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朝顏走下山路時,已經到了三日後。
蔣府張燈結彩,所有女仆和小廝都在圍著溫書妤追捧,早已忘記府中還有位女主人。
就連鄉親們也忍不住誇讚。
“自從小夫人進府後,司令臉上的笑容都比從前多了呢!”
“可不是嘛,小夫人貧苦出身,時刻想著外麵的民不聊生,主動提議減少府中開銷,一月隻花一塊大洋的家訓,司令竟也依著她。”
“哪像那位葉氏,聽說因為不守婦德,太過張揚,被那山上的綁匪給搶到了馬子窩!”
葉朝顏從後門被人領進府,心口酸澀得幾乎窒息。
唯一擔心她的探春正跪在蔣雲崢腳邊,一邊磕頭一邊祈求。
“司令,這是我們小姐的屋子,這些東西你不能讓人搬走,更不能拿去變賣......”
探春把頭磕破也沒能換來蔣雲崢的一絲垂憐,直到他看見了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葉朝顏。
蔣雲崢的目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走上前。
“朝顏,你這幾天受苦了,不過回來就好。”
“我早就知道,南城的那些人不會對你見死不救的。”
他焦急的語氣,讓葉朝顏差點以為他在擔心她。
可下一秒,他的話就讓她重新跌入穀底。
“書妤脖子上的傷口一直沒好全,你收拾收拾,把東廂房讓給她養病吧。”
以前,他連她劃破了指頭都會緊張的不行。
而現在,在她消失的這三天,他對她的生死毫不在意。
還為了另一個女人,逼她讓出他們的婚房。
葉朝顏眸中自嘲,幾秒後,平靜地點了點頭。
“好,隨便你。”
蔣雲崢沒想到她會答應得如此果斷,從她的臉色上卻看不出任何端倪,隻好把聲音軟了下來。
“朝顏,書妤她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就讓讓她。”
“我答應你,等她養好傷,我就讓你們把屋子再換回來好不好?”
他上前一步,正要伸手將她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
葉朝顏卻猛然後退,如避蛇蠍。
“不用了,我想先去休息一下。”
葉朝顏剛回到東廂房,溫書妤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手疾眼快地拎起了那件壓箱底的婚服。
女人長相嬌美,一雙眼睛卻像淬上毒藥一樣,死死盯著她。
“朝顏姐姐,外麵難民成堆,我們有什麼資格享受這樣富貴的日子?”
下一秒,她手中的剪子滑動,婚服被剪得稀巴爛,與此同時,她將刀口對準了自己的手腕,鮮血滴落在婚服的裙擺上,宛如一朵朵綻放的陀羅花。
葉朝顏的瞳孔瞬間放大,嗚咽出聲。
“住手!那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蔣雲崢聞聲也趕了過來,瞬間皺眉,語氣裏帶著責備。
“朝顏,這件婚服上的金線足夠讓普通百姓一年吃喝不愁,書妤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家考慮,你非要跟一個熱心腸的人計較那麼多嗎?”
聞言,溫書妤仿佛有了底氣,剪刀劃破碎布的聲音,尖銳又刺耳,
葉朝顏心臟猛地一縮,不再掙紮,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母親去世前的模樣浮現在腦海裏。
她蒼老幹枯的手,輕輕撫過少女柔軟的發。
“顏顏啊,母親隻希望你能過得簡單、幸福。”
“可惜,母親不能看著我的顏顏穿著這件婚服,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
一刻鐘過去,剪刀的刺啦聲終於停了。
溫書妤窩在蔣雲崢懷裏,望著那片碎布,衝葉朝顏勾起一個笑。
張揚、得意,帶著十足十的挑釁。
府內的所有人都在看這個當家主母的笑話,蔣雲崢隻是淡淡開口。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以後司令府裏的大小事情都交給小夫人來決定,她提議的一月隻花一塊大洋也要一以貫之下去,但凡敢違抗的人,立刻三十杖刑,逐出府!”
下人們都恭敬應聲,蔣雲崢這才看了葉朝顏一眼。
“書妤都能懂得的道理,你身為南城葉家的長女、省城蔣府的主母卻失了職,實在不該。”
“朝顏,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葉朝顏望著眼前一男一女般配的身影,指甲狠狠嵌進掌心。
蔣雲崢。
再也不會有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