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下來的兩天，媽媽幾乎都待在房間裏。

我能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像一張拉滿的弓。

今天，是我們上輩子分別的那天。

“寶寶別怕，媽媽這次會很小心的。”

我知道她在躲著嬸嬸和奶奶。

我也很害怕，這幾天我努力地吸收營養，想長得壯壯的。

我想活下來，我想親眼看看媽媽。

可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晚上，爸爸難得下廚做了一桌子菜，叔叔也回來了。

嬸嬸扒拉著菜。

“哎，我是真不喜歡小孩，吵死了。新時代女性就該享受生活，丁克多自在。是吧老公？”

“就是！生個賠錢貨有什麼用？還是我老婆想得開！”

媽媽卻笑了。

“有寶寶是件很幸福的事，對了，你們結婚比我們還早，怎麼不要個孩子？到底是不想生？還是不能生啊？”

叔叔像是被戳到痛處，“啪”一聲直接摔碎了碗筷。

“李誠光！你聽聽！你老婆在這炫耀什麼？不就懷個丫頭片子嗎？得意什麼，能跟我老婆比？我老婆是能掙錢的，獨立女性！你老婆就是個懶蛋，他媽的啥也不是！”

我氣得亂揮我的小拳頭，期待著爸爸像上次一樣維護媽媽。

可是...沒有。

爸爸隻是沉默地吃著飯，頭也沒抬，含糊地“嗯”了一聲。

奶奶立刻得意地哼了一聲。

媽媽沒再說話，默默起身回了房間。

爸爸過了一會兒才跟進來。

門一關上，爭吵聲就響了起來。

“李誠光！你剛才為什麼不說話？你就看著你弟弟那麼罵我和孩子？”

媽媽的聲音帶著顫抖。

“小月，你少說兩句不行嗎？明知道媽和弟弟、弟妹他們...你就不能忍一下嗎？一家人非要鬧得這麼僵？”

爸爸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不耐煩？

我驚呆了。

爸爸的態度怎麼變了？

“忍？我還要怎麼忍？她們說我們的孩子是賠錢貨！你弟弟指著鼻子罵我！你讓我忍？”

媽媽的聲音越來越高，甚至都有點啞了。

“那你要我怎麼樣？跟我弟打一架嗎？那是我親媽親弟弟！”

爸爸也提高了音量。

突然，媽媽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我的肚子...好疼...”

爸爸的聲音瞬間慌了。

“小月？怎麼了？別嚇我！”

“可能...可能要生了...”

“快！我們馬上去醫院！”

我害怕極了，我不想...我不想離開媽媽...

爸爸媽媽剛出門，就聽到叔叔假得要命的慘叫聲。

他們提前拿了桌子上的鑰匙，又坐上了車。

一切，仿佛上一世噩夢的重演。

我閉上眼睛，輕輕摸了摸媽媽的肚子。

媽媽，又要和媽媽...分開了嗎？

可是這次，媽媽出來得早，也已經到了車門口。

“誠強、小娟，能讓我上車嗎？求求你們了...我...我要生了...”

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心疼極了。

“嫂子，你叫出租車吧，你行李那麼多，車...車坐不下啦。”

“可是，可是...這是我的車...”

叔叔哀嚎著打斷媽媽。

“跟她廢什麼話啊？老子他媽快疼死了，快走快走...”

“嫂子，手快放開啊，一會車把你帶摔了，你可別找我啊！！”

媽媽頓了頓，聲音哽咽，渾身顫抖著。

“好...好...誠強的病重要，你們去吧，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 ”

汽車發動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

就在我準備和媽媽做最後的告別時...

我發現小房子並沒有上次的規律抖動，還是那麼溫暖平穩。

我渾身哪哪裏裏都挺舒服的，也不感覺到窒息。

正奇怪著，聽見爸爸低聲對媽媽說。

“小月，好戲是不是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