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時三刻,京城鬧市法場,人山人海,卻鴉雀無聲。
百姓們自發地圍了過來,伸長了脖子,望著那高高搭起的行刑台,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憤怒與悲涼。
台上跪著的,是陳伯年僅十二歲的幼子,陳安。
瘦弱的少年脊背挺得筆直,即便被五花大綁,那雙眼睛卻像淬了火的刀,死死盯著監斬台上那明黃色的身影。
李昭摟著雲裳,坐在最高處,神情冷漠。他要讓天下人都看看,違逆他新政的下場,哪怕是昔日的功臣之後。
雲裳靠在他懷裏,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陛下,這麼多人看著,會不會不太好?要不......我們還是講究一下人道主義精神?”
“人道?”李昭冷哼一聲,捏了捏她的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癡迷,“裳兒,這就是你說的‘法治精神’,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陳伯舊部抗旨不遵,其子理當受罰,以儆效尤!朕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的改革,不容任何人挑釁!”
雲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少年那倔強的眼神,心裏卻莫名發虛,仿佛自己才是那個被審判的人。
“時辰到!行刑!”
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舉起了明晃晃的鬼頭刀,朝著陳安的脖頸狠狠砍下!
就在刀鋒即將落下的瞬間,一道破風之聲驟然響起!
“鐺!”
一支長箭精準地射在鬼頭刀上,巨大的力道將那把刀震飛出去,深深插入了行刑台的木柱之中,箭羽嗡嗡作響。
人群一片嘩然!
“誰敢劫法場!”李昭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
話音未落,整齊劃一的甲胄摩擦聲如驚雷般炸響。
四麵八方的街道上,湧出了數千名身披玄甲、手持長槍的士兵,他們麵容肅殺,眼神冰冷,瞬間便將整個法場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一人,正是我的兄長,蘇烈!
他翻身下馬,一身戎裝在日光下泛著寒光,一步步走向高台。
“陛下,臣,蘇烈,有本要奏!”
他身後,所有蘇家軍將士“唰”地一聲,齊齊單膝跪地,聲震雲霄。
“臣等,有本要奏!”
李昭臉色鐵青,他看著那些本該被張謙收編的蘇家軍,此刻卻依舊團結在蘇烈身後,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蘇烈!你想造反不成!”
雲裳嚇得花容失色,躲在李昭身後,顫抖著指著蘇烈,“你......你們這是暴力抗法!是要顛覆國家!”
蘇烈看都未看她一眼,隻將目光死死鎖定在李昭身上,從懷中掏出一卷染血的軍報,高高舉起!
“此乃雲州八百裏加急軍報!北境蠻族破城,我蘇家軍三百將士血戰殉國,全城三千七百戶百姓慘遭屠戮!”
“而陛下信任的新統領張謙,卻以‘彰顯禮儀’為由,按而不發,致使雲州淪為人間煉獄!”
“忠臣血灑疆場,屍骨未寒,陛下卻聽信妖妃讒言,不僅不予撫恤,反倒要將其滿門忠烈斬盡殺絕!”
蘇烈字字泣血,聲聲如雷,法場上的百姓們聞言,無不義憤填膺,群情激憤。
“昏君!還我雲州百姓命來!”
“殺妖妃!清君側!”
李昭被這巨大的聲浪震得連連後退,他指著蘇烈,色厲內荏地吼道:“張謙!你的人呢!給朕拿下這群叛軍!”
人群中,那個白麵書生張謙早已嚇得兩腿發軟,他剛想發號施令,卻發現自己帶來的那所謂“仁義之師”,早已丟盔棄甲,要麼跪地投降,要麼就混在人群裏沒了蹤影。
李昭徹底慌了。
就在此時,人群自動向兩側分開。
我,蘇清遠,身著當年陪他打天下時穿過的那一身銀甲,外罩繡金鳳的玄黑披風,一步一步,踏著萬民的目光,走向高台。
我的出現,讓全場瞬間寂靜。
我一步躍上高台,從驚呆的劊子手手中奪過那把鬼頭刀,反手一揮,便斬斷了陳安身上的繩索。
然後,我轉身,將冰冷的刀鋒,架在了李昭的咽喉之上。
“護駕!護駕!”李昭嚇得癱軟在地,語無倫次地喊道。
然而,整個法場,除了風聲,再無一人為他所動。
我看著他驚恐的臉,又看了看台下萬千雙憤怒的眼睛,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此等昏君,當不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