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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從歡醒來時，已經回到謝府裏，她覺得自己下半身毫無知覺，全身上下隻有眼睛能動。

而她看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謝槐玉。

“宴氏，你睡了太久，離皇後壽辰隻有十日，寧寧還等著你教她玉腰舞。既然醒了，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收拾東西，和我走。”

宴從歡慘淡一笑：“謝槐玉，要讓你失望了。”

“杖刑三百，現在我站不起來，更教不了舞，讓你的寧寧另請高明去吧。”

謝槐玉嗤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他拍拍手，江湖郎中打扮的男人進來了，他故作高深地替宴從歡把脈：“夫人身康體健，不存在站不起來的問題。”

“紮幾針就好。”

謝槐玉點頭：“嗯。”

郎中在宴從歡身上幾處大 穴紮了針，她先感覺到密密麻麻的疼，但很快便隻覺得麻木。謝槐玉讓人把宴從歡拖起來，身體應該是疼的，她似乎能清醒地感覺到傷口撕裂、感受到鮮血湧出。

但的確一點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宴從歡突然猜到了，有種針法是紮給臨死之人提氣的，紮完針後如常人一般行走，但代價是——

壽命減少三分之二。

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宴從歡被人壓去了後花園，宴寧已經等在那裏了，她換上了一身鵝黃色水袖舞裙，見到謝槐玉後，便迫不及地飛奔到他身邊。

“阿玉哥哥！你對寧寧真好！寧寧也要一輩子對阿玉哥哥好！”

謝槐玉寵溺地笑了笑：“傻姑娘。”

宴從歡平靜地看著這一幕，她靠在假山上支撐身體，迅速地感知著生命的流失。

侍女們布置著場地，偷瞥到這一幕小聲說道：

“歡夫人看著實在有幾分可憐，當年老爺夫人拿著八字上門求娶，宴家說兩個姑娘同年同月同日生，讓歡夫人嫁來了。現在大人病好了，卻隻對寧姑娘好，唉。”

“噓！主子的事哪裏是我們可以妄議的？歡夫人死心塌地對大人好，這誰也沒辦法。”

謝槐玉耳尖，他聽到這些話，若有所思地看著身單影隻的宴從歡。

他也是人。

成婚三年，他給宴從歡立下無數規矩，不讓笑，她便一直端莊；不擁抱，哪怕在床上，她也隻敢攥緊錦被；不管在家在外，她從不喚他“夫君”，隻叫他大人。

有時候他想，也不是不可以給她一點點愛。

可是因為有宴寧，宴從歡再好，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隻要她能一直這樣乖巧聽話，他便不會和離，永遠給她謝夫人的體麵。

“大人，布置好了。”

原本有些雜亂的花園，已經平整了許多，宴從歡打算先讓宴寧隨便跳一段，看一下她的基礎。

但宴寧撅嘴：“姐姐，你是不是故意想讓我出醜？”

“是！我從小在外長大，不像你在宴家自幼有名師教導，你明知我什麼都不會，為什麼還要故意提這樣的要求。”

宴從歡解釋：“我不是......”

但謝槐玉打斷了她：“寧寧說得是，宴氏你直接教吧。”

眼看宴寧並不是真心學舞，而隻想折騰她，宴從歡也失去了爭辯的性質，她讓宴寧和她一起上前，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得拆解，墊腳、轉圈、下腰、揮水袖......

“姐姐，本來我也想繼續等下去的，可這樣太慢了。”

“我等不及了。”

宴從歡一懵：“什麼？”

但身側突然有一股大力傳來，宴從歡被猛地推倒在地上，她看到謝槐玉蹲在宴寧身邊。

而地上有一把沾血的刀。

血？

宴從歡看到宴寧腿上似乎沾了血跡，她伏在謝槐玉懷裏哭：“阿玉哥哥，是寧寧哪裏做錯了，姐姐就這麼討厭我嗎？”

“她不想教我，可以拒絕的。為什麼要傷了我的腿？”

謝槐玉心疼地拍了拍宴寧：“寧寧很好。”

轉頭厭煩地看向宴從歡：“宴氏，寧寧再怎麼說也是宴家親女，你竟然這麼狠毒。”

宴從歡極力辯解：“不是我，是她自己。”

謝槐玉冷笑一聲：“寧寧有多想學玉腰舞，大家有目共睹，你和我說她自己傷自己？”

宴從歡艱難地撐著地上站起來，撿起來了那隻匕首，“我知道，大人你不信我。”

“那這樣呢？”

她猛地用匕首捅 進大腿，狠狠往右一滑，再猛地拔出。

鮮血噴濺。

“我學了十年舞，沒有人比我更在乎靈動的雙腿，謝大人你在京兆府判了這麼多官司，現在你願意信我了嗎？”

即使馬上要當藥人了，宴從歡也不想背負著這樣一樁罪名。

謝槐玉沒想到她會這樣決絕：“從歡，你......”

宴寧卻哭得哽咽：“姐姐你果然不想教我，為了藏私寧願自殘，那就讓大家知道宴家隻有你一個大小姐好了！”

她哭著就要轉身離開。

謝槐玉立刻抓住了她手腕：“寧寧別哭，我讓她給你賠罪。”

“來人！擺出刀尖陣！聽說顧大家可在刀尖舞，宴氏既是顧大家高徒，就踩在刀尖上跳玉腰舞罷。”

原本平地上，擺滿了尖銳匕首。

宴從歡被人扯了上去。

腳步一挪，腳心便劃出血痕，飆出一道血跡。

好疼啊。

紮針的效果好像慢慢退去，宴從歡眼前漸漸模糊，她有些分不清哪裏疼，好像哪兒哪兒都疼。

侍女們同情地看著宴從歡，這一刻她居然麵無表情，她想再等一等，等國師出關她就可以去當他的藥人。

謝槐玉也好、宴寧也好，都和她無關了。

哢嚓。

在玉腰舞跳到高 潮時，宴從歡突然聽到很細微的碎裂聲。

冷汗瞬間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