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朋友把女兄弟的名字縮寫紋在了眼尾。
當著我的麵,楚湘笑嘻嘻摟住祁述的脖子,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夠意思啊,我宣布,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了!」
祁述嫌棄地抹了把臉:「怎麼,除了我,你還想跟誰天下第一好?」
像是才注意到我冷下來的臉色,楚湘望向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嫂子你別往心裏去,大冒險呢,大家玩得起放得下。」
她咬了咬唇:「嫂子那麼愛阿述,這次不會真的生氣吧?」
祁述皺著眉替她說話:「對,是我自願的,跟湘湘沒關係。」
我盯著那個紋身。
好巧不巧,剛好蓋住了那顆淚痣。
他們不知道。
淚痣沒了,那我也是時候結束這場替身遊戲了。
1
麵前的兩個人都在等著看我接下來會是什麼反應。
我知道這就是他們所謂的「考驗」。
幾天前經過露台,我無意間聽到他們一夥人的對話。
我這才明白,跟祁述在一起的這兩年裏,他們一直都在「考驗我」,賭我能堅持多久,有沒有資格被他們這個圈子所接納。
楚湘的聲音透著興奮:「她很有錢不是嗎?像這種有錢的女人才更應該接受考驗,不然怎麼對阿述死心塌地?怎麼證明她有資格加入我們?」
一群人附和著:「就是啊,到時候阿述把她吃得死死的,可別忘了大家啊。」
祁述吐了口煙圈,笑罵:「都給我小點聲,這才多久。不過......」
他眯了眯眼,勢在必得:「我相信菁喬,一定可以通過我們最終的考驗的。」
楚湘催促我:「你怎麼不說話了?」
祁述眉眼間也漸漸浮現不耐的神色。
我盯著他眼尾那塊皮膚,一改往日的平和。
「自願的是吧?」
話音剛落,我一把抄起桌上的餐叉,不經意般,狠狠擦過他文身的位置。
那裏呼啦一聲開了口,滲出鮮血,我故作驚訝地捂唇。
「呀,抱歉手滑了,我不是自願的。」
我的舉動出乎他們意料。
楚湘大驚失色,驚聲尖叫:「啊!你有病啊突然發什麼瘋啊!」
祁述疼得直抽氣,捂著傷口,擋住楚湘想要上前的手,另一隻眼睛死死盯著我。
「菁喬...你這是做什麼?」他神色受傷,「不過是一個文身,你就忍心下這麼重的手。」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楚湘拉住他的胳膊,指著我大吼:「阿述我早說過她不是真心愛你,再不去醫院,你的臉會留疤的!」
祁述不為所動,固執地等待我的答案。
我看著他這副深情的樣子感到一陣嫌惡,慢悠悠點了支煙才冷笑開口。
「是啊,我早就看不慣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腦殘了,誰稀罕通過你們的考驗?」
我看向楚湘:「你,喜歡搞雌競是吧?當婊子還要立牌坊,茶味都溢出來了!」
楚湘的臉色頓時青紅交加。
「還有你,」我直直地跟祁述對上視線,「我們分手,一拍兩散。」
說完,我不再管他們,大步離開。
把想說的一口氣全說完,我通體舒暢。
祁述不知道,我這個人,實在算不上好脾氣。
之前的事情,我不放在心上。
不過是因為不在意他這個人而已。
我的耐心已經耗盡。
更何況,沒了那顆淚痣,在我眼裏,他變得一點都不像那個人了。
2
我拉黑了祁述所有聯係方式。
他不理解,上門來質問我。
「為什麼,為什麼之前那麼多你都能忍,現在為什麼就不行了?」
他眼神失望:「菁喬,你變了。」
他說得沒錯。
我自以為這段時間對祁述的容忍度夠高。
也確實做了很多荒唐事。
祁述說他要創業。
我可以主動給他送上大把的錢和資源。
我生日那天,原本祁述約我一起吃飯,我以為他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
最後卻因楚湘想去鄰市旅遊,讓我空等一晚上,直到一個星期後才回來。
我在楚湘的朋友圈裏,看到他們兩個人住一間房,一起遊玩,一起打卡。
祁述回來見到我時眼神晃了一下,主動解釋:「菁喬,我跟湘湘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從來都沒有把她當成女的過。」
他沒解釋為什麼為了她連陪我過個生日的時間都沒有,我也不打算問了。
隻是微笑著點頭:「我相信你。」
但是,這一切都需要前提。
我的耐心已經耗盡,更何況淚痣也被遮蓋。
那麼祁述這個人,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留著的價值。
我直接停了祁述的幾個項目。
他招架不住,最終還是主動低了頭。
「菁喬,是我錯了。」他的傷口貼著紗布,神色如常,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你這麼生氣,說明你還是很在意的對不對?」
「其實,你還是愛我的。」
祁述似乎說服了自己,眼裏都閃著自信的光。
最後他語氣誠懇,說:「湘…楚湘她,也想和你道個歉。」
我沒明確回應。
一是,我要慢慢收回這段日子所付出的沉沒成本。
二是,無關緊要的人,我並不抱有什麼期待。
祁述住在我名下的房產裏。
自從那天之後,我就跟物業打好了招呼。
沒多久,物業給我打了電話。
祁述帶著楚湘和其他人進了小區。
我幹脆提前結束了工作。
把剩下的事情給秘書交代完,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喬姐,你是又要去找他嗎?」
祁述不太喜歡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聊工作。
所以每每在我走的時候,她都會問一句,盡量不來打擾我。
我沒什麼表情,淡淡道:「以後都不用問了。」
秘書愣了愣,忙笑著應了聲好。
我徑直開車前往。
在路上的時候,我就調出了別墅裏的監控。
看完後,我氣笑了。
偌大的客廳裏布滿了花花綠綠的裝飾,老土又沒品味。
一群人裏麵隻有楚湘一個女生。
他們正在玩劃拳脫衣的遊戲。
輸的人,每輸一次就脫一件衣服。
楚湘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環抱住胸,作出挑釁的手勢。
她狡黠地眨眨眼:「都放馬過來吧,這次我可不會像上次那樣讓著你們啦。」
祁述拍了下她的屁股,不屑道:「上次也不知道是誰,差點輸得臉底褲都不剩。」
別墅裏笑鬧聲不斷。
我猛地推門進去,嚇得裏麵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3
楚湘全身上下隻剩了內衣和內褲,正被眾人玩笑似的往祁述懷裏推。
見到我,祁述臉上的笑意凝固,搭在楚湘細腰上的手抖了一下,隨即放開。
他臉上的緊張一閃而過,磕磕巴巴道:「菁,菁喬......你怎麼來得這麼早?」
他幹笑兩聲:「我都還沒給你發信息。」
「就是啊嫂子,」楚涵不緊不慢穿好衣服,手指向四周轉了一圈,「布置得怎麼樣?要不是因為上次你生氣,我們哪裏還要費這老大功夫。」
聽完她的話,其他人看向我的眼神帶上了審視和不屑。
我上前一步,用力扯下粘貼在古董字畫上的搞怪貼紙,那上麵赫然已經留下了強力膠的痕跡。
「這幅字畫,市值五百萬。」
我冷冷掃過他們每一個人:「你們誰賠?」
眾人麵麵相覷。
有人小聲重複了一遍:「五,五百萬?」
楚湘咽了咽口水:「怎,怎麼可能!一副破字畫,你說五百萬就五百萬啊?!」
我沒回答,又指著一旁的花瓶,那上麵被人寫上了「求原諒」三個字。
「這個花瓶是明朝的,兩年前拍賣會上的壓軸藏品。」我好整以暇地勾唇,輕聲道,「兩千三百萬。」
「哦,還有這個茶壺,那個盤子......」
有人沉不住氣了,忙指著楚湘撇清關係:「是她!都是她弄的!跟我可沒關係!」
「是啊是啊,都是她出的主意!」
「對!還有祁述,是他帶我們進來的,我們,我們可什麼都沒做啊!」
楚湘氣得不住地抖唇,眼眶蓄滿了淚水。
她拉住祁述的袖子,泫然若泣:「我,我隻是覺得讓阿述和嫂子之間有了矛盾很過意不去,想求個嫂子的原諒......我不知道......」
我麵露嘲諷剛想開口,卻被祁述怒喝一聲打斷:「夠了!」
他看向我,眼裏竟是濃濃的失望。
「菁喬,湘湘畢竟也是一片好心,你不領情就算了,一些瓷器幾幅字畫,你至於這麼咄咄逼人嗎?」
「虧我們還想給你個驚喜重歸於好,現在看來,白費我們一番苦心!」
心裏閃過一絲可以被忽略不計的刺痛。
我抿了口茶壓一壓,語氣冷靜得可怕。
「祁述,你怕不是忘了。」
「這套房子,在我名下。」我指著門口,眼神淡淡,卻透露出一股足以讓他忌憚的狠戾,「現在,全都滾出去,否則,我會告你們強闖民宅。」
祁述不可置信:「程菁喬,你趕我走?」
我不置可否。
祁述剛剛是在賭。
賭我的心軟,賭我對他狠不下心來。
畢竟,之前我明明會滿足他的幾乎一切要求。
看到他勉強維持住臉上表情的樣子,我隻覺得好笑。
很遺憾,他賭輸了。
不僅如此,我還能做得更狠。
4
之前在我的支持下,祁述的公司稍有起色。
但跟我的手段相比,他什麼也不是。
所以當我不留情麵地收回給他的一切資源和投資的時候,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開始,祁述艱難地四處拉投資求合作,可其他人看到了我的態度轉變,無論他怎麼努力毛遂自薦,最後也還是吃了一個又一個閉門羹。
祁述走投無路,不得已又來找了我。
我沒讓攔,直到我處理完手頭上積壓的工作去見他時,祁述已經在會客室等了我五個小時。
這要是放做以前,他連十分鐘都不會願意等。
隔著玻璃,祁述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紗布拆除了,原本的那顆淚痣變成了一道淡淡的小小的疤。
見到我,他沉聲開口:「菁喬,現在你滿意了嗎?」
我挑眉:「什麼?」
「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讓我來向你服軟。」祁述歎了口氣,「你贏了。現在,你總能消氣了吧?」
他語氣放緩,軟了聲音。
「上次,上次我就是有點生氣,畢竟當時亂成那樣,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會顯得你有些......」剩下的幾個字在他舌尖繞了一圈,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有些不講理,會掉了你的麵子。」
我把水杯往桌上一放,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響。
我緊緊盯著祁述的眼睛,不錯過他的任何一絲情緒,輕嘲。
「是掉了我的麵子,還是讓你下不來台丟了臉?」
我如願看到祁述臉色猛地一變。
我身體往後靠進沙發裏,眼神斜睨著他。
「占理的是誰,不講理的又是誰,祁述,你自己清楚得很,我不想多說。」
他臉色發白,顯得整個人更為落魄,眼神鎖住我,像是要把我盯出一個洞來。
我毫不畏懼與他對視,溫情不再,隻剩下赤裸裸的審視和漠然。
「我說我們結束了,這不是玩笑,我也沒空跟你玩欲擒故縱的遊戲。」
我扯出一個冰涼的笑:「你知不知道,你聽不懂人話自以為是的樣子,真的很賤。」
祁述的瞳孔劇烈顫抖,然後湧上不可置信和惱羞成怒,最後盡數化作哀求,情緒瘋狂外露。
「不可以!」他瘋狂叫囂,「菁喬,你之前不會這麼對我的!你明明是愛我的!」
在被架出去前,祁述緊緊扒著玻璃門,手指用力到發白。
最後隻留下一句:「你怎麼變得這麼狠心!」
我還坐在原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祁述這話說錯了。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啊。
5
我沒辦法不心狠,甚至對自己更狠。
如今的地位,是靠我自己一點點爬上來的。
我媽走得早。
多年的辛勞積壓成疾,所以那場平平無奇的病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等恍然意識到時,早已回天乏術。
她很不幸,先是生活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嫁給我爸時,還以為真的嫁給了愛情。
後來這個被她當做愛情的男人為了權力和金錢,拋妻棄女。
一直到我媽去世,一直到他需要一個聯姻的人選。
他才假惺惺地來把我接了回去。
我媽那邊的親戚罵我白眼狼,不要臉,居然還願意回去給害死媽媽的罪魁禍首做女兒。
「呸!要我說,你媽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聽到這句話,一直沒反應的我抬起頭。
冷冷開口:「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們死哪裏去了?」
「現在想搶遺產,一個個的又活過來了是嗎?」
那些人嚇了一跳,吐了口唾沫,匆匆離去。
我轉頭,和鏡子裏的我對上眼神。
漠然,陰鬱,像條陰冷的毒蛇。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應該做的又是什麼。
所以到最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爸根本想不到,又或者說,所有人都沒想到。
我這個看似軟弱的乖巧工具人,一顆任憑擺弄的棋子。
會韜光養晦,蟄伏著一點點蠶食吞並掉他們手裏的權力。
等反應過來,一切已成定局。
我爸躺在病床上,顫著手簽下股權轉讓書之後,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著我。
「我...就不...該......」
我笑著用合同拍拍他的臉。
「您安心地去吧,至於公司,我就收下了。」
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音,儀器發出尖銳警報,我看著他被推進搶救室,又麵無表情簽下自願放棄搶救。
幾乎所有人都在說我冷血,卻又不得不諂媚於我。
隻有一個人例外。
沈祁是我的聯姻對象。
平時看人時眉眼淡薄,眼尾那顆朱紅淚痣卻平添一絲溫和,像是唯一的情緒外化的表現。
他會在我羽翼未豐的時候擋在我身前,也會在我披荊斬棘斬斷一切的時候與我並肩,默默做我的兜底。
在決定去國外進修時,縱然有萬般不舍,他最終也隻是笑著摸了摸我的發頂。
「我當然希望你可以陪在我身邊。」沈祁輕歎,聲音卻堅定,「但是你有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不是麼?」
「我希望菁喬可以飛得更高,走得更遠,做你自己就好,我一直在你身後。」
我原以為,我們會一路攜手同行,最後有個圓滿的結局。
我轉頭看向窗外,殘陽如血,刺得我眼眶不自覺發熱發紅。
那天也是如同今天一般的夕陽。
滿眼血色,而我渾身血液都冰涼。
6
祁述還有東西在家裏。
我懶得清理,索性叫人把他的東西全部打包扔在門口,叫祁述在今天之內去拿走。
良久,他回了個「好」。
這麼幹脆的回複讓我有些意外,卻也沒多想。
直到我無意間在小某書上刷到一個帖子。
【好兄弟女朋友老是喜歡欲擒故縱怎麼辦?】
我一眼就認出了帖主是誰,因為配圖正是祁述文著字母的眼睛。
她把前後事情經過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我一字不落全部看完。
【......明明喜歡我兄弟喜歡得要命,早晚都要結婚,還一直不肯讓他碰她,那麼大歲數了還端著裝啥啊?怪不得他跟我吐槽她無趣。】
【......好心想跟她道個歉吧還不領情,要不是看在我兄弟跟她在一起我也能撈著點兒好處,誰要跟她維持表麵關係?】
【...對了對了她又給我兄弟發信息讓他去她家!嗬嗬我就說,這下總算忍不住了吧?裝的沒邊了!】
她想聽大家對她的附和,卻沒想到網友們並不買賬。
【你是說一個有錢有實力的美女在忍了你們小團體那麼久,然後明確跟你兄弟提出分手之後,你們還覺得她是在欲擒故縱是嗎?】
【你們兩個大廈避風了吧?】
【看到大家都在罵你我就放心了。】
我點讚了幾個評論。
又給祁述發去信息,他沒回我。
我擰眉,幹脆回去了一趟。
正看到祁述正大包小包往裏搬東西。
原本屬於他的東西不僅沒少,還越來越多。
楚湘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
我深呼吸一口氣,用最後一絲理智質問:「你在幹什麼?」
祁述麵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含情脈脈牽住我的手,眼裏滿是深情:「菁喬,我就知道你還是舍不得我的,要不是湘湘,恐怕我還沒看出來你是在給我台階下。」
楚湘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不想再廢話,提起一袋東西就往外扔。
「等...等等!」祁述捏住我的手腕,又驚又怒,「菁喬,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幾乎要被這兩個神人搞得崩潰。
「我說滾,全部都滾,把你的垃圾也帶走,別糾纏了行嗎!」
「喂,你說什麼呢!」
楚湘替祁述抱不平,怒氣衝衝上前來拉我。
她尖尖的指甲深深陷進我的皮膚,留下一陣刺痛。
我條件反射用力一甩,楚湘借機往後退了幾步,後背撞上一邊的架子,那上麵一個木盒被撞了下來。
木盒脆弱,這麼一摔,摔得四分五裂。
我腦中繃緊的那根弦隨著木盒碎裂的聲音,「啪」地一下就斷了。
「湘湘!」祁述忙上前扶住楚湘,正想說什麼,目光卻被地上的木盒碎片中的一張拍立得所吸引。
他瞳孔一縮,抖著手猶豫著捏起那張照片,嗓音艱澀。
「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