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兒去世後,老公非要拉著我和白月光玩懺悔遊戲.
第一個發言的是我高薪聘請的保姆。
她懺悔因為疏忽讓我女兒發了高燒。
我還沒開口,老公白月光就寬容一笑:
“沒關係,人都有疏忽的時候,隻要沒造成大錯就行。”
她直接代替我原諒。
第二個發言的是我老公。
“我最後悔的就是......暖暖走那天,我因為公司的事情煩心,朝她發了脾氣,出門沒有抱她。”
老公白月光溫柔地搖搖頭,開解他:
“男人嘛,事業家庭難兩全。暖暖那麼愛你,一定會原諒爸爸的。”
第三個發言的人,是白月光。
她窩在我老公的懷裏,神色哀戚:
“說到最後悔的事,我最後悔的,是太相信自己的專業判斷。給暖暖注射了過高的鎮靜劑,害得她心臟驟停,不治而死。”
說完她立馬傷心地看著我:
“夏禾,你會原諒我的吧?”
我笑笑,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正在直播的手機。
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懺悔遊戲結束,現在該輪到我審判了。
1
聚會開始,老公的白月光、我女兒的心理治療師柳夢,一身白色套裝,語氣溫柔地向大家解釋:
“今天大家來到這裏都是為了開解我的好閨蜜夏禾。自此暖暖死後,她一直走不出來。作為她的閨蜜,我看在眼裏真的很難受。”
“所以為了讓她從悲痛走出來。作為心理治療師,我提議大家玩一個‘懺悔遊戲’。”
“每個人都分享一件關於暖暖的,最後悔或者最遺憾的小事,把愧疚說出來,再讓夏禾原諒。隻有這樣,夏禾才能真正的放下。”
“阿俊,你覺得怎麼樣?”
她笑著問我老公,聖潔的像個天使。
我的老公高俊眼神不錯地盯著她,寵溺一笑。
“你是專業的,都聽你的。”
“那夏禾呢?你同意嗎?”
柳夢嗔了男人一眼,轉頭看我。
“她當然同意。”
高俊直接替我回答。
“你都是為了她好,我們心裏有數。”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對,柳醫生用心良苦,我們都知道。”
“遊戲快開始吧,我們都等不及了。”
我低著頭做在人群邊上玩弄手指,空調再熱也不肯脫下外套。
遊戲很快開始。
2
我花高價聘請的育兒保姆最先開口。
“我最後悔的就是,有一次暖暖小姐發燒,我偷懶睡著了沒及時給她量體溫,差點燒壞了腦子。”
“不過幸好柳醫生及時回來給暖暖小姐喂了藥,第二天就好了。”
柳夢寬容地點評:
“沒關係,人都有疏忽的時候,隻要沒造成大錯就行。”
她直接代替我原諒。
我的身體卻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像生鏽已久的機器好不容易啟動。
“發燒?中秋節那次嗎?”
那次我因為高俊的爸媽想吃手作月餅,提前一天趕回鄉下老家給他們做飯。
回到家時,正好撞見柳夢溫柔地責備保姆不盡責,害得暖暖發高燒。
還說要不是她在,暖暖就要燒壞腦子了。
那天我站在門外,聽到這話心裏充滿了感激。
但沒過多久,女兒就被查出了精神問題,時常出現幻覺。
“就是那次。”
保姆脫口而出。
“那次夫人不在家,我幹保姆這麼多年了,還沒見過這麼負責任的家庭醫生呢,隻是發個燒酒給小姐喂了那麼多對症的藥,簡直比夫人還像媽媽。”
全場寂靜,尷尬地看著我。
我沒抬頭,靜靜地摸著手上的泥塑戒指。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了。
從柳夢進到家裏的第一天起,我就被貼上了不合格的標簽。
不合格的妻子。
沒有柳夢漂亮優雅,善解人意。
不合格的母親。
女兒生病發燒、最需要媽媽的時候,我在鄉下高俊的父母家。
熬了一整晚,給他們做街上到處都能買到的豆沙月餅。
笑了笑,眼淚落到戒指上,我連忙擦去。這戒指是女兒生前給我做的,不能弄臟。
3
第二個發言的人是高俊。
作為暖暖的父親,他剛開口就泣不成聲。
“我最後悔的就是......暖暖走那天,我因為公司的事情煩心,朝她發了脾氣,出門沒有抱她......現在想想,我真的心如刀割。”
他流下眼淚,好好父親的形象感動了所有人。
柳夢哽咽著抱住他,輕聲安慰:
“男人嘛,事業家庭難兩全。暖暖那麼愛你,一定會原諒爸爸的。”
其他人爭著遞紙巾。
“是啊,暖暖一定會原諒你的。”
“高哥,你別太難過了。”
我沉默地聽著這些安慰,手指攥緊到發白。
高俊大概忘了吧,那天他可不隻是發脾氣。
女兒不過是想問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要不要給他留夜宵,高俊就突然發了火。
他粗暴地推開大病初愈的女兒,導致她額頭撞到桌角,流了好多血。
柳夢也在場。
她驚訝地捂住了嘴巴,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暖暖怎麼又發瘋了?打擾爸爸上班是不對的哦。”
我嚇壞了,抱著女兒要去醫院。
柳夢攔住我:
“暖暖現在這個狀態,要是去了醫院,一定會被查出有精神問題的。”
“阿俊好不容易才把公司發展的這麼好,要是被記者知道他有一個精神病女兒......”
高俊臉色一黑。
“柳夢說得對,不就是流了點血嗎?死不了。”
“去醫院了別人還以為我們家出什麼事了呢,不許去!”
女兒躺在我的懷裏,努力睜大眼睛。
“媽媽,不去了。”
“別讓爸爸不開心。”
黏膩的鐵鏽味混著眼淚的鹹濕氣息,在我的鼻尖再次縈繞。
我看著不知何時刺入掌心的指甲,輕輕笑了。
暖暖,那天你躺在我懷裏的時候,是不是很痛啊?
柳夢看見我的動作猛地站起了身,牽住高俊的手:
“阿俊,你快看!夏禾笑了,夏禾終於笑了!”
“我就說心理輔導是有用的吧,阿俊,我們終於成功了。”
高俊熟稔地反握住她,將她拉到身邊坐下,語氣寵溺:
“還得是我們柳醫生,醫術高超。快坐下吧,剛剛站起來太猛,扭到腳可怎麼辦?”
“討厭。”
柳夢推了他一下,然後整個人幾乎要歪到他的懷裏。
“接下來輪到我發言了。”
4
“說到最後悔的事,我最後悔的,是太相信自己的專業判斷。”
她語氣沉重:
“暖暖去世那天情緒極度不穩定,還有自殘傾向,我作為治療師,不得不給她用了稍大劑量的鎮靜劑。”
我記得那天是個豔陽天,高俊不在家。
自從女兒被查出精神有問題,高俊就不準她出門了,唯一的活動範圍就是家裏的別墅。
我下班回家,看見女兒趴在閣樓的窗戶上。
外麵是一群正在嬉鬧的孩子。
她聽到我的聲音,輕輕說:
“媽媽,我要是沒病就好了。”
我僵住,喉嚨像被灌了水泥,半天說不出話來。
女兒可能是察覺到說錯了話,懊惱地回頭,咧開嘴對我露出一個笑:
“媽媽,我亂說的,我在家很開心,你別告訴爸爸哦。”
她怕爸爸也會難過。
我點點頭,逃也似地下樓給高俊打電話。
我想帶她出去,哪怕隻有幾分鐘。
電話撥出,還沒接通,閣樓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我瘋了似地跑上樓。
看見剛剛還在對我笑的女兒癱坐在血泊裏,白裙子沾滿了血,地上掉了一把小刀。
柳夢帶著人衝進來,看到地上失去氣息的小鳥屍體,失聲尖叫。
“暖暖又發瘋了!快,快把她綁起來!”
他們推搡我、擠壓我,捂住女兒的嘴將她拖進了醫療室。
我瘋了似地哭喊,讓他們放手,別嚇到我的女兒。
沒有人聽。
他們隻是聽著柳夢“反社會人格”的理論,用一種可憐、同情的眼神看著我,將“情緒不穩”的我拽出房間,告訴我。
我女兒瘋了,她是個瘋子。
為了給她治療,柳醫生必須用藥。
十分鐘後,高俊趕回家,柳夢越過眼睛紅腫的我哭著撲進他的懷裏,抽噎道:
“暖暖她精神失控,還有自殘傾向,我沒辦法隻能給她加大藥量。”
“沒想到她因為藥物過量心臟驟停,去世了。”
“阿俊,你會怪我嗎?”
高俊臉色沉痛,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不會,你隻是做了一個醫生該做的,我不怪你。”
“要怪就怪夏禾,是她生出了一個有精神病的女兒。”
“是她害死了暖暖。”
高俊的話勝過世間所有的利劍,將我釘死在罪人的十字架上。
後麵的事情我沒太多記憶。
我隻記得女兒的葬禮上,爸媽嫌丟臉,要跟我斷絕關係。
婆婆扇了我十幾個巴掌,要我為她的孫女償命。
柳夢躲在高俊的懷裏,一半悲憫一半得意。
就像此刻,她看向我,輕咬了下嘴唇。
“夏禾,我知道你後來怪我,但當時情況緊急,我必須做出專業決斷,你能理解我的對吧?”
我握緊手裏的戒指,抬起頭,第一次真正地看她。
“繼續說。”
大概是沒預料到我的平靜,柳夢罕見地皺了皺眉,接著又恢複了溫柔。
“沒什麼了啊。哦,對了。”
她似乎才想起什麼,看了眼高俊,裝作“無意”地補充:
“阿俊,後來警察調查的時候,那份為了規避醫療風險,你讓夏禾簽字的‘用藥同意書’你放哪兒去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拿出來讓夏禾也......”
高俊臉色驟變,急忙打斷:
“柳夢!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提那個幹什麼!”
他又看向我,訕笑著解釋:
“當時情勢危急,你傷心過度,我也是沒辦法。”
“畢竟人都死了,活人還是要繼續生活,對不對?”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全身劇烈顫抖。
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藥同意書”,我從來沒簽過!、
是高俊為了掩蓋柳夢用藥不當的事實,故意偽造的!
難怪,難怪我的女兒匆匆下葬。
難怪他們不讓我看暖暖的最後一眼。
難怪、我的暖暖從去世到現在,不肯來我的夢裏看我一眼。
我沉浸在痛苦裏,半晌沒有開口。
柳夢在高俊的驚慌中,露出了一個極其隱秘的、勝利的微笑。
她仿佛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捂住嘴巴:
“哎呀,你看我......真是的,提這些幹什麼。不過夏禾。”
她走到我麵前,蹲下,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悄悄對我說:
“說到底,最該懺悔的是你啊。”
“要不是你非得答應她帶她出去,我也不會害怕別人發現她沒病,故意用標本嚇得她心律失調。”
“你知道我給她打藥的時候她在說什麼嗎?”
“她說:‘媽媽,救我’。”
死寂,全場的死寂。
我怔怔的看著柳夢一張一合的嘴唇,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柳夢撇了撇嘴,沒意思地站起身:
“好了,今天的懺悔治療就到這裏吧。”
“讓我們給夏禾一點時間,讓她好好整理。”
“各位,我們散了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
“等一下。”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從上衣口袋掏出手機。
露出屏幕上一直顯示直播中的畫麵。
聲音清晰,眼底不帶一絲笑意:
“‘懺悔遊戲’結束了,現在換我們玩‘審判遊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