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弟弟是雙胞胎,但爸媽卻一點也不偏心。
爸爸下班會給我帶甜甜的小蛋糕,會給弟弟買變形金剛的玩具。
媽媽會給我做我最愛的糖醋排骨,給弟弟做他最喜歡的粉蒸肉。
隻因為我一句喜歡畫畫,爸爸就每天親自接送。
直到有一天,媽媽帶著下早課的弟弟來到畫室,卻看到了爸爸和畫室老師摟抱在了一起。
我哭著想上前安撫媽媽,媽媽卻紅著眼將我推倒在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給你爸打掩護!我真是生了一個白眼狼!”
媽媽不顧我的哭求將我關進了石膏模型中,任由我拍打求饒也無動於衷,我透過唯一的縫隙看向媽媽寫滿憤怒的臉:
“你喜歡這些破爛是不是也喜歡那個老師啊?你和你爸一樣讓人惡心,給我滾進去好好反省!”
門被猛地關上,緊接著我聽到了門外爸媽爆發的激烈爭吵。
弟弟惡狠狠地幾腳踹在模型上,眼神一轉打開了灌入石膏的開關:
“叫你欺負媽媽!我要給你點教訓!”
黏膩的石膏從頭頂落下開始禁錮我的雙腳,我漸漸停止了哭喊。
做錯了事的孩子要接受懲罰,是不是這樣媽媽就能原諒我了?
模型內,黏膩的石膏讓我的眼睛粘連在一起。
我拚命地想要推開模型的門,可它的邊緣已經被石膏徹底封死。
石膏已經沒過了我的腳踝,我拍打的聲音開始變得急切。
“弟弟!你快放我出來!”
“媽媽,小月錯了!小月以後再也不畫畫了!”
我的哭聲在模型內回蕩,隻有隻言片語流露了出去,弟弟再次一腳踹上模型,我一個踉蹌,雙腿陷得更深。
“不準叫!要不是你媽媽才不會那麼傷心,爸媽要是離婚了就全是你的錯!”
“你就是個罪人,必須接受懲罰!”
我還想要呼喊,卻被砸落的石膏糊住了嘴巴。
門鎖被打開,我的內心瞬間燃起希望,一定是媽媽決定放過我了,我伸手觸碰著內壁想要引起媽媽的注意。
下一秒媽媽憤怒的聲音傳來:
“林旭!你還愣著幹什麼!讓你姐自己在這兒反省!”
然後她重重關上了門,弟弟也緊隨其後離開,可是他忘了關掉開關。
周圍一片寂靜,最先落下的石膏已經開始發硬,它們擠壓著我的胸口讓我開始呼吸困難。
缺氧的感覺讓我開始頭腦發昏,我的眼淚忍不住滑落。
我伸手向著唯一的縫隙,微光落在小小的指甲上,那是媽媽親手給我貼的小貓。
當時媽媽笑著說,貼上這個我就是最美的小公主。
要是弄臟了媽媽是不是真的就不會再原諒我。
我的疼痛地仿佛要炸開。
“媽媽,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意識逐漸沉入黑夜,我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乖乖地,不再惹媽媽生氣。
......
大門猛地被打開,媽媽的聲音將我驚醒:
“林月!你知道錯了嗎?”
看到媽媽我臉上露出欣喜,一邊說著知道錯了,一邊撲向媽媽。
可我的身體穿過媽媽,連衣角都沒有摸到。
我看著自己透明的雙手茫然地回頭,在看到緊閉的模型後一顆心緩緩下沉。
媽媽抱著胳膊看向我所在的地方,不耐煩地開口:
“我今晚做糖醋排骨,你要是再不出聲就別想吃了!”
媽媽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抬腳向我走來。
她的手搭上了模型,我的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弟弟噔噔噔跑了過來,他神色稍微有些慌張地看了看開關,然後抓住了媽媽的衣角:
“媽媽,姐姐是不是跟著爸爸走了呀?姐姐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他眨巴著大眼睛,好似無辜地詢問,卻正好點燃了媽媽的火氣。
“她愛跟誰就跟誰!這麼多年我簡直就是養了一個白眼狼!”
我的眼角泛紅,瘋狂擺著手不斷解釋:
“不是的媽媽,我想跟你,我最喜歡的就是媽媽了。”
可無論我怎麼哭求,媽媽都聽不到我的聲音。
弟弟拉起媽媽的手,整個人貼到媽媽的腿上:
“阿旭最乖了,阿旭會永遠陪著媽媽。”
媽媽笑著牽起了弟弟的手向畫室外走去。
“好,今天回去就給你做粉蒸肉,以後天天給你做。”
他們笑著離開了畫室,我舍不得媽媽,也跟了上去。
2
晚飯的時候媽媽特意將粉蒸肉擺放在弟弟的麵前。
看著豐盛的晚餐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卻脹脹的絲毫沒有感到饑餓。
弟弟看著桌上的菜仰頭問媽媽:
“媽媽,不是說晚上有糖醋排骨嗎?怎麼沒有了?”
剛剛還在微笑的媽媽瞬間沉下臉,重重地將碗放在了桌上:
“不做了,以後我都不做這道菜了。”
我站在她的身邊內心一陣酸楚,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反複揉搓。
這種讓人窒息的感覺比石膏灌入鼻腔更甚,堵得我心口脹痛。
我不明白,媽媽為什麼不願意再聽幾句我的解釋。
弟弟像是無所謂她的回答,開心地夾起粉蒸肉就開始大快朵頤,隻是吃著吃著眼神又開始飄忽不定地看向媽媽。
良久後,弟弟裝作體貼的樣子開口詢問:
“媽媽,爸爸和姐姐不回來吃飯嗎?”
他的話給了看似平靜的媽媽當頭一棒,她麵上的冷靜再也維持不住,拿起自己的碗摔碎在地上。
“不要再跟我提那個男人!”
“你姐姐那個白眼狼愛回不回,要是你想找他們我也不攔著你!你現在就給我滾!”
“他們有本事就死外麵!”
弟弟顯然被媽媽的樣子嚇到了,圓溜溜的大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他哽咽著抱住了媽媽,整個人幾乎掛在了媽媽的身上:
“我不要!我才不想姐姐那麼沒良心拋棄媽媽,我要永遠和媽媽在一起。”
看著弟弟抱住自己,剛剛還如火山爆發的媽媽此時也熄了火。
她的胸口不斷起伏,身體也因此而顫抖。
我焦急地上前想要牽住她的手,卻一遍遍穿透她的身體,就連眼淚砸落也會在落地之前消散在空中。
媽媽再也抑製不住抱住了弟弟,一聲聲的呼喚像是針一樣紮在我的心裏:
“阿旭,媽媽隻有你了......那個白眼狼賤種我再也不要了,我為什麼會生下這樣一個小賤人啊!”
看著媽媽失聲痛哭的模樣,我的手腳僵在了原地。
原來我是這麼壞的一個小孩。
怪不得媽媽不願意聽我解釋。
我真是活該,就像媽媽說的,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要是我不想學畫畫就好了,要是早點完成畫帶著爸爸離開就好了。
可看著我透明的身體,我知道我再也沒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了。
漆黑的夜將我包裹著,我卻再也不能尋找媽媽溫暖的懷抱。
媽媽,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
好在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心了。
3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但我真的很舍不得媽媽。
所以這幾天我一直跟在媽媽身邊。
我這才知道原來她口中生動有趣的工作這麼枯燥,她從容的樣子很多時候都隻是偽裝。
爸爸和媽媽像是變成了陌生人,我甚至以為媽媽已經要忘記我了。
就像我好幾天沒有看到課本,都快忘了老師講的三角形長什麼樣子。
可下班的時候,媽媽卻帶回來了兩塊蛋糕。
一塊草莓的,一塊巧克力的。
媽媽站在門口想要開口,卻突然硬生生止住。
她身體僵硬,就像是有人用布條突然捂住她的嘴,讓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弟弟聽到了關門聲興奮地跑了出來。
在看到媽媽手中的蛋糕後更是開心地跳起來,直接拿走了巧克力蛋糕開心地吃起來。
我抬頭看著媽媽,可頭頂的燈光刺眼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媽媽,是不是想我了?
她可以原諒我了嗎?
即使觸碰不到,我依然期許地伸出手想要觸碰草莓蛋糕。
我舔了舔嘴唇,即使吃不到我依然能想象到,香甜的奶油化在嘴裏的美味。
就在我即將觸碰到蛋糕盒子的時候,站立良久的媽媽終於動了。
她抬起手將草莓蛋糕放在了弟弟麵前:
“今天蛋糕店買一送一,便宜你小子了。”
她笑著摸了摸弟弟的頭,弟弟歡呼地叫著“媽媽萬歲”,然後打開草莓蛋糕兩個一起品嘗。
我的鼻尖一酸,眼眶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原來隻是買一送一。
媽媽應該還在怪我吧。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媽媽的手機瘋狂地叫囂著。
我湊過去看,一個陌生的號碼。
媽媽目光冷冷地盯著不停閃爍的手機,表情有些猶疑。
正當我不解的時候,媽媽接通了電話,嗓門瞬間拉高大吼出聲:
“林月!你還知道給我電話!你知不知道......”
我睜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媽媽。
媽媽,死掉的小孩是不能打電話的。
所以那不是我。
像是解答我的疑惑,一個溫柔的女聲從聽筒對麵傳來:
“小月媽媽,我是幼兒園的張老師。”
媽媽的話像是被卡住了喉嚨,半天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張老師見媽媽不說話,繼續開口道:
“小月已經三天沒來幼兒園了,想問下,是家裏有什麼情況嗎?還是出了什麼事情?”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裏開始慌張媽媽要是知道我還在畫室是什麼樣的心情。
可媽媽卻隻是冷笑一聲,譏諷地打斷了張老師:
“我家能有什麼事?還不是她跟她那個出軌的爸跑了。”
“以後林月所有的事情都去找她那個人渣老爸!不要再來煩我!”
“可是小月爸爸......”
張老師的話還沒說完,媽媽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根本沒聽到張老師最後一句話。
電話鈴聲一直作響,媽媽直接抓起手機暴躁地將手機摔碎在地上。
她像是突然失控了一樣,不斷憤怒地踩著地上的手機。
直到手機碎裂然後徹底黑屏,她才緩過氣。
手機背麵我親手貼上去公主貼紙,早就被地板劃得不像樣子,而她和我一起做的手機鏈早就在手機甩出的時候就四分五裂。
淡粉色的珠子在地上跳動,直至滾到沙發底下再也看不見。
像是不解氣一樣,她衝進我的房間,暴躁地將我牆上貼的畫猛地扯下,然後發了瘋似的撕成碎片。
我早就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我畫的一家四口。
我伸手想要將它們拚湊,卻發現我的手連陣風都帶不起。
弟弟哭喊著抱住發狂的媽媽,才讓媽媽的憤怒稍微減少。
她抱著弟弟,不斷地安撫。
我蹲在碎裂的畫前羨慕地看著他們。
想象著媽媽抱住的小孩是自己,心裏卻再次內疚。
對不起媽媽,小月又讓你生氣了。
突然,門鎖被打開,我們同時向門口看去。
4
爸爸滿臉疲憊地進入家門。
看到是爸爸,媽媽立馬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又擺上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她斜靠在牆邊,語氣怪怪地開口:
“喲,還知道回來啊?怎麼不在你小情人家住了?”
爸爸抬眼看了下媽媽,深深歎了口氣:
“就算是為了孩子們,我們也得好好聊聊。”
媽媽輕笑一聲:
“還有什麼好聊的?你不都帶著林月那賤丫頭走了嗎?那她歸你,林旭歸我。”
爸爸表情一怔,脫口而出:
“林月和我走了?”爸爸搖搖頭:“她不是在家嗎?”
媽媽的臉色瞬間變樣,人也站直了身體,但緊接著憤怒就爬上了她的臉:
“林航!你在這兒裝什麼裝?她要是沒跟著你去小三家她能去哪兒?”
“你出軌成性,她也是個白眼狼!你們兩個沒良心的現在還要合起夥來騙我!”
爸爸也被激怒,但還沒開口就被敲門聲打斷。
爸爸瞪了媽媽一眼轉身開了門。
門外三個帽子叔叔嚴肅地看著兩人,出示了警官證。
“我們接到報警,說第三幼兒園的學生三天沒去上課疑似失蹤,我們來調查一下。”
爸爸剛想開口,媽媽冷著臉將他擠開:
“都說了沒失蹤,她是被她這個出軌的爸藏起來了!”
爸爸冷臉嗬斥:
“張曉!你適可而止!我都說了我沒見過月月!”
媽媽還想反駁,卻被警察打斷。
媽媽隻能閉嘴,任由警察在房間內搜索,可他們注定毫無收獲。
媽媽抱著胳膊,惡狠狠地盯著爸爸:
“我都說了那個小賤蹄子在她爸和小三的愛巢裏,不在我這兒。”
警察轉身嚴肅地看著媽媽,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已經查了林先生的住所,並沒有發現小孩子這才找到這裏來。”
“請問您最後一次見到孩子是在什麼地方?”
他們嚴肅的神情終於讓爸媽意識到事情不是作假。
媽媽眼神開始有所變化,她像是才意識到什麼,身體開始發抖,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無視別人的叫喊,她跌跌撞撞跑出了家門,嘴裏還念叨著不可能。
所有人都焦急地跟了上去,隻有弟弟臉上閃過了一絲慌張。
......
我跟隨媽媽來到了畫室,她手都在顫抖和爸爸合力推動著模型。
我終於要出來透氣了嗎?
模型緩緩打開,一尊完美的女神雕像展露在眾人的眼前。
媽媽眼睛睜大,然後突然鬆了口氣。
她指著雕塑看向身後的人:
“看吧,她根本不在這兒!”
隨後她又猛地推了一把爸爸:
“林航!你到底把林月藏到哪兒去了!我都已經說了把他的撫養權讓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又輕笑一聲:
“或者說你根本不想要她的撫養權,是那個白眼狼不想來見我?”
此時的弟弟也跟著跑了進來,看著潔白的女神像臉色都有些蒼白。
他抓住媽媽的褲腿,搖晃著說:
“姐姐一定是偷偷出去玩兒不叫我們,媽媽,我們趕緊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警察叔叔吸了吸鼻子,皺起了眉頭。
“這畫室味道怎麼怪怪的?張曉女士,你再看看這個畫室和你們上次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什麼新變化?”
媽媽像是耐心被耗盡,她煩躁地扶上女神像開口說道:
“我都說了她不可能在這兒!這裏除了多了這個雕塑,其他的就......”
她的話戛然而止,眼睛卻猛地睜大。
她僵硬著脖子,看向自己手扶的位置。
一個小小的,粉粉的,上麵還貼了白色小貓的指甲出現在她的視野。
那是我的一小截指甲,正被她按在手下。
媽媽驚叫著後退,動作卻帶倒了潔白的雕塑。
雕塑觸地,一瞬間四分五裂。
所有人循聲望去,然後都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