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嫁給江燼的第二天,我帶著錢去醫院見我哥。
他跛著一隻腳,狠狠地將錢砸到我身上,滿臉失望:
「許知夏,你還是嫁給了江燼,他是我們的仇人啊!」
「爸爸的死、媽媽的病、我的腳,是錢能解決的嗎!」
從前,他無數次求我和江燼分手,而我隻有一句話:
「哥,我真的愛他。」
可這次,我什麼都沒說,蹲下身將錢撿起,扭頭就走。
當晚,江燼十分盡興,摟著我的腰獎勵似的問我要什麼。
我緩緩道:「自由。」
我哥的自由。
01.
江燼的大手在我身上遊走,聞言低低一笑:
「我好像沒囚禁你吧?這些年你去哪,我不都沒管?」
我翻了個身,將頭埋進他懷裏,撒嬌道:
「我說的是我哥,你把醫院的人手撤了吧。」
「我都嫁給你了,我哥這幾年也沒有鬧事,你還擔心什麼呢?」
江燼的臉在黑夜中看不分明,唯一清晰的是,他嘴角勾著的淺笑。
不可一世,運籌帷幄。
他緩緩道:
「其實讓你哥自由也不難,隻要你媽死了,他不就不用在醫院了?」
我的心「咚」的一聲,臉色瞬間蒼白。
好在是夜裏,什麼都看不見。
我繼續撒嬌:「阿燼,你舍得我難過?」
他將我摟緊,聲音卻帶著淡淡的警告:
「是啊,我舍不得,所以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
我閉上了眼睛,聞著他的味道,胃裏翻江倒海。
忍了又忍,才沒有吐他一身。
我哥恨我嫁給仇人,可我又何嘗願意?
江燼的勢力覆蓋整個海城,當年我爸媽在他手下的實驗室做科研。
卻被他當成小白鼠,吸入了致命的氣體。
我爸當場死亡,我媽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可麵對我和我哥的崩潰,江燼卻單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
「死了的那個埋了,活著的,送進醫院。」
「她什麼時候醒,這個數據對我來說很重要,不允許有差池。」
我哥攥著拳頭,怒吼著衝上去:
「江燼,你這個畜生!我要報警!」
黑衣人將我哥團團圍住,江燼看螻蟻一樣看了他一眼:
「報警?往後的日子你連醫院都出不去。」
在他的示意下,我哥被生生打斷雙腿。
這之後,他無論做什麼,都在江燼的監視之中。
彼時我十三歲,還小。
江燼認為我鬧不出什麼風浪,對我的看守不算嚴。
直到我十五那年,從三樓窗戶上跳下去,瘋了一樣地往警察局跑。
結果兩條胡同還沒拐出去,就迎麵撞見了江燼。
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用藏在袖子裏的水果刀,劃破了他的手腕。
鮮血如注,他身後的黑衣人一擁而上。
我抱著必死的心。
被扭斷手臂,還死死地攥著水果刀,戳進了一個黑衣人的肋骨。
伴隨著一聲慘叫,江燼終於看了我一眼。
四目相對,我雙目通紅,嘴角滲血。
雖然被壓製,眼睛卻死死地盯著他。
在我被打得即將咽氣的前一刻,江燼抬了抬手。
黑衣人散去,他邁著矜貴的步子,走到我身前。
輕而易舉地踢去我手上的水果刀,眸間帶著玩味的評價:
「夠狠。」
02.
這之後,我就被帶回了江家。
江燼治好了我,承諾隻要我不找事,可以養著我。
接下來的三年,我逐漸看懂了我們之間的差距。
忤逆他、背叛他、挑釁他,結果都是被打一頓,扔進地下室。
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於是我又用了兩年,贏得了他的信任。
可犧牲的,卻是我的哥哥。
他知道我被江燼帶走後,瘋了一樣地找過來。
盡管被打得吐血,還是攥著我的手,求我和他走,離開江燼。
我麵無表情,冷漠地將手抽回,隻有一句:
「我喜歡江燼。」
對上哥哥震驚的雙眸,我的心仿佛在滴血。
可這樣的事做的多了以後,也就越來越熟練了。
到後麵,我已經可以像江燼一樣,居高臨下地睥睨他:
「滾吧,我一定要嫁給江燼,咱媽已經躺了十年,誰知道會不會死?我......」
「啪!」
哥哥憤怒的一個耳光扇過來,打得我耳鳴。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還要不要臉?」
「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那個畜生逼你這麼做的!」
哥哥雙目透紅,眼中泛起淚水。
而江燼,就在身後看著。
我沒什麼情緒地勾了勾頭發,吩咐黑衣人將我哥扔出去。
也就是那天,江燼說他要娶我。
沒有訂婚,沒有儀式。
扔給我一個十萬塊的鑽戒,就算結婚。
因為我不配。
我時常問老天,問我死去的爸。
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我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救我們一家,救我的哥哥。
可結果就是,我隻有這副身體。
還得是在江燼沒有對我失去興趣之前。
「叮鈴鈴——」
江燼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接起,對麵傳來嬌滴滴的女聲。
沒一會,他穿上衣服出門。
關門聲響起的那刻,我也收到了哥的短信。
隻有短短的一行字:
【許知夏,從今以後,我們斷絕關係。】
03.
哥哥罵我什麼都好,可我唯一接受不了的。
是他從此不再是我的哥哥。
我知道,是時候該加快進度了。
江燼出門,一般沒有中午回不來。
我趁著傭人都在睡覺,鑽進了他的書房。
他實驗室的所有資料都在電腦裏。
就算事情過去多年,也總有點蛛絲馬跡。
從前我嘗試過,可他的電腦設有國家級的三層安全密碼,怎麼都打不開。
於是前段時間,我偷偷學了編程。
三層密碼很快打開兩層。
最後一層,也隻是時間問題。
因為緊張和激動,我的手都在顫抖。
最後一個數字按下去的那刻,我難以自持地捂住嘴巴,生怕尖叫出聲。
誰知電腦的桌麵亮起,身後也響起一聲呲笑。
我驟然回頭,正好撞進江燼泛冷的眸子。
他抱著手臂,斜靠在門上。
一句話,就讓我的心臟猛然縮緊。
「許知夏,你一定很懷念地下室的滋味吧。」
04.
我已經五年沒有進過地下室了。
再次被打斷手臂扔進去,我隻覺得快要窒息。
臉上身上都是血,這一次,是江燼親自動的手。
他攥著棒球棒,危險的眯著眼睛:
「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十年時間,還是沒教會你安分守己。」
「許知夏,我都已經決定放過你了,你怎麼就是不聽話?」
口腔裏都是血腥味,我吐出一口血沫,依舊保持著唯一的說辭:
「我隻是有點無聊,想玩遊戲。」
江燼冷笑:「這個借口太拙劣,你以為我會信?」
我捂住被打斷的手臂,淡淡道:
「結婚沒兩天,你就出去找女人,我不能自已消遣一下?」
「還是說,你的電腦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玩味的舔了舔腮幫,竟然坦蕩道:
「當然,那裏麵可記錄著你媽這些年的身體數據。」
「許知夏,你想要什麼,我難道不懂?」
「不過你想的太簡單了,在海城,就算你拿到我的證據,也沒用。」
我知道他的意思。
這些年他黑白兩道通吃,又年年捐款,形象非常好。
如果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很難將他徹底送進去。
我咬牙緩緩道:「我想要你的愛,江燼。」
「我要你全心全意地愛,我媽死不死,我不關心。」
「但是你,必須愛我。」
江燼瞳孔幾不可見的縮了縮,就像當年我劃破了他的手腕那天。
他朝我走來:
「原來是因為那個電話啊,放心,以後那個女人在海城,永遠不會露麵。」
說著,他抬起我的下頜:
「許知夏,這才是你,夠狠,我喜歡。」
「不過你打開我的電腦,我不能輕易放過你。」
「這樣吧,我再給你個機會,你去找你哥,把話說清楚。」
......
醫院裏,我哥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靠著牆壁閉著眼。
他隻比我大三歲,可看起來,就像已經三十多。
十年,足以讓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成為現在這樣的頹廢漢。
我捏緊了手指,走過去,坐到他身邊。
哥哥聽見動靜睜開眼,看見是我後,嫌惡的起身。
一瘸一拐地退後幾步,與我拉開距離:
「你還來幹什麼?不是斷絕關係了?」
醫院裏都是江燼的人,我深深地看著他,聲音卻冷得瘮人:
「許融春,一條短信不具備法律效應。」
「咱們簽好斷絕親子關係的協議書,以後你和你媽,我都不管了。」
哥哥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眼中滿是震驚和失望。
他怎麼會不知道短信不具備法律效應呢。
他隻是想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沒想到,我做得這麼絕。
我強忍著心疼,從包裏掏出文件和筆。
「簽了吧,簽了之後,我們就毫無關係了。」
「我做什麼事,都不用你管。」
哥哥咬緊牙關,死死的盯著我,
「許知夏,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愛上江燼了?」
「你忘了我們的父母被他害成什麼樣,忘了我這條腿,是怎麼瘸的?」
我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明明決絕的話說過很多次。
可這次,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哥哥上前攥住我的手,眼眶紅潤:
「知夏,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離開他,回來吧!」
「咱們想辦法報仇,隻要一家人在一起,總能活下去的!」
「難道你想讓天上的爸爸,死得也不安心嗎?」
我鼻頭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最後一次機會。
他們都說最後給我一次機會。
可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回到哥哥身邊,一切前功盡棄。
我的隱忍和委屈,將沒有任何意義。
留在江燼那裏,隻是繼續苟延殘喘。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能拿到他的證據。
如果我一直拿不到呢?
如果就這樣耗下去,有一天我的媽媽和哥哥,都堅持不住了呢?
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沉默之間,哥哥緊緊地攥著我的手,眼神近乎祈求。
而身後,則響起江燼的掌聲。
「好一對患難的兄妹啊,真是讓人可憐。」
哥哥的表情瞬間變得凶狠,他鬆開我,一瘸一拐地朝江燼走去。
眼看他要動手,我一把揪住了他。
「許融春,簽字吧!」
「你!」
哥哥氣急,下一秒本來打向江燼的拳頭,落到了我的臉上。
「砰!」的一聲,我被打得天旋地轉,摔倒在地。
他氣得渾身發抖: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妹妹,你還要不要臉!」
「死的怎麼不是你,躺在床上的怎麼不是你!」
「你對得起爸媽嗎?對得起我嗎!」
還沒修養好的手臂痛得我冷汗直流,我躲避著他的視線,聲音顫抖著重複:
「簽字!」
哥哥心如死灰地看著我,認命一般點了點頭。
而後攥著筆,飛快地在合同上簽下名字。
我默默地鬆了口氣,起身從他手中奪過合同,挽著江燼的手臂揚長而去。
身後,哥哥熾熱我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
直到拐出走廊才消失。
回到車裏,江燼摸著我的臉頰,聲音含笑:
「知夏,你以後可隻有我了。」
05.
我生病了。
先是被江燼打了一頓,又是和哥哥劇烈爭吵。
我終於堅持不住,發起了高燒。
我渾身泛涼,無論蓋多少層被子都依舊覺得冷。
身體更是由不住的發顫,從裏到外,都覺得恐懼。
就在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住的時候,一個男人走進我的臥室。
為我擦幹了頭上的汗,又細心地幫我掖好被子。
這動作,讓我想起了哥哥。
然而當我猛地睜開眼,看見的卻是江燼。
一顆心逐漸下墜,一直掉進深淵。
他摸著我的頭,聲音溫柔卻如同惡魔低吟:
「知夏,你懷孕了。」
「前段時間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
「從今以後,隻要你全心全意的愛我,我也會真心愛你的。」
我瞳孔緊縮,被子裏的手瞬間捏緊。
先是震驚,後又狂喜。
我知道,江燼一直想要個孩子。
而這個孩子,或許能成為扳倒他的唯一機會。
我情不自禁的笑起來,落在他的眼裏,卻成了幸福的笑。
他俯身吻住我的額頭,眸深似水:
「知夏,你已經和你哥斷絕了關係。」
「隻要你平安生下這個孩子,我可以考慮撤開醫院的人手。」
我看了他一眼,虛弱地開口:
「許融春這些年已經放棄尋找證據,我媽......他媽的病,足夠他焦頭爛額。」
「生下孩子後,我們去國外吧,反正這些年,你的那些證據早就銷毀了。」
江燼欣慰地攥住我的手:
「好,都聽你的。」
「隻要許融春不再找事,我就不會再監視他。」
「為了你,我願意放他自由。」
話音落下,他將手伸進被窩,落在我的小腹上。
「等到了國外,我就為你舉辦婚禮。」
「知夏,有了孩子以後,我才發覺自己很愛你,現在我們才是一家人。」
我勉強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可心裏,卻感覺無盡的惡心。
我的家人是哥哥和媽媽,才不是你江燼。
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你送進去!
......
燒退了之後,我和江燼去了一趟醫院做檢查。
孩子很好,剛長出胎心。
江燼臉上的笑,一直沒停過。
臨走時,我特意把診斷單落在醫院。
又假裝惡心想吐,讓江燼自己回去取。
他安頓我不要亂跑,自己回了醫院。
而我則快速打了一輛車,趕回別墅。
書房電腦的密碼,不知什麼時候換回了簡單密碼。
或許是江燼對我放鬆了警惕,不再防備。
我沒有多想,他的生日,他媽的生日,包括之前聯係他的那個女人的生日,挨個試了個遍。
可全部顯示錯誤。
我皺起眉,準備直接黑進去。
可手指剛碰到鼠標,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在電腦裏,輸入了江燼把我帶回家那天的日期。
電腦打開,露出桌麵。
是我們的合照。
我冷笑一聲。
江燼,你說過的,有了軟肋的人,不堪一擊。
鼠標飛快一動,我終於在一個隱藏文件夾裏,找到了一個名叫實驗室的文檔。
我眼前一亮,激動的手心全是汗,想也沒想就將文檔打開。
然而下一秒,我嘴角的笑猛然僵住。
屏幕中,是奮力掙紮的我哥。
他被好幾個黑衣人按住,動彈不得。
雙眼通紅地透過鏡頭,看向我。
「許知夏!你和江燼到底要幹什麼!」
「咱們已經斷絕了關係,難道還不夠?你非要把我和媽逼死嗎!」
我瞳孔緊縮,死死地捂住嘴,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嗬......」
鏡頭裏突然闖進了江燼的身影。
他失望至極地看著我,聲聲冷笑: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哥哥,你拚命地保護他,可他卻不領情。」
「許知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上次讓許融春簽的斷親協議,裏麵寫著什麼。」
「那其實是一份免責協議,對吧?」
「無論你做了什麼,都和他沒有關係。」
「許知夏,你想殺我。」
「嗡——」
我的腦袋裏空白了一瞬,仿佛被人抽掉了意識。
而鏡頭裏的哥哥,則難以置信地看向我,臉色蒼白。
在我的默認下,江燼的臉色一寸寸沉下去。
最後,他眯起眼睛,冷聲吩咐:「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