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為丈夫擋下橫梁,成了“植物人”。
五年後,我終於在無盡的黑暗中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我成了醫學上的“閉鎖綜合征”,能聽能看,卻無法言語。
我看著丈夫和我最好的閨蜜,帶著我的兒子,在我床前上演著一家三口的溫馨。
他們日日盼我死去,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再等等,等她那口氣斷了,我們就結婚。”
閨蜜嬌羞地靠在丈夫懷裏。
兒子怯生生地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丈夫卻冷漠地告訴他:“媽媽睡著了,以後就由張阿姨照顧你。”
那一刻,我才明白,這五年的深情守候,不過是一場漫長的謀殺。
恨意讓我衝破了身體的囚籠,我終於能動了,從一根手指開始。我的複仇,開始了。
五年了。
我在無盡的黑暗裏漂浮了五年。
直到今天,我終於能睜開眼,看見一縷刺目的光。
可我動不了。
眼珠僵硬地轉向聲音的來源,是我最愛的丈夫陳嶼,和我最好的閨蜜張曼。
他們帶著我的兒子樂樂,站在我的病床前。
張曼穿著我最喜歡的那條香奈兒連衣裙,親昵地挽著陳嶼的手臂,笑得溫婉動人。
“阿嶼,你看樂樂,又長高了,褲子都短了一截。”
陳嶼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他伸手揉了揉樂樂的頭,語氣裏滿是寵溺。
“是啊,都快趕上我了,像個小男子漢了。”
樂樂仰著頭,奶聲奶氣地問:“張阿姨,爸爸,媽媽什麼時候才能醒來陪我玩?”
我的心臟猛地一揪。
樂樂,媽媽醒了,媽媽就在這裏看著你!
我在心裏瘋狂地呐喊,可喉嚨裏發不出半點聲音,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陳嶼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變得一片冰冷。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我,就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家具。
“樂樂,媽媽睡著了,以後就由張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張曼立刻蹲下身,將樂樂抱進懷裏,柔聲哄著:“對呀樂樂,張阿姨會一直陪著你,給你做好吃的,帶你去遊樂園。”
樂樂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那媽媽呢?”
“媽媽太累了,”張曼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們就不要打擾她休息了。”
不!不是的!你們在騙他!我沒有睡著!
無盡的恐慌和憤怒像是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拚命地想要動,想要告訴我的兒子,媽媽在這裏!
可我的身體就像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將我的靈魂死死囚禁。
他們以為我聽不見。
以為我還是那個沒有知覺的植物人。
張曼嬌羞地靠在陳嶼的懷裏,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不耐和怨懟。
“阿嶼,還要等多久?醫生不是說她早就腦死亡了嗎?就剩一口氣吊著,有意思嗎?”
我的血液,在這一刻寸寸凝固。
腦死亡?不,我明明能聽見,能看見!
陳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裏帶著安撫。
“再等等,等她那口氣斷了,我們就結婚。”
“到時候,你就是名正言順的陳太太,樂樂的媽媽。”
結婚......樂樂的媽媽......
轟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五年前,工地上的塔吊突然倒塌,巨大的橫梁朝著陳嶼當頭砸下。
是我,是我不顧一切地推開了他,自己卻被壓在了下麵。
我用我的一切,換了他的安然無恙。
我以為他這五年守在我的床前,是情深義重。
我以為他日日夜夜的陪伴,是盼我醒來。
原來,根本不是!
這五年的深情守候,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漫長的謀殺!
他們日日盼著我死去,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恨!滔天的恨意像火山一樣在我胸腔裏爆發!
憑什麼!憑什麼我為他舍生忘死,他卻要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霸占我的人生,取代我的位置,教壞我的兒子!
我不甘心!我絕不甘心!
我要活下去!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這股強烈的意念,仿佛化作了實質的力量,狠狠地衝擊著我身體的每一處枷鎖。
動起來!給我動起來!
我用盡了靈魂裏所有的力氣,對著我的右手食指,下達了千萬遍指令。
汗水浸濕了我的後背,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我快要力竭昏死過去的時候。
我看見,我的右手食指,在純白的被單上,輕輕地、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我成功了!
這微不足道的一下,耗盡了我積攢的所有力氣,卻也點燃了我整個靈魂的希望。
陳嶼和張曼沒有發現。
他們膩歪了一陣,便帶著樂樂離開了,病房裏重新恢複了死寂。
我不敢休息,更不敢放鬆。
我怕這好不容易衝破的桎梏,會再次將我牢牢鎖死。
夜深人靜,我能聽見護士站傳來的細微交談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這是我最好的時機。
我再一次將所有的意念,集中在那根能動的手指上。
動!再動一下!
汗水從我的額角滑落,滲入枕頭,帶來一片冰涼的濕意。
僵硬的肌肉像是生了鏽的鐵塊,每一次驅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
可我不在乎。
這點痛,比起他們帶給我的背叛和算計,又算得了什麼!
終於,那根食指再次聽從了我的召喚,彎曲了一下。
緊接著,是中指,無名指......
我欣喜若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我用了一整夜的時間,終於能勉強地、極其緩慢地,攥起我的右拳。
天亮時,張曼一個人提著保溫桶走了進來。
她化著精致的妝,身上噴著我最愛的那款絕版香水,那是陳嶼當初跑遍了整個歐洲才為我買到的生日禮物。
她擰開保溫桶,盛出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湯,用勺子攪了攪,卻沒有要喂我的意思。
“林溪,你知道嗎?這湯是阿嶼特意為我燉的,說我照顧你和樂樂辛苦了,要給我好好補補。”
她端著碗,在我麵前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炫耀和得意。
“味道真好,可惜你嘗不到了。”
“醫生說你現在隻能靠營養液吊著命,吃什麼都感覺不到味道,跟個活死人沒什麼區別。”
她放下碗,抽出濕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然後,她俯下身,湊到我的耳邊,聲音像是毒蛇的信子,又冷又滑。
“不過你放心,樂樂我會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疼愛的。”
“你爸媽留給你的那套老宅子,阿嶼也準備賣了,給我們換一套更大的學區房,一切都是為了樂樂的將來。”
什麼?!那是我爸媽留給我唯一的念想!
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再次席卷了我,我拚盡全力,攥緊的拳頭在被子裏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張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直起身子,疑惑地看了一眼蓋在我身上的被子。
“奇怪,是我的錯覺嗎?”
她沒再多想,拿起旁邊的一本雜誌,一邊翻看一邊對我說著話,語氣裏滿是居高臨下的憐憫。
“林溪啊林溪,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傻呢?為了一個男人,連命都不要了。”
“不過也多虧了你傻,不然我和阿嶼怎麼能這麼順利地在一起?”
“你知道嗎,我們早就開始了。你出差的時候,你加班的時候......阿嶼說,他愛的從來都是我,娶你,不過是因為你家世好,能幫他。”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紮進我的心裏。
我的丈夫,我最好的閨蜜,原來我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我的兒子樂樂背著小書包跑了進來。
“張阿姨!”
他撲進張曼的懷裏,獻寶似的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畫。
“阿姨你看,這是我在幼兒園畫的,老師表揚我了!”
張曼接過畫,笑得一臉慈愛,“我們樂樂真棒!畫的是什麼呀?”
“這是爸爸,這是你,這是我,”樂樂用稚嫩的手指著畫上歪歪扭扭的三個人,“我們是一家人!”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無法呼吸。
樂樂似乎才想起我的存在,他從張曼懷裏掙脫出來,走到我的床邊,小聲地問:“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跟我們一起畫畫?”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裏麵帶著一絲我讀不懂的膽怯和疏離。
我想告訴他,媽媽醒了,媽媽就在這裏!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做出一點反應。
樂樂猶豫了一下,將手裏的畫,小心翼翼地塞進了我放在被子外麵的右手裏。
“媽媽,這個送給你,你要快點好起來。”
就在他的小手觸碰到我指尖的那一刻。
我控製著我的右手,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輕輕地、輕輕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
樂樂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睛瞬間睜大,滿是不可置信。
“媽媽......媽媽你......”
他驚喜地抬起頭,正要大叫。
“樂樂,該走了!”張曼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樂樂回頭看了一眼張曼,又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我,眼裏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
他低下頭,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一定是我感覺錯了。”
說完,他抽回手,失落地跑了出去。
不!不是的!樂樂!
無盡的絕望將我淹沒,眼淚不受控製地從我的眼角滑落。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護士推著儀器走了進來,準備給我做例行檢查。
她一邊操作著儀器,一邊隨口說道:“陳太太,您兒子真孝順,還知道給您送畫呢。”
她的目光落在我緊緊攥著畫紙的手上,隨即“咦”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奇怪了......植物人的手,怎麼會攥得這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