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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安女士，請到三診室。」

廣播裏的通知叫醒了我。

診室裏，醫生例行公事地詢問：

「確定不要了嗎？你子宮壁偏薄，這次能自然受孕是奇跡，流掉的話，以後可能真的再也沒有機會做母親了。」

我攥緊了口袋裏的孕檢單，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確定。」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

「需要通知家屬嗎？」

我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不用，他很忙。」

忙著做另一個孩子的爸爸。

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像刀子割在心上。

原來人在極致的痛苦裏，是哭不出來的。

手術時間安排在了第二天。

走出醫院，午後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一陣發黑。

手機響了，是傅硯辭。

我盯著屏幕上閃爍的老公兩個字，第一次覺得如此諷刺。

深吸一口氣，我接起電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安安，檢查做完了嗎？結果怎麼樣？」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微蹙的眉頭，和他那雙總是盛滿深情的眼睛。

可如今，這溫柔和關切隻讓我覺得虛假和惡心。

「沒事，就是腸胃有點不舒服，醫生開了點藥，我這就回去。」

他似乎鬆了口氣：「那就好，晚上有個臨時通告，我可能要晚點回家，你自己先吃，別等我。」

臨時通告？

我想起無數次，他接到電話後歉意地對我說臨時通告，然後匆匆離開。

原來，他那些所謂的臨時通告，緊急工作，都是去了他們母子那裏，是去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多麼可笑，我竟然從未懷疑。

「好，你忙。」

我掛了電話，指尖冰涼，連同那顆曾經為他熾熱跳動的心，也一點點冷了下去。

我沒有立刻回家。

開車在城市裏漫無目的地轉，最後停在了江邊。

這裏是我們定情的地方。

十九歲的傅硯辭，在這裏笨拙地向我告白，緊張得同手同腳。

二十五歲的傅硯辭，在這裏向我求婚，單膝跪地，說會愛我一生一世。

三十歲的傅硯辭，在這裏緊緊抱著流產後的我，說有沒有孩子沒關係，我們這輩子有彼此就足夠。

江風吹得臉生疼，也吹幹了眼角不自覺滲出的濕意。

我拿出那張孕檢單，借著路燈昏黃的光，一遍遍地看著。

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孕囊，像一顆遙遠的星星，曾經照亮過我灰暗的天空。

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擁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可它來了，在我最猝不及防的時候。

卻也在我最不該擁有他的時候。

我掏出打火機，把單子燒得一幹二淨，隻剩一點灰燼，被風吹散。

我輕聲說，聲音破碎在風裏：「對不起寶寶，媽媽不能讓你來到一個不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