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末晚上,我心血來潮,給男友複刻了一道餐廳裏的招牌菜,藤椒水煮魚。
麻辣鮮香,剛一出鍋,香氣就炸滿了整個屋子。
我正要拍照發個朋友圈,樓上鄰居的微信突然彈了出來。
一張照片。
照片裏,一盆綠植蔫頭耷腦,葉片微微下垂。
緊接著是一句質問:
“你是不是在用毒氣做飯?”
我看著屏幕,腦袋上緩緩冒出個問號,回道:
“在做水煮魚。”
本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她竟然直接一個視頻電話懟了過來。
屏幕裏是她漲紅的臉,背景是她那一陽台的花花草草。
電話一通,她劈頭蓋臉就咆哮:
“你做水煮魚也不能這麼做吧!你那油煙跟火災現場一樣,辣味衝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我這盆芬蘭雲鬆,剛從北歐空運回來的,一片葉子就一千多!被你的油煙一熏,當場就應激了!”
“你知道它有多嬌貴嗎?它隻能喝冰川水,聽古典樂!你現在用這種又油又辣的空氣毒害它,它要是死了你賠得起嗎!”
1
我被她一通輸出吼得有點懵。
水煮魚的香氣還縈繞在鼻尖,怎麼就成了毒氣了。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
“我們兩家隔著一層樓板,油煙機也是合格的,怎麼會影響到你家?”
“怎麼影響不到?空氣是流通的!你家的毒氣順著窗戶就飄到我家了!”
她說著,把攝像頭對準那盆芬蘭雲鬆。
“你看看!你看看!葉子都蔫了!它都在無聲地控訴你的暴行!”
我男友季言湊過來看了一眼,沒忍住,低低笑了一聲。
林晴的耳朵尖得跟雷達一樣。
“你笑什麼?你覺得很好笑是嗎?等我的寶貝死了,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她說完,啪地一下掛了電話。
我看著那盤鮮香麻辣的水煮魚,突然就沒了胃口。
季言拍拍我的背:
“別理她,整個小區都知道她是個神經病,跟她養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樣,金貴得碰不得。”
我點了點頭,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無語的插曲。
沒想到,這隻是個開始。
2
第二天一大早,物業的電話就打來了。
說有業主投訴,我家排放有毒有害氣體,嚴重影響了鄰裏和諧。
我氣笑了。
我和季言趕到物業辦公室時,林晴已經在了。
她穿著一身素淨的棉麻長裙,臉上畫著淡妝,眼圈卻紅紅的,看起來楚楚可憐。
她麵前的桌上,放著那盆芬蘭雲鬆。
一見我們,她立刻站了起來,聲音不大,卻帶著哭腔。
“你們來了,你們看看,我的小雲它......它快不行了。”
物業經理是個和事佬,姓王。
他一臉為難地看看我們,又看看那盆植物。
“溫小姐,你看這......林小姐說,你家昨晚做飯的油煙,把她這盆名貴植物給熏壞了。”
我走上前,仔細看了看那盆鬆樹。
除了葉子有點垂,看不出任何問題。
“王經理,我家住在16樓,她家在17樓。我做飯開著油煙機,油煙是往公共煙道排的。就算有味道,也是從窗戶散出去一點,怎麼可能精準地隔著一層樓板,把我鄰居的植物給熏壞?”
林晴立刻反駁:
“怎麼不可能!那股辣味都要把我嗆死了,更何況是這麼嬌嫩的植物!”
她從隨身的布包裏掏出一遝打印出來的A4紙。
“這是芬蘭雲鬆的養護手冊,上麵清清楚楚寫著,需要純淨的空氣環境,不能有任何刺激性氣味!”
“我的小雲本來長得好好的,你一做飯,它就成這樣了,不是你是誰?”
她說著,眼淚就真的掉了下來。
“我把它當孩子一樣養,每天給它噴法國進口的礦泉水,給它放莫紮特。你們倒好,一口重油重辣的菜,就毀了我所有的心血!”
周圍有幾個看熱鬧的業主,開始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現在的年輕人啊,做飯口味是重。”
“那姑娘看起來怪可憐的,一盆花養著也不容易。”
季言把我拉到身後,臉色沉了下來。
“林女士,第一,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植物的問題是我家造成的。第二,在自己家裏做飯是我的合法權利。第三,如果你覺得我家油煙有問題,可以請專業機構來檢測,而不是在這裏哭哭啼啼地上演苦情戲。”
季言說話向來直接,林晴的臉當場就白了。
王經理趕緊打圓場:
“哎呀,遠親不如近鄰嘛,都各退一步。溫小姐,以後做飯多注意一下。林小姐,您這花也許就是這兩天天氣變化,有點不適應......”
林晴根本不聽,她死死瞪著我,眼神裏的怨毒讓我心裏發毛。
“行,你們不認是吧?你們給我等著!”
她抱起那盆芬蘭雲鬆,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頭也不回地走了。
3
我以為經過物業那一場鬧劇,林晴能消停幾天。
我錯了。
她把戰場,從線下轉移到了線上。
林晴是個小有名氣的植物博主,在社交平台上有幾萬粉絲。
她的賬號名叫“林間晴天”,日常就是分享她那些名貴植物的養護心得,苦心經營著一個歲月靜好,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人設。
那天晚上,她的賬號更新了一條動態。
配圖是九張那盆芬蘭雲鬆的特寫,從各個角度展示它的憔悴。
配文寫得更是情真意切,茶香四溢。
“心痛到無法呼吸。我的小雲生病了,隻是因為呼吸了一口樓下飄來的重油煙。當精致生活遇上粗鄙的鄰居,我除了忍耐,還能做什麼呢?隻希望這個世界對美好和脆弱,能多一絲善意。”
下麵一堆她的粉絲在評論區義憤填膺。
“抱抱晴晴!怎麼會有這麼沒素質的鄰居啊!”
“天啊,油煙對植物傷害超大的!這種人簡直是公害!”
“報警啊!告他!不能就這麼算了!”
“晴晴不哭,我們給你眾籌買一台最強的空氣淨化器!”
我看著那些評論,血壓蹭蹭往上漲。
季言把我的手機拿走:
“別看了,跟這群人置氣,不值得。”
我當然知道不值得,但那種被人指著鼻子汙蔑的感覺,真的憋屈。
從那天起,我的噩夢正式開始了。
隻要我一開火,哪怕隻是燒個開水,樓上就傳來“咚咚咚”的悶響。
像是有人在用一個很重的錘子,反複捶打地板。
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一下一下,精準地敲在我的天靈蓋上。
有時候是剁肉的聲音,有時候是高跟鞋來回踱步的聲音,全集中在我家廚房的正上方。
我做飯,她就製造噪音。
我不做飯,世界就一片安靜。
有一次我感冒了,季言給我熬點白粥,剛把米放進鍋裏,樓上的噪音就準時響起。
我衝上樓去理論。
開門的是林晴,她穿著家居服,手裏拿著一個瑜伽墊。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一到我家做飯你就敲地板?”
她一臉無辜:
“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我在家健身啊,這你也要管嗎?”
“你健身?你每天三餐飯點準時健身?”
“對啊。”
她笑得天真爛漫:
“醫生說我腸胃不好,要飯前運動,有助於消化。”
我被她這副嘴臉氣得說不出話。
有鄰居聽到動靜開了門。
林晴立刻換上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怯生生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想幹什麼?我隻是一個弱女子,你不要欺負我。”
鄰居探出頭:
“怎麼了這是?”
林晴馬上說:
“沒什麼,樓下妹妹可能覺得我瑜伽球的聲音有點大,上來提醒我一下。”
她把姿態放得極低,顯得我像個無理取鬧的潑婦。
我看著她那張寫滿無辜的臉,隻覺得一陣反胃。
跟這種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回到家,我煩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
季言從背後抱住我:
“別氣了。她就是想把你逼瘋。”
“我快被她逼瘋了!我現在一進廚房就幻聽,總覺得樓上隨時會開始敲。”
季言沉默了一會兒,說:
“要不我們最近先別在家做飯了?或者做點沙拉、三明治之類的?”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不想我再受這種折磨。
可我心裏那股憋屈的火,卻越燒越旺。
憑什麼?
這是我的家,我連在自己家裏做頓飯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就因為她那些嬌貴的“植物寶寶”?
我看著窗外,林晴正在陽台上給她那些花花草草澆水,側影看起來溫柔又嫻靜。
誰能想到,這張美麗皮囊下,藏著一顆如此惡毒的心。
我冷笑一聲。
你想玩,是嗎?
行,我陪你玩。
4
季言出差了,要一周才回來。
我一個人在家,反而覺得鬆了口氣。
有些事,我不希望他摻和進來。
第二天,我買了一大堆食材回家。
不是重油重辣的,而是螺螄粉。
還是加臭加辣版的。
我關緊門窗,打開油煙機,把所有料包一股腦倒進鍋裏。
那股酸爽又霸道的味道,瞬間就充滿了整個廚房,並有向全屋蔓延的趨勢。
果然,不出三分鐘,樓上的“交響樂”再次奏響。
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咚!咚!咚!
像是要把樓板給砸穿。
我戴上耳機,調大音樂,一邊嗦粉一邊欣賞樓上的BGM。
吃完粉,我沒急著收拾,就讓那鍋湯在爐子上用小火慢慢地“咕嘟”著。
我倒要看看,誰先受不了。
半小時後,門鈴被按得震天響。
我透過貓眼一看,林晴穿著睡衣,頭發淩亂地站在門口,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暴怒。
我慢悠悠地打開門,一股濃鬱的酸筍味撲麵而出。
林晴被熏得連退三步,捏著鼻子尖叫:
“溫嬋!你故意的!你到底在煮什麼生化武器!”
我靠著門框,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
“煮粉啊。怎麼了,林小姐,你也要來一碗嗎?”
“你......你無恥!”
她氣得渾身發抖:
“我的鼻子都要廢了!”
“哦?是嗎?”
我故作驚訝:
“可我聞著挺香的啊。再說了,你不是嫌我做菜油煙大嗎?這個可一點油煙都沒有,全是蒸汽,綠色又環保。”
“你......”
她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我欣賞著她的表情,心裏升起一股病態的快感。
“林小姐,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關門了,我這湯還滾著呢。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最近迷上了螺螄粉,準備一日三餐都吃它。”
說完,不等她反應,我“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她氣急敗壞的咒罵和砸門聲。
我充耳不聞,回到餐桌前,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湯。
這隻是開胃菜。
接下來的幾天,我家的菜單堪比“黑暗料理”大賞。
螺螄粉、臭豆腐、榴蓮......
什麼東西味道大,我就做什麼。
樓上的噪音從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後來的有氣無力,再到最後,徹底沒了動靜。
我猜,林晴可能已經被我熏得精神衰弱了。
我甚至開始有點期待,她下一次會用什麼新花招。
季言出差回來的前一天,我準備做頓好的犒勞一下自己。
就在我燉著一鍋清淡的雞湯時,我的微信響了。
是林晴。
她發來一張照片,和一段文字。
照片裏,是一株徹底枯死的植物,黑褐色的枝幹,蜷縮的葉片,看不出一點生命的跡象。
那段文字,充滿了怨毒和威脅。
“溫嬋,你贏了。你用你那肮臟惡臭的食物,殺死了我的月光女神。”
“這盆花,是我從一位日本園藝大師手裏花了五十萬拍回來的,全世界僅此一株。”
“五十萬,一分都不能少。三天之內,你要是拿不出錢,我就不止是在網上曝光你了。”
“我會讓你身敗名裂!”
照片下麵,還附帶了一張電子發票的截圖,收款方是一家日本的公司,金額是“10,000,000JPY”,折合人民幣確實將近五十萬。
我盯著那張枯死的植物照片,還有那串觸目驚心的數字。
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次她好像不是在開玩笑。
5
我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手腳冰涼。
季言出差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放下行李,快步走過來,把我攬進懷裏:
“怎麼了,寶貝?臉色這麼差。”
我把手機遞給他看。
季言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荒謬,到難以置信,最後凝固成一片冰冷的憤怒。
“五十萬?她瘋了?”
我聲音發抖:
“她還發了發票截圖,季言,她不是在開玩笑,她真的會去做的。在網上一曝光,我的工作、我的生活......都會被毀掉。”
我是一家互聯網公司的運營,工作非常依賴個人聲譽和網絡口碑。林晴如果真的不顧一切地在網上潑臟水,煽動她的幾萬粉絲對我進行人肉和網暴,後果不堪設想。
季言抱緊我,聲音沉穩有力:
“別怕,有我呢。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她這是敲詐勒索。”
他強迫我冷靜下來,一條條地分析:
“第一,植物死亡的原因很難界定。她說油煙熏死的,有證據嗎?可以做鑒定嗎?她拿不出來。”
“第二,這張發票。一家園藝公司的發票,收款方,金額,都可以是P的。現在做一張假圖的成本太低了。”
“第三,她要的是錢,而且是這麼大一筆錢。這已經超出了鄰裏糾紛的範疇,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騙局。”
聽著他的分析,我混亂的大腦漸漸清晰起來。
恐懼被壓下去,憤怒和不甘湧了上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報警嗎?”
季言搖了搖頭:
“現在報警,證據不足。警察最多就是調解,說不定還會勸我們花錢消災。她既然敢這麼做,肯定想好了後路。我們不能打草驚蛇。”
他眼神一凜:
“她想玩,我們就陪她玩到底。我倒要看看,這個林間晴天,到底是個什麼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