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班回到家,就看到廚房的垃圾桶裏躺著我昨晚剛買的酸奶,我還沒喝一口就已經空瓶。
我深吸一口氣,走去問婆婆:“媽,那瓶酸奶......你喝完了?”
她眼皮都沒抬一下,輕飄飄地回我:“對啊!喝掉了,怎麼?我喝個酸奶你還要特意過來問?果然是小家子氣。”
我沒再接話。
丈夫回來的時候,我當著婆婆和兒子的麵跟他提離婚。
“就因為媽吃完了你買的酸奶,你就要離婚?!”
我點點頭。
“你至於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至於。”
第一章
那是一桶2斤的酸奶啊!
我問婆婆:“你一個人喝完了這一大瓶酸奶?”
婆婆理直氣壯地回答:“是啊!我天天照顧你兒子那麼辛苦,連喝瓶酸奶都不行?”
這時丈夫孫兆年剛好回來,沾染了一身的酒氣,目光倒還清明。
我沒好氣地告訴他:“你媽把我買的酸奶全喝完了,2斤的酸奶!全喝完了。”
他不以為然,邊換鞋邊說:“喝完了就再買嘛!多大點事兒?”
婆婆在一旁得意地瞥了我一眼,那意思仿佛就是:看,我兒子總是向著我。
我點了點頭,忽然笑了,看向孫兆年:“既然這都不算大事,那我跟你離婚算大事嗎?”
他頓住,眯起眼來不悅地看著我:“曉若,不要拿離婚開玩笑。”
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我沒開玩笑,我們離婚。”
“就因為我媽喝光了你買的酸奶?”他聲音揚起來,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
他臉上浮起一股深深的無奈與疲憊,最終沒再說一句,一把抓過鑰匙,摔門離開。
婆婆嗤笑一聲,聲音尖刻:“真是作精!我兒子人中龍鳳,怎麼就娶了你這麼一個媳婦兒?!”
我無視她,開始檢查我兒子球球的作業:“今天的作業都完成了嗎?”
球球見我臉色終於緩和,這才捧著作業本給我:“媽媽!都完成了哦!”
我一頁一頁地翻看他的作業,字跡清秀,全部正確。
我微笑著問他:“球球這麼厲害?居然全部做對了?”
他笑著低下了頭,躲進我懷裏。
我知道他在等待是什麼,但我下意識舉起的手終究沒有像往常那樣落下摸他的頭。
我在等他主動告訴我真相。
沒過多久,孫兆年提了滿滿當當的兩大袋酸奶進來,放在我麵前,大大小小,什麼口味都有,球球看得眼睛發光,婆婆心疼大叫:“買這麼多做啥子?浪費錢!”
孫兆年看向我,語氣放軟:“以後你想吃什麼酸奶我都給你買,但離婚兩個字別隨便提,有些話說多了可能就......”
我知道他想說的是,有些話說多了可能就成真了。
可我本來也沒有在跟他開玩笑。
我隻瞧了一眼桌上的兩大袋酸奶,目光重新定定地落回他臉上:“孫兆年,我說離婚不是開玩笑,是真的想離婚。”
球球看出來氣氛不太對,默默縮在我懷裏。
婆婆說:“你個作精!不就是喝了你一......”
“媽,你先回房間吧!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孫兆年突然說。
婆婆指著他恨鐵不成鋼:“你還慣著她!這老婆不聽話收拾一頓不就好了!”
我和他頓時愣住.
婆婆居然慫恿他打我?!
他像是被人揭開了難堪的一麵,連忙大聲製止他媽往下說:“媽!”
婆婆見他真的急眼了,心虛著:“行行行,你們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然後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後知後覺感覺懷裏的球球抖得越來越厲害,我將他抱起來看,嚇了我一大跳。
臉上毫無血色,一直在冒冷汗。
我忙問:“球球,哪裏不舒服?”
球球虛弱得眼睛幾乎都快睜不開了,嘴唇顫抖著嘟囔:“媽媽......肚子......痛痛......”
第二章
我們火急火燎地帶球球來兒童醫院掛急診。
醫生一邊檢查一遍問:“孩子今天吃了什麼?”
我和孫兆年同時看向婆婆,她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回答:“就......青菜......豬肉......米飯......嗯!青菜豬肉米飯!就這些!”說完還不忘用餘光瞥了孫兆年一眼。
我冷哼一聲,忍住心頭的火氣,低頭對著我懷裏腹痛難忍的球球,第一次狠下心來逼問他:“你自己說!到底吃了什麼?要不然醫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開錯了藥,有你苦頭吃。”
孫兆年皺著眉打斷:“媽不是說了吃的青菜豬肉嗎?球球都這麼難受了,你還逼他?”
我沒搭理他,目光沉沉地等著球球的回答。
球球眼淚啪塔啪塔地往下掉,終於哽咽著和盤托出:“今天沒有吃飯飯......早上奶奶給了兩個冰淇淋吃......中午喝了兩大杯酸奶,下午、下午吃了三包辣辣......”
我婆婆臉色唰地一白,慌張地看向孫兆年。
孫兆年眉頭都快擰成疙瘩了,沒好氣地看了他媽一眼。
診斷結果是急性腸胃炎加上內分泌紊亂。
球球在醫院打了吊針又吃了藥,終於緩過來,回家的路上就已經累得睡著了,剩我們三個一路無話。
我婆婆自知理虧,一回到家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安頓好球球出來,孫兆年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我出來,立刻從沙發上起身過來哄我:“這次是我媽的錯,我一定好好說她。老婆,你累了一天了,先去洗澡吧~”
他想打馬虎眼,把離婚這件事混過去,但我不願意再回避:“你要怎麼和你媽溝通是你的事情,但我們離婚的事情,我想盡快。”
他終於繃不住了:“就因為我媽喝光了你的酸奶,你一定要跟我離婚?!三十的人了,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他總算直麵這個問題了,卻依然認定是我在無理取鬧。
罷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很疲憊,已經不想再解釋:“幼稚嗎?我們從大學到現在十年了,球球都五歲了。你今天才覺得我幼稚嗎?”
他定定地看著我。
“孫兆年!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以你對我的了解,你覺得我就是因為一桶酸奶要離婚的嗎?!”
他臉上的微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他試圖妥協:“我知道是媽錯了,錯在喝了你的酸奶,更錯在沒給球球吃飯還縱容他吃冰的吃辣的。我會送她回鄉下,我們另外找保姆照顧球球,你看可不可以?”
我仰頭看他,問道:“那麼,你呢?你有錯嗎?”
他一副無言以對的模樣,但還是忍著脾氣:“是,我錯了,我全都錯了。”
我搖搖頭,掙脫他的手:“不!你不知錯,你一點都不知錯。既然如此,我們之間,現在隻剩離婚這條路。”
他終於沒忍住:“離婚離婚離婚,我已經說過了不要隨隨便便把離婚放嘴邊,你就因為這點事,就要舍棄我們這十年的感情?趙曉若,你提的離婚,你別後悔!”
我抬起朦朧的淚眼,望著他:“這點事?孫兆年,我給過你機會的,可你一次比一次讓我失望。”
第三章
第一次,是半年前。
婆婆很想球球,想來城裏看孫子。不放心育兒嫂一個人帶,想來搭把手。
起初一切還好,她會和育兒嫂交流經驗,和球球玩得也很好。
可是不到一周,育兒嫂突然辭職了。照顧球球的事情就全落到了婆婆身上,我們本想再找一個育兒嫂,婆婆卻說自己帶球球綽綽有餘。
後來我們才發現,她說的帶球球綽綽有餘,是常把球球關在小屋裏,自己刷起手機就是大半天。直到球球從攀爬架上摔下來,她才慌慌張張回過神。
那天我們下班回到家的時候,球球已經哭到聲音嘶啞、渾身發抖。她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雲淡風輕地解釋:“哦沒事,摔了一跤,小孩皮實,恢複得快。”
我和孫兆年感覺不太對,仔細問球球從哪摔下來的,球球指著攀爬架的最高處,我們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把孩子送到醫院。
拍過片子,才知道是手骨折了。
她在旁邊悻悻地解釋:“這也不算很高啊......我以為沒事的......”
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孫兆年最終把她送回了鄉下。
第二次,是三個月前。
她說她病了要來大城市看病。檢查完發現是普通的感冒咳嗽,治好以後她又不肯走了。
緊接著,新來的育兒嫂又是突然離職。
我起了疑心,私下聯係了兩任育兒嫂,才知道都是婆婆明裏暗裏逼走的——她嫌外人插手、帶壞孫子。
我堅決要送她回去,她卻開始哭訴自己孤身一人,想和兒子孫子住在一起,有什麼錯?孫兆年心軟了,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拖著,直到現在。
就是從那時起,球球變了。球球從一個有禮貌愛看書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動不動就大喊大叫摔東西的熊孩子。
更讓我覺得心寒的是,球球越來越疏遠我。
從前每天下班他都會撲過來抱我,現在卻躲避我的觸碰,變得沉默易怒。
我跟孫兆年說:“球球不對勁。”
他卻回:“男孩子長大了都這樣,總不能一輩子黏著你。”
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婆婆開始插手我們的婚姻。
那是一個年輕的剛畢業不久的女大學生,她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時候,婆婆還借口讓孫兆年請假回家吃飯。
事後卻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但我回到家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陌生人來過的氣息。
我習慣性擺放的拖鞋方向變成了反方向。
孫兆年破天荒的比我早到家。
我問客廳裏的三個人:“今天有客人來過嗎?”
他們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然後婆婆進了廚房,球球繼續玩他的奧特曼,孫兆年則過來接過我的包掛好。
他自然地接過我的包,語氣輕鬆說:“媽今天做了好吃的,洗手吃飯吧!”
飯菜上桌,有三盤是現炒的,還有兩碟顯然是剩菜重新加熱的。
我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這麼豐盛。”
婆婆端著菜出來,麵不改色地解釋:“你們上班辛苦了,今天給你們做點好吃還不好?”
我沒有說破,但我第二天就買了個針孔攝像頭安在了客廳。
這件事我也沒有告訴他們任何人,是趁著婆婆陪球球在兒童房睡午覺的時候安裝的。
其實育兒嫂在的時候,家裏是有監控的,但育兒嫂走了以後,婆婆就以感覺像是在監視她一樣的理由,讓孫兆年把監控關了。
安了針孔攝像頭以後,我才知道原來她堅持讓孫兆年關掉監控,根本不是因為“被監視的不自在”。
而是因為,有些事,她絕不想讓我看見。
第四章
通過監控,我終於知道球球轉變的原因。
婆婆每天都在給球球灌輸:“爸爸和奶奶最愛你,媽媽不愛你”的觀念。
她反複告訴孩子:媽媽是個壞媽媽,這也不行,那也不讓。
爸爸和奶奶才是最心疼他最愛他的。
什麼是“最愛”呢?
球球要什麼給什麼,要吃什麼吃什麼,千依百順,不看時間地投喂,毫無原則的溺愛。
球球漸漸變得任性暴躁,稍不順心就大哭大叫。
更讓我無法忍受的是,那個女孩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十次有九次孫兆年都會特意請假回家吃飯。
有時甚至下午會一家人齊齊出門——婆婆、球球、孫兆年,還有她。
他們自以為瞞我瞞得很好,殊不知我早已看在眼裏。
但迄今為止,孫兆年和那個女孩沒有越界的行為。我仍對他抱有一絲期望,等他自己親口跟我坦白。
可是我沒有等到那個時候,卻先從監控中看到了那一幕。
他和那個女孩並肩坐在家裏客廳的長沙發上,那個女孩不知道說了什麼,他低頭笑了起來。
然後,那個女孩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側臉。
他整個人愣在那裏,女孩親完羞澀地跑走了。
而站在廚房門口的婆婆,看到這一幕,竟然欣慰地笑了。
我自虐一般,將這一段監控反反複複觀看。
看到最後,我竟然大笑起來,笑到眼淚都止不住地往下掉。
這就是我從校園走到婚姻的愛情,十年啊!
我付出了整個青春的愛情,為了和他在一起,和父母決裂。
如今到頭來,原來不過是個笑話。
他居然還能一臉不解地問我:“就因為一桶酸奶?你要離婚?”
我輕輕問:“你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眼神明顯晃動了一下,然後說:“沒有。”
我注視著他,我曾經最親密最信任的愛人,突然感覺都快不認識了。
“孫兆年,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的聲音低落,卻字字清晰。
我給你最後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他卻依然回答:“沒有。”
我決定他攤牌:“我們真的走不下去了,自從半年前,你媽來了以後,我們就都變了。”
他見我認真,立刻承諾道:“明天,我就送媽回老家,不讓她再來打擾我們生活。”
“真的嗎?”我望著他的眼睛,“不會你媽一用苦肉計,你不會再次心軟?”
“不會!”他保證。
婆婆一直躲在門後麵偷聽,見孫兆年要送她走,連忙跑出來,指著我的鼻子罵:“趙曉若,這裏是我兒子的家,我兒子的房子,要走也是你走!哪有兒媳婦趕婆婆走的?你爹媽就教出你這麼個不孝的東西?”
“你不許說我爸媽!”我喊道。
她不依不饒,破口大罵:“說了你又能怎麼樣?我兒子那麼優秀,離了你多少人等著搶呢!你可得想清楚了,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還有誰要?”
她說著說著底氣也越來越足,仿佛真如她所說的那般。
孫兆年低聲勸阻他媽不要再說了,卻連一句重話也沒有。
他這是借他媽的嘴來替他說話的吧!
我不會吵架,不會說臟話。
但我在工作中與合作方談判的時候,很擅長找準漏洞,贏得先機。
我氣到極致反而逐漸在她唾沫星子裏逐漸冷靜下來,本能地找她話裏的漏洞,清晰而冰冷地開口:“誰告訴你,這房子是你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