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歲那年敵軍來襲,我以身相護,替宇文硯擋下致命一擊。
從此右臂筋脈盡斷,額角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他感念我舍命相救的恩情,許下婚約,承諾會護我一世安穩。
可十年之後,大殿之上,他為了取悅昭陽郡主,竟當眾取笑我:
“你這副殘破的樣子,實在是有礙觀瞻。”
“我真願你當年就死在沙場,也省得今日令我蒙羞。”
我緊攥著父親允我重回北境的兵符,一言未發。
回府後,我當著兩家之麵,親手焚毀婚書。
宇文硯,那昭陽與你兩相宜,北境風沙才是我的歸途。
從此天各一方,死生不複相見。
“虞姐姐,你可是將門之後,這小小的投壺遊戲,難道還要推三阻四嗎?”
昭陽郡主葉珊珊的聲音嬌俏又尖銳,她挽著我的未婚夫,在一眾貴女的陪伴下,將我堵在了賞花宴的中央。
葉珊珊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在我身上,眼底全是譏諷。
我下意識攏了攏右臂的袖子,那條胳膊廢十年了,筋脈盡斷、用不上丁點力氣。
“哎呀,瞧我這記性。”
葉珊珊故作驚訝地捂住嘴,轉身對身後的一眾人說道:
“我竟忘了姐姐你的手臂不方便......可是,若連這點小事都退縮,豈不是丟了虞老將軍的臉麵?”
她的話像淬毒的針,逼得我無路可退。
宇文硯的目光在我身上掠過,淡漠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的心臟狠狠抽動,竟看不清眼前人的麵孔。
“姐姐,你這個樣子參加宴會,豈不是掃了大家的興致?”
“硯哥哥,你看虞姐姐多無趣啊,這等熱鬧的場合,她這幅樣子,倒像是我們怠慢了她。”
“我還以為,他們虞家有什麼魄力呢,不過爾爾!”
我身不由己,深呼一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下,用左手拿起那支沉重的箭羽。
“哐當”一聲,箭羽無力地落在了銅壺外,周遭立即傳來一陣嘲笑。
我左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
就在這時,宇文硯走了出來。
看到他,我心中竟升起一絲希望。
想著他為我解圍,救我出困境。
可他沒有。
他從侍女手中拿起一支毛筆,蘸滿墨汁後朝我靠近。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眸子裏卻是冰冷的寒意:
“非晚,願賭服輸,這是投壺的規矩。”
“這麼多人在呢,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得難堪吧。”
我強忍著委屈,閉上眼睛,等待著懲罰降臨,無非就是在臉上畫個叉子,那有什麼的。
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卻比當眾打我一巴掌還要殘忍。
宇文硯伸出手,溫熱的指腹特意擦過我額角那道傷疤。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然後,宇文硯落筆了。
墨汁觸及皮膚,他在我那道傷疤上,一筆一劃的畫上了隻烏龜。
全場一片死寂,隨即,整個宴會哄堂大笑。
我看著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聽到他帶著玩味的笑聲:
“在你這長疤的臉上畫隻龜,倒是挺相得益彰的。”
“非晚,你別怪我,你這副殘破的樣子,實在讓本世子顏麵無光。”
轟的一聲,我腦子裏所有的弦都斷了。
十年情深,換來的就是一句“顏麵無光”。
我沒有哭,甚至笑出了聲。
在滿場刺耳的嘲笑聲中,我抬起頭,對上了他那雙涼薄的眼睛。
隨即,我當著所有人的麵,猛地拔下頭上的金簪,狠狠地劃過額頭上那屈辱的墨跡。
皮肉被劃開,血珠瞬間滲了出來,鮮血順著我的臉頰流下,觸目驚心。
那道傷疤被新傷覆蓋,已然看不出舊模樣。
我盯著宇文硯微微睜大的瞳孔,一字一頓的說道:
“宇文硯,這疤是你欠我的,我從未做錯什麼,要是真有錯處,那就是救你!”
“今日,我用自己的血洗淨你給我的羞辱。”
“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
說完,我將那支發簪用力丟了出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用驚駭的目光看著我,可我隻是轉身,決然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