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那當上著名腎臟科醫生的小姑子,給我打來電話。
“嫂子,你媽出意外了,搶救無效,我做主把她的腎臟捐給了我未來婆婆。”
“錢給你打過去了,喪事辦得體麵點。”
“對了,我未婚夫家是頂級豪門,最重名聲,你別鬧事。”
電話那頭,是她和未婚夫一家人觥籌交錯的歡聲笑語。
我勾了勾唇,看著電視上他們豪門訂婚宴的盛大直播。
“是嗎?可我媽,現在就坐我身邊,一起看你訂婚呢。”
1.
電話那頭喧鬧的背景音,戛然而止。
足足十秒後,傅月靈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黎箏,你什麼意思?”
我拿起一顆剝好的橘子,喂到身旁我媽的嘴裏。
“媽,今年的蜜橘甜不甜?”
“甜,心裏都甜。”
我媽笑得一臉慈祥,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
屏幕正給傅月靈一個特寫,她穿著千萬高定的香檳色禮服,妝容精致華貴,可那張漂亮的臉蛋,此刻卻因驚愕而微微扭曲。
我對電話說:“就是字麵意思。我媽好好的,你咒誰呢?”
“不可能!”
“我親眼確認過的!就是她!黎箏,你是不是傷心過度,出現幻覺了?”
“還是說,”她開始了惡毒的揣測,“你想訛我們家更多的錢,故意的?”
我笑了。
“傅月靈,你可是腎臟科的聖手,一個病人的身份都分不清,就敢開刀取腎?你這業務能力,真是讓我這個外行都替你捏把汗。”
“你閉嘴!你個鄉巴佬懂什麼!”
她氣急敗壞。
“黎箏,我警告你,今天是我和清許的訂婚宴,你要是敢耍花樣,敗了我的名聲,別怪我不客氣!”
電話被另一隻手搶了過去。
是我老公,傅月靈的親哥哥,傅雲洲。
“黎箏!你又在發什麼瘋!”
“月靈大喜的日子,你非要來添堵是不是?你媽沒了,我們都很遺憾,但人死不能複生,你能不能懂點事!”
我慢條斯理地用濕巾擦了擦手。
“傅雲洲,我再說一遍,我媽,活得好好的。”
“你他媽給我閉嘴!”
他咆哮起來。
“黎箏!你是不是覺得三百萬不夠?月靈的訂婚宴,你知道對我們傅家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能拿到蕭氏集團的投資,意味著我們全家都能階層跨越!你媽一個農村老太婆,她的命能給我們帶來這一切,是她的福氣!”
“你現在玩這出,是想毀了我們所有人嗎?!”
電視裏,司儀正請主角上台。
傅月靈強撐著笑,一臉心虛。
“傅雲洲,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從你寶貝妹妹的訂婚宴上滾回來,給你以為已經死了、但現在正吃著蜜橘的我媽磕頭道歉。”
“二,我讓你們全家,都給你媽陪葬。”
“你他媽在威脅我?”傅雲洲咬牙切齒。
“黎箏,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威脅我?為了月靈的幸福,別說你媽,就算是你,該犧牲的時候也得犧牲!”
“我告訴你,你最好乖乖把事情處理幹淨,別等我回來收拾你!”
“給你半小時,馬上給月靈打電話道歉,告訴她你剛才是胡言亂語,悲傷過度!”
說完,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我看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斂去。
我媽擔憂地握住我的手:“箏箏,他......”
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媽,沒事。”
我重新撥通一個號碼。
“喂,是110嗎?我要報案。”
“我的婆婆,趙惠蘭,失蹤了。我懷疑她被人綁架或遭遇了不測,我這裏有她佩戴的定位手環的最後位置。”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記錄下我提供的信息。
“好的,黎女士,我們會立刻派人前往您說的位置核查。”
2.
不到十分鐘,電話就回了過來。
是警方的。
“黎女士,感謝您提供的線索。我們在城北廢棄車庫附近發現一具遭遇嚴重撞擊的女性屍體,經過隨身物品初步比對,極有可能就是您失蹤的婆婆,趙惠蘭。”
我掛了電話,手機屏幕上,正巧映出傅月靈和蕭清許在台上深情對視的畫麵。
我媽看著電視,又看看我,歎了口氣。
“箏箏,真的......要做到這一步嗎?”
我拿起遙控器,關掉了喧鬧的電視。
“媽,是他們先不給我們活路的。”
一切,是從半年前開始的。
傅月靈搭上了頂級豪門蕭家,即將嫁給蕭家獨子蕭清許。
而蕭清許那位金尊玉貴的母親,患有嚴重的腎衰竭,急需一顆匹配的A型血腎臟。
很巧,我媽就是A型血。
從那天起,傅月靈的“關心”就變得無微不至。
“嫂子,阿姨最近身體怎麼樣啊?年紀大了,可得注意身體,別太操勞。”
“嫂子,我這有幾張我們醫院最高級的體檢卡,我親自安排,讓阿姨去做個全身檢查吧。”
“嫂子,我記得阿姨是A型血吧?沒錯吧?”
她每一次貌似關切的問候,都讓我後背發涼。
我把我的恐懼和擔憂告訴傅雲洲。
他正從會所談生意回家,聞言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黎箏,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月靈是全國最好的腎科醫生,關心一下長輩健康怎麼了?”
“她馬上就要嫁進蕭家了!那是我們家幾代人都夠不著的頂級豪民!我們全家都得跟著沾光!你別整天陰陽怪氣的,要是攪黃了月靈的婚事,我跟你沒完!”
我看著他被酒精熏得微紅的臉,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直到一周前,我回家發現,我媽放在抽屜裏的最新體檢報告不見了。
家裏沒有任何被翻動的痕跡。
有鑰匙能進來的,除了我,隻有傅雲洲。
那天晚上,我質問他。
“是我拿的。”他承認得理直氣壯。
“月靈說她有個國外回來的專家朋友,想幫媽看看身體,我拿去給她了。你小氣什麼?”
“傅雲洲,那是我的媽媽!”我忍不住拔高聲音。
他皺起眉,一臉厭惡。
“你吼什麼?我說了,月靈是為了媽好!黎箏,我警告你,不要用你那肮臟的思想去揣測月靈,她不像你,她善良又單純!”
那一刻,我徹底死了心。
為了保護我媽,我開始了一係列的安排。
3.
我剛從我媽那裏回來,門鎖就傳來“哢噠”一聲巨響。
傅雲洲回來了。
他一腳踹翻了門口的鞋櫃,猩紅著眼睛朝我走來。
“黎箏!你這個毒婦!我媽出事了!是不是你幹的!”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將我狠狠摔在牆上。
後腦勺撞上堅硬的牆壁,嗡的一聲,眼前陣陣發黑。
“說!你把我媽怎麼了!”
他掐著我的脖子,雙目赤紅,狀若瘋魔。
“你是不是為了報複月靈,就去害我媽?你好惡毒的心!”
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緊,我幾乎無法呼吸。
肺裏的空氣被一點點抽幹,窒息感讓我拚命掙紮。
“傅雲洲......放手......”
“放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他雙眼通紅,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媽死了,我讓你陪葬!”
我用盡全力,指甲劃過他的手背,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
他吃痛鬆手,我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喉嚨裏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又幹又疼。
“咳咳......傅雲洲,你瘋了?”
“我瘋了?我看是你瘋了!”
他居高臨下地指著我。
“警察說我媽出車禍死了!怎麼會這麼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月靈給你媽做完手術之後出事?”
他加重了“你媽”兩個字的讀音,充滿了諷刺。
“一定是你!你懷恨在心,所以找人撞了我媽!黎箏,你好狠!”
我扶著牆,慢慢站起來,看著他。
“你的想象力,不去寫小說真是可惜了。”
“你還敢嘴硬!”
他揚起手,一個巴掌就要扇下來。
我正要躲開。
他的手機響了。
是傅月靈。
傅雲洲的動作停在半空,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接起電話,按了免提。
“哥!你到家了嗎?找到那個賤人了嗎?”
“找到了。”傅雲洲的語氣軟了下來,“月靈你別急,哥在這呢。”
“哥,你快問她,她到底想幹什麼!”
傅月靈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委屈極了。
“她就是個瘋子!我好心好意幫她處理後事,她居然害咱媽出事了!她怎麼能這麼惡毒!”
傅雲洲的心都快碎了。
“月靈不哭,哥知道你最善良了。都是這個賤人不好。”
他柔聲安慰著,轉頭看我的眼神卻凶狠至極。
“黎箏,你聽見沒有!月靈有多委屈!你現在,立刻,給月靈道歉!”
我看著他,真是可笑。
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男人。
一個為了妹妹,可以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蠢貨。
“道歉?”我扯了扯嘴角,“她也配?”
“你!”傅雲洲氣得發抖。
電話那頭的傅月靈又開始哭。
“哥,算了......嫂子肯定是一時接受不了,我不怪她。隻是......隻是蕭家那邊,我已經跟他們說了,腎臟是她媽自願捐的......現在要是鬧出什麼事,我的婚事就全毀了......”
她抽抽噎噎地說。
“哥,我不想失去清許......我好不容易才......”
“我知道,月靈,哥都懂。”
傅雲洲充滿了心疼和決絕。
他掛掉電話,一步步向我逼近。
“黎箏,我最後問你一遍。”
他的眼神陰沉得可怕。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或者,我們換個說法。”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為了月靈的幸福,為了我們傅家能攀上蕭家這棵大樹。”
他頓了頓,那惡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今天死的那個,就該是你媽。”
“她一個農村老太婆,早就該死了,她的命能換我們傅家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是她的榮幸!”
4.
我的血凍住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真惡心。
“傅雲洲,你再說一遍。”
他以為我怕了,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我說,你媽該死。”
“黎箏,我沒時間跟你耗。”
他直起身,很不耐煩的樣子。
“你必須對外承認你媽是自願捐獻,這樣的話,我就放你一馬,我媽她......就當她真的出了意外。”
“隻要月靈能順利嫁進蕭家,我媽的死,也算死得其所。”
我氣得渾身發抖。
虎毒尚不食子。
而他,為了他妹妹的前途,竟然能坦然地接受自己母親的“意外”死亡。
這是何等的涼薄和自私。
“如果我不呢?”我問。
“不?”傅雲洲冷哼一聲。
他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我麵前。
那是一份偽造的借貸合同。
上麵,是我媽作為擔保人,簽下的名字。
借款金額,五百萬。
借款人,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地下錢莊老板。
“你媽那個老糊塗,我讓她簽個字說是領社區福利,她就真的簽了。”傅雲洲一臉鄙夷。
“黎箏,你要是敢不聽話,敢毀了月靈的婚事,我立刻就讓這合同‘生效’。”
“我要讓追債公司去你媽退休的學校鬧,去你老家的村子裏鬧!我要讓你那個媽,下半輩子都活在被人追債的恥辱和恐懼裏!”
“到時候,你和你媽,都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嗬,真好。
這就是我的丈夫。
用我母親的清白和安寧,來威脅我,逼迫我。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自己的威脅奏效了。
“想通了?”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臉。
“這就對了。你乖乖聽話,我們還是夫妻。等月靈嫁過去,我們傅家的日子好過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現在,跟我去警局。”
他拉起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差點摔倒。
“去晚了,不好交代。我們得去做個樣子,去‘認領’我媽的屍體。”
我被他拖拽著,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傅雲洲不耐煩地接起,語氣很衝。
“誰啊!沒看我正忙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驚慌失措的男聲。
是我婆婆的弟弟,他的舅舅。
“雲洲!不好了!醫院剛才打電話給我,說、說我姐她......她......”
“人都死了,還能怎麼樣?!還詐屍啊?!”傅雲洲吼道。
“他們說......法醫屍檢發現,我姐的腎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