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太黑,三夫人的傷情一時未能被眾人所察覺。
見她躺地不動,蕭元青還以為妻子又跟從前一樣在‘裝死’威脅。
還是三夫人的大丫鬟撲上去拉人時發現了不對:“夫人,夫人您醒醒啊!啊......夫人頭上都是血,已經昏死過去了。三老爺,您快請大夫過來看看吧,三夫人這怕是不好了。”
直到這時,蕭元青才嚇綠了臉:“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怎可能沒事?
一上手,便感覺手下一片膩滑,全都是血!
這會子蕭元青的臉終是從綠變成了白。
他家夫人性子潑辣,得理不饒人,急了還會動手。
但,她嫁來時帶了不少嫁妝,嶽父還是戶部侍郎。當年他自己就是攀著嶽父的關係,才買到現在這個七品閑差。
尋常除了去衙門裏點卯,大多時候,他啥都不用幹,光等著領俸祿。
此等好差事,京中有的是人搶著盼著要。
這要是讓嶽父知道自己把他女兒打出了個好歹......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再不敢耽擱,他抱起妻子就朝最近的永綏居裏跑,嘴裏還大聲嚷嚷著:“請大夫,都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去請府醫過來看看啊!快......”
誰也不曾想,事情竟會鬧到如此地步。
特別是蕭老夫人,看著地上那一大灘血,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今夜,本是她們合力算計虞柒柒,想趁機把人弄走,最好是弄死,這樣就能永霸王府,侵吞這裏的一切。
豈料現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三兒媳的娘家可不是好惹的,此事若處理不當,別說是三兒子的差事,怕是兩家都會親家變仇家。
思及此,她便又恨恨地瞪了虞柒柒一眼:“看看你幹的好事,現在滿意了?”
滿意?
這才剛剛開始呢!
虞柒柒:“老夫人此言差矣!三叔私德有虧,偷人偷到家門口,事發後不但不知悔改,還家暴發妻,又關本妃何事?”
說罷,她又冷笑著直視老夫人:“子不教,母之過,老夫人,這分明是你沒教好兒子,賴本妃作甚?他又不是本妃的兒子。”
隻一句,差點把老夫人氣個倒仰。
老夫人連退兩步,胸口大幅起伏,指著虞柒柒的手指都在顫:“你,你你你......”
眼見著母親被諷,蕭家二叔大怒:“住口,你竟敢當麵頂撞母親。”
“放肆!”
大喝一聲。
虞柒柒眼尾陡然上挑:“本妃乃大慶朝戰北王妃,你算個什麼東西?區區一個六品芝麻小官,也敢叫本妃住嘴?”
言落,她視線分毫不讓,牢牢鎖定對方。
眼神中的倨傲與威嚴,不似尋常貴女的嬌縱,而是見慣了沙場血雨、掌過千軍生殺的凜冽,直望到蕭元望腿肚子發軟。
一時間,竟是連直視她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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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王府外傳來一陣沉穩的馬蹄聲。
比尋常官吏出行少了幾分喧鬧,卻自帶一股壓人的靜氣。
朱漆大門,自內而外緩緩被打開。
一雙玄色雲紋靴踏入院中,靴底碾過青石地,無聲卻沉重。
緊接著,身著緋色三品官袍的身影緩步而入,衣料上暗繡的纏枝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襯得其身姿愈發修長挺拔。
來人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麵容精致如玉,卻眸帶厲色。
鼻梁高挺,薄唇如櫻,卻偏偏緊抿成一條直線。
分明有一張足夠令世人驚歎的俊朗容貌,周身,卻偏裹著一層生人勿近的寒意。
“帶路!”
寒聲開口,陸昀疾步向前,緋色袍角擦過地麵時,帶出的聲響細微,卻比任何嗬斥,都更要叫人脊背發涼。
常管事唯唯喏喏,不敢直視於他眼。
隻垂著頭,飛快引著他們一行,向佛堂而去。
嘴裏解釋道:“想是前幾日王妃出門時無意露了財,竟叫山匪給盯上了,今夜他們膽大妄為,居然翻牆闖入,還......害了王妃。”
“若是人少,府裏便自行解決了,但是山匪人多,足有九個,大家根本不是對手,隻能報官......”
這是之前,便商量好的說詞。
哪怕彼此心照不宣,但作戲總得要做全套,即便都是‘自己人’,常管事也‘演’得十分真實。
便是連那臉上焦急的神態,都半分瞧不出破綻。
陸昀根本就沒耐心聽他說話,隻一身寒意地大步向前。
行至一半,看到前方人群聚集,還有爭吵聲傳來。
他斜飛的眉頭輕輕一勾,正正好,便聽到了虞柒柒那氣勢凜然的一句:本妃乃大慶朝戰北王妃,你算個什麼東西?
如此口吻......
陸昀那雙冰冷的桃花眸倏地一眯,瞬間,危芒乍露:“戰北王妃好威風!”
身後傳來的聲音熟悉,虞柒柒身子一冷,僵硬轉身。
隻看了對方一眼,她便瞳孔微縮,藏於袖中的雙手,更是攥成拳頭,連指甲都全部嵌進了掌心裏。
——陸昀。
她曾經的好駙馬!
眸光靜冷,虞柒柒一眼不錯地望著那張,曾令京都半數女子都為之傾倒的如玉俊顏。
從前,隻覺得這張臉生得是真真好。
哪哪兒都好看......
而今,卻覺每多看一眼,心臟便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大手在撕扯著,生拽著,連帶著所有的聲音,都全部卡在了喉嚨口。
隻能用那淬了冷意的目光,無聲地宣告著兩人之間,不死不休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