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出生就被媽媽扔在了外婆家門口。
外婆想掐死我,摔死我,可到最後她還是把我養大了。
我一哭她就指著還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我罵。
“你媽是個累贅,還要再把你這個累贅扔給我!”
“你們這對母女為什麼還不去死!”
五歲的某一天,幾個警察叔叔抱著一個黑色小盒子上門。
自那之後,外婆不罵我了,她看著我越來越沉默。
直到我從衣櫃深處翻出了一條公主裙套在身上。
外婆看到後卻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猩紅著眼扒掉了我身上所有的衣服。
“你怎麼敢穿她的衣服?你個死小孩!”
接著從地上將我拽起塞進了廚房的消毒櫃裏,“滴”一聲消毒櫃自動開啟了童鎖模式。
她憤恨說道。
“你身上留著那個畜牲的血,是你,你害死了我女兒!現在還要來拖累我!”
“你就是天生惡靈,呆在裏麵給我好好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櫃裏溫度極速升高,紫外線燈射在了我赤裸的皮膚上,臭氧開始自動排氣。
我來不及掙紮就失去了意識。
外婆,然然知道錯了。
我會乖的,你能不能愛我一點?
............
好熱!
我睜開眼,看著眼前那具焦黑,蜷縮的軀殼,不由自主伸手去觸碰。
原來,人死後會這麼醜。
外婆那麼愛美,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醜樣子。
到時候要是哭了,我也沒辦法再哄她開心了。
她一定要長命百歲。
我定睛一看,我的脖子上係著條繩子,繩子上是一塊被熏黑的玉佛。
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喊出“外婆”兩字,她難得沒罵我反而戴在我脖子上的。
我想伸手抓住這最後的一絲念想,才發現我已經什麼都抓不住了。
轉過身,死前怎麼掙紮都推不開的櫃門在死後卻輕而易舉地能飄出。
我有點難過。
我再也見不到外婆,還有媽媽了。
我往客廳的方向去,隻見外婆此刻正拿著一把剪子對著那公主裙剪。
粉紅色的紗布和閃亮的亮片頃刻間都成了碎片。
“叫你穿!叫你穿!跟你那個媽一樣,骨頭裏就是賤!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穿!”
外婆憤怒的咒罵聲就像那把剪刀,一下又一下戳在了我的心上。
我從來沒穿過裙子,更何況是那麼漂亮的裙子,我是有一點開心的。
可如果知道外婆會不開心,那我寧願不要那點開心。
我飄在外婆身旁懊悔和她說道:“外婆,對不起,然然知道錯了。”
“然然以後不會穿了。”
可外婆聽不見,隻努力揮著手裏的剪刀嘴裏不停罵著。
或許是不解氣,她扔下剪刀就赤紅著雙眼衝進了我的房間。
房間的牆上有我用彩紙折的千紙鶴。
幼兒園老師說,折滿一千個千紙鶴,願望就能實現。
我許的願是外婆能對我多笑笑。
可我手笨,折了那麼久也才折了99個。
怪不得,願望沒實現。
外婆看都不看就拽了下來用腳狠狠碾碎。
接著,她將目光轉到桌子上的一個缺了口的粉紅小碗上。
“好啊,這個臭丫頭還是個家賊!我就說這碗還能好端端地飛了?”
不是的,不是的。
是因為外婆之前用這個碗為我盛過一碗甜粥,我想把這份回憶珍藏起來而已。
我不停開口解釋,可我忘了。
死人和活人是不能對話的。
最後外婆的手伸向了書桌上的一大一小泥雕塑。
“真是無法無天了,淨從外麵撿些破爛回來!我今天還非要全部都給她砸了!”
“不要!”我匆匆飄過去想要阻止。
話音一落,兩個泥塑小人被外婆毫不猶豫砸在了地上,碎的稀巴爛。
那是幼兒園課上美術老師教我們做的手工。
還沒來得及上色的我和外婆的泥塑小人。
外婆的眼裏是滔天的恨意與痛苦,她看著這個小小的房間變得一片狼藉終於收了手。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這一地的,我珍視的所有,被毀的徹底。
我捂住心口,總覺得心臟也少了一塊。
不對。
死了之後就沒有心臟了,可為什麼還是會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