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沒有回頭，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目光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釘在我的背上。

我按下電梯上行的按鈕，靜靜地等待著。

果然，腳步聲自身後響起，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向我靠近。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我抬腳正要邁入，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猛地按在了即將合上的電梯門邊。

是陸景深。

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整個電梯口堵死，俊美的臉上再沒有了方才的偽裝出的隱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你剛才，是故意的。”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片茫然與無辜。

我轉過頭，像是才發現他一樣，微微蹙眉：“先生，我們認識嗎？”

陸景深的眉頭瞬間擰緊，顯然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反應。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我整個人看穿：“別裝了。那杯咖啡。”

“哦，那個啊。”我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那位先生說話太大聲，影響到我思考麵試流程了。我隻是想讓他安靜一點。”

我的回答，坦然又囂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大概從未想過，他眼中那個“單純善良”的獵物，會給出如此離經叛道的答案。

“你......”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我看著他吃癟的樣子，心中湧起一陣快意。

我懶得再與他糾纏，轉身走進電梯，按下了麵試所在的樓層。

就在電梯門即將合上的瞬間，陸景深卻一步邁了進來。

狹小的空間裏，氣氛瞬間變得壓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帶著淡淡雪鬆味的男士香水氣息，鑽入我的鼻腔，讓我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你叫什麼名字？”他再次開口，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但那份審視和探究卻愈發濃烈。

我沒有看他，隻是盯著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字，冷淡地吐出兩個字：“蘇瑤。”

“蘇瑤。”他在口中咀嚼著我的名字，仿佛要將這兩個字刻進骨子裏。“很有趣。”他忽然低笑一聲，“你和其他女人，很不一樣。”

來了。又是這套說辭。

我轉過頭，迎上他玩味的目光，嘴角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先生說笑了，我不過是個急需一份工作來養家糊口的普通人。倒是先生你，看著也不像普通職員，有時間在大廳裏看戲，看來工作很清閑。”

我絕口不提他的身份，隻用言語撩撥，讓他猜不透我到底知道多少。

這種讓他疑神疑鬼、無法掌控的感覺，比直接攤牌要有趣得多。

“叮——”

電梯到達指定樓層，門緩緩打開。

我不再看他，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麵試過程波瀾不驚，我的履曆和現場表現都無可挑剔。為首的人事總監王麗看著我，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蘇小姐，你的能力非常符合我們的市場總監職位，我們......”

就在她準備宣布結果時，麵試間的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了。

“砰”的一聲巨響，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三位麵試官看到來人，瞬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恐和諂媚。

“陸......陸總！”

陸景深邁著長腿走了進來，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渾身散發著屬於上位者的強大氣場。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越過所有人，徑直鎖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偽裝的無辜，也不是單純的探究，而是一種誌在必得的掠奪。

他走到我的麵前，拿起我的簡曆，看都沒看，就當著所有人的麵，扔進了垃圾桶。

“市場總監？”他薄唇輕啟，聲音裏帶著一絲玩味的冷意，“她不配。”

全場死寂。

王麗嚇得臉色慘白，結結巴巴地開口：“陸總，這......這位蘇小姐她......”

我卻依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我知道，他的報複來了。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將我剛才給他的難堪，加倍奉還。

我慢慢站起身，直視著他，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

“那麼，依陸總看，我配做什麼？”

我的平靜，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想從我臉上看到一絲龜裂，但沒有。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危險。

“我們陸氏集團，正好缺一個清潔工。”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充滿了羞辱的意味，“我看蘇小姐就很合適，畢竟，你很擅長‘處理垃圾’，不是嗎？”

他指的是我潑咖啡的事。

麵試官們連呼吸都屏住了，同情地看著我。從市場總監到清潔工，這簡直是天大的羞辱。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憤然離去，或者哭著求饒。

我卻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笑得更加燦爛。

“好啊。”

我清脆的聲音，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固了。

陸景深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迎著他震驚的目光，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陸總。清潔工可以，但我的薪水，要按市場總監的級別來發。”

“另外，”我頓了頓，看著他愈發深沉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補充道，“我隻負責清理您一個人指定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