年下半身癱瘓,他透著一股揮散不去的病氣。
“棠棠,你今天很不乖,在宴會上一直盯著堇年看。”
他的聲音如同鬼魅。
這些年隻在噩夢中見過的男人再次出現在眼前,唐棠如墜冰窟,靈魂深處的恐懼又被牽引出來。
“關了,把它關了......”她起身想要把視頻關掉,卻被兩個男人重重地按了回去。
沈枝枝坐在椅子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唐棠,你也知道丟人啊,做都做了,還怕叫人看見?”
視頻還在播放,唐棠緊緊閉上眼睛不去看,可聲音卻如影隨形,絲絲縷縷如同臘月刺骨的冷風吹進骨頭縫裏。
“唐棠,跟了我,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我知道,你喜歡我的兒子堇年,我也知道你來我身邊的目的。但是你太天真了,你覺得跟了我,你跟堇年還有可能嗎?”
“不會!像你這種自私的魔鬼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愛!”唐棠厲聲喊道。
宋城眼色一冷,拿過桌上的蠟燭,放在唐棠大腿上方微微傾斜,滾燙的蠟油滴在皮膚上,不一會兒就燙得發紅。
他捂住唐棠的嘴,冷笑:“堇年是我的兒子,你覺得他會不會走我的老路呢?棠棠,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她也從來不服我,直到死都沒有。你很像她......”
滾燙黏膩的親吻落下去,哪怕時隔多年,唐棠依然還記得那觸碰有多令人惡心。
她幾乎崩潰地喊道:“關掉......不許看了——”
渙散的目光突然瞥到人群中的宋堇年,唐棠啞然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宋堇年的目光中沒有一絲心疼,有的僅是震驚,還有藏匿不住的厭惡。
他居然厭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