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妻子創業失敗,賠光家產。
我每天連軸轉打三份工隻為了給她減輕負擔。
我吊在三十層擦玻璃的時候,屋裏正在賀壽。
我羨慕地朝裏麵望去,卻看到妻子正將錢堆成的蛋糕推出來送給中間的老人。
討論聲透著窗邊傳出來:“這裏的位置千金難求,寧小姐竟然直接包下了一整層來給婆婆賀壽!”
“光今天在門口撒的紅包,就好幾百萬呢!”
我吊在空中,一時忘了動作。
沒有人知道,寧小姐的婆婆一天前剛死在了醫院。
1.
我媽生病躺在醫院的時候,一個勁握著我的手求我。
“兒子,別治了。媽不想給你和小願再添負擔了。”
我瘋了似的給寧願打電話,想問她能不能先把我的工資卡拿來給媽看病。
轉身的功夫,我媽就從樓上跳了下去。
她將外套整齊疊好,最上麵工工整整放了一遝錢。
我顫抖著拿起來,發現裏麵有零有整。
各色紙幣疊在一起,一共是五十三塊錢。
我找不到寧願,匆匆為我媽處理了後事就趕過來擦玻璃。
時薪三百,曾經夠我們一家三口吃好幾頓了。
因此在富麗堂皇的五星級酒店看到寧願的時候,我心裏有一種不真實的割裂感。
裏麵那個一擲千金的女人真的是昨天穿著補丁衣服和我吃清湯麵的妻子嗎?
冷風呼呼吹過來,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我機械似的掏出手機給寧願打了個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旁邊工友發現我掏出手機,向上麵比了個手勢把我拉了上去。
腳剛踏在地麵上,一個頭盔迎麵朝我砸了過來。
“工作時間玩手機!你不要命了!別幹了!”
頭盔擦過額頭,帶出絲絲血痕。
好痛,原來這不是夢。
我失了魂像樓下走去,正好碰到興高采烈的酒店員工們。
“寧小姐要發紅包了,隻要一人說一句吉祥話就能拿到!”
宴會廳裏的壽宴裝點的富麗堂皇,隨處可見的值錢玩意。
周圍人嘰嘰喳喳討論著,說隻是這一場壽宴的布置就花了小一百萬。
我捂緊了臉上的口罩,隨著人流向人聲鼎沸處走去。
輪到我的時候,我看著穿著真絲旗袍,帶著華貴首飾的寧願和老太太時啞住了嗓子。
“祝您...壽比南山,六十大壽生日快樂...”
要是我媽沒死的話,今年也要六十了。
前幾天我還和寧願討論今年媽過生日的時候帶她去吃頓好的。
我媽眯著眼連忙擺手,說隻要快點還清家裏的債務,比一切都好。
今天我們就已經陰陽相隔。
寧願沒聽出我的聲音,眯著眼睛給我遞過來一個紅包:“來,拿好哈。”
我低著頭接過紅包的時候,手還在忍不住顫抖。
紅包很厚,摸起來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這筆能救我媽命的錢,就這樣被寧願輕輕鬆鬆送出去幾百個!
身邊人爭搶著要領紅包,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眾目睽睽之下,我穿著肮臟的工作服摔倒在地上。
無數異樣的眼光向我投來,我隻覺得酸澀。
正準備爬起來的時候,一雙手朝我伸了過來。
“你沒事吧?”
2.
我抬頭望去,正是壽宴的另一個主人公,老太太的兒子。
說來也巧,這人我認識。
正是當初寧願說帶她投資破產的好朋友辛翰。
寧願跟著他將所有家產都投了進去,最後卻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現在看來,一無所有的隻是我和我媽罷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惡意,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我閃身躲開他的手想要自己爬起來,下一秒卻不知道被人踢了一腳。
我像隻王八一樣摔了個四腳朝天,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連寧願都向這邊看過來。
她踩著高跟鞋走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迅速爬起來離開了。
至少我不願意現在讓她看到我這幅窩囊的樣子。
走出大樓的時候,我的手機才震動了兩聲。
一個陌生的號碼添加了我,我點擊同意後那邊很快傳來一個視頻。
點開是寧願和辛翰抱在一起交纏的畫麵。
男人低沉的嗓音突兀地響起:“騙那個傻小子的遊戲到底還想玩到什麼時候?”
寧願輕笑一聲,涼薄的話一遍遍回蕩在我耳邊:“當初要不是你和我打賭,我又怎麼能堅持這麼久。”
“老太婆病了,要是讓他知道我有錢,回去還不知道怎麼想辦法問我要錢呢。”
我愣了愣神,原來寧願知道我媽生病的事情!
那些我找她借錢的短信她全部都看到了,隻是她還是選擇了無視。
我跌跌撞撞回到家的時候,望著逼仄的地下室自嘲一笑。
該說寧願能吃苦嗎?這樣的地下室陪我一住就是三年。
她偽裝得很好,就算是和我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總是笑眯眯地照顧她。
她說自己父母雙亡,很久沒體會到家的感覺了,所以才會尤為珍惜這樣的氛圍。
寧願創業失敗後,我賣掉房子替她還債,就連我媽也拿出外婆傳給她的玉鐲變賣。
我永遠忘不了寧願拿到錢的時候激動掉淚的表情,她說以後不折騰了,會好好和我過日子。
她的淚眼和今天那個笑開了花的人截然不同。
看著狹小的屋子,我終於控製不住自己大聲哭了出來。
和寧願認識以前,我也算是小有成就。
作為村子裏第一個大學生,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後我便把相依為命的母親接了出來。
一次聚餐,我認識了被高管騷擾的寧願。
那時的她一身洗得發白的工作服,怯生生地站在一旁不敢反抗。
我借口敬酒將高管拉開時,收獲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後來我媽來公司給我送飯,恰巧碰到正就著涼水啃饅頭的寧願。
從此,我媽總會讓我多帶一份,說是帶給寧願吃的。
後來我們便順理成章在一起了。
婚禮很簡單,寧願卻說這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婚後寧願提出要創業,就算失敗後負債我和我媽依然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原來,這一切隻不過是他們有錢人之間的一場遊戲。
這場遊戲裏,隻有我動了真心。
我媽愛屋及烏,卻為此失去了生命。
3.
還沒來得及擦幹眼淚,醫院給我打來電話。
“韓先生,您母親生前簽訂了器官捐獻協議,現在已經匹配到合適的人選,您來見她最後一麵吧。”
器官捐獻?
我媽什麼時候簽了這些東西?
我匆匆往醫院趕去,卻在醫院大門碰到了從救護車上下來的寧願和辛翰!
她穿著高跟鞋步履匆匆,語氣中滿是焦急:“我婆婆是O型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暈倒了。我已經調集了全市醫院的O型血,一定要盡全力搶救!”
我愣著站在原地看著寧願和我擦肩而過。
隻要她抬頭,就能看到我旁觀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可是她沒有。
哪怕她明明知道我媽生病了正等著她的救命錢,寧願還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辛翰母親身上。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朝停屍間走去,醫生和護士正在那裏等著我。
他們給我看了我媽簽署的捐贈協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韓先生,您母親深明大義,做了件大好事啊!她身上的器官可以挽救三個家庭!”
我撫摸著我媽一筆一畫寫下的名字,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這個從鄉下來的小老太太,不識字。
那雙托舉我上學深造的手比畫了很久,才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如今她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
就連屍體也因為太過慘烈,我不敢再去看第二遍。
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激動大哭起來。
醫生眼眶也濕潤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我,隻能緊緊握著我的手傳遞他內心的不平靜。
良久,我擦幹眼淚看向這群醫務工作者:“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別耽誤時間了。”
“相信我媽在天之靈看到自己救了這麼多人,也會開心的。”
他們齊刷刷彎腰鞠躬,向我媽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正當他們準備將器官裝車運走時,一個人小跑了過來。
“誰是器官捐贈人的家屬?我們寧總要高價購買捐贈者的心臟備用!”
他朗聲問道,目光牢牢鎖定我後和我解釋:“這位先生,現在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他似乎覺得我會聽到後會感恩戴德,語氣中帶著居高臨下:“我們寧總的婆婆心臟出了些小問題,現在需要一顆備用心臟。寧總願意花五百萬買下這顆心臟,你願意嗎?”
在他看來,這是天大的好事。
畢竟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卻沒想到我搖搖頭拒絕了:“它自己匹配到了最合適的人,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會賣的。”
我看向被攔下的救護車,語氣波瀾不驚:“我媽當然是比不上寧總婆婆身份高貴,還是請您再換個人吧。”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寧願竟然能為了辛翰的母親做到這個地步。
甚至花五百萬隻是為了買一顆備用心臟!
想起當初我為了借錢恨不得給別人跪下的窩囊模樣,我自嘲一笑。
寧願啊寧願,你到底還能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助理臉色白了白,他掏出一遝現金塞進我手裏:“錢不是問題,誰不知道我們寧總的能耐,她可是本市最優秀的女企業家!”
4.
我頓了頓,不忘在他說完的話後麵補充。
還是將我玩弄於鼓掌的女人。
我還是搖頭。
既然捐獻器官是我媽最後的心願,我無論如何都要幫她完成才是。
正僵持著,負責轉運的醫生臉色難看跑出來:“韓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剛接到上麵通知,您母親的捐贈可能要暫緩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等緩過來的時候,漫天遍地的現金從我頭上撒下。
還伴隨著助理不屑的聲音:“寧總的能力豈能是你一介平民能抗衡的?辛總是我們寧總最愛的人,對他的母親更是當作親人一樣看待。”
“這些錢買你媽一條命都綽綽有餘,更別說一顆心臟了。”
我跌坐在地上,眼淚伴著金錢的味道洶湧而出。
買我媽的一條命,哪裏用得著這麼多錢呢?
甚至寧願在門口打發服務員的紅包都能救我媽一命了。
助理拎著裝有我媽心臟的箱子要離開時,被我一把拽住了。
“這是我媽的心臟…你不能拿走!”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想護住我媽最後的東西。
助理抬腿踹了我一腳,想要搶過箱子。
我死死抓住,就算頭破血流也不肯鬆手。
我媽的器官不是寧願隨意買賣的東西!它明明可以拯救一個人的生命,不是去給辛翰他媽當什麼備用心臟的!
正僵持著,寧願的聲音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傳來:“小張,心臟的家屬還沒打發走?”
我愣了愣,開口想要叫住寧願。
我想問問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放過我媽。
“寧...”
誰知道剛發出微弱的聲音,就被助理使了個眼色拉了下去。
“就憑你還想找寧總告狀?”
他斜了我一眼,還不忘又在我身上踹了幾腳。
“快把他給拖下去,讓寧總發現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我拚命掙紮著大喊:“我是她老公!不信你問問寧願!問問她結婚證上配偶那欄寫的是誰的名字!”
“這是她婆婆的心臟,你問問她怎麼好意思搶的!”
氣氛安靜了一瞬,助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寧氏上上下下都知道寧總愛辛總如生命,一半的股份眼睛眨也不眨就贈給辛總。”
“反倒是你,”他上下打量了我狼狽的模樣,嗤笑一聲:“連我們寧氏門口的保安穿的都是公司發的高定西裝,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是寧總的老公?”
“別搞笑了!”
他揮揮手,幾個人拉住我便拖了下去。
一牆之隔,我的眼淚肆意在臉上流淌,聽著寧願質問助理為什麼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
“嫌錢少?給他加錢!不管多少錢一定要把備用心臟準備好!”
助理連忙鞠躬道歉:“寧總,剛有個瘋子非說是您丈夫...”
“還說...”
助理下意識想要隱瞞,卻在寧願的淩厲的眼神下硬著頭皮說了出來:“他還說...這顆心臟是您婆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