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家的報應,來得比我想象的更快。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我留在林家附近的一點小耳目——一隻機緣巧合下被的麻雀,正將它所見所聞,通過微弱的靈識鏈接,斷斷續續地傳遞給我。
半夜,萬籟俱寂之時,林宜陽的房間裏率先爆發出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
“啊——別過來!滾!滾開啊!!”
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劃破了別墅虛假的寧靜。
值夜的傭人被驚動,慌慌張撞開了反鎖的房門。
隻見他們那位平日裏趾高氣揚的小少爺,此刻像隻受驚的老鼠,死死縮在房間最陰暗的牆角。
他雙手死死抱著腦袋,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身體抖得像篩糠。
“別拍我的頭!求你了…別拍了…皮球…皮球裂開了!!”
他眼神渙散空洞,拚命地揮舞著手臂,仿佛在驅趕著某個看不見的、令他魂飛魄散的存在。
床頭櫃上的東西被掃落一地,台燈碎裂,在昂貴的地毯上留下狼藉的陰影。
林家人第一時間被驚動,衣衫不整地衝了進來。
“小陽!我的小陽你怎麼了?!”
母親看到寶貝兒子這副癲狂的模樣,頓時哭天搶地,撲過去就想抱住他。
可林宜陽仿佛不認識她一般,在她觸碰到的瞬間,反應更加劇烈,猛地將她推開,嘶吼著:
“滾!都是黑的!手!黑色的手!!”
林母被推得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哭得更凶了。
林父臉色鐵青,看著狀若瘋魔的兒子,又驚又怒。
林昊則還算鎮定,但眼神裏也充滿了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肯定是中邪了!絕對是!”
林母抱著瑟瑟發抖的自己,聲音尖利地指向我空蕩蕩的房間方向。
“是那個災星!是她害了我兒子!”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對著林昊尖叫:
“快!快去請張天師!隻有張大師能救小陽了!”
他們口中那位道行高深的張天師,很快就被豪車接了過來。
張天師手裏拿著他那寶貝羅盤,被林家人半推半請地送進了林宜陽的房間。
踏進房間,他手裏的羅盤指針就開始瘋狂亂轉,完全失控。
他的腳步瞬間僵住,裝模作樣地拿著羅盤在房間裏轉了兩圈。
他的臉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拿著羅盤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冤孽,冤孽啊!”
他聲音發顫,連連後退,幾乎要退到門口。
“小少爺這…這是衝撞了極凶的厲煞!怨氣衝天,業力纏身啊!”
他哭喪著臉,對著林昊連連作揖。
“貧道…貧道法力低微,實在…實在無能為力,恐難…難…”
林昊氣得額頭青筋暴起,一把狠狠揪住張天師的衣領,幾乎要將他提起來。
“之前不是你信誓旦旦說我們家已經沒事了嗎?!拿了錢就不認賬了?!”
張天師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擺著手就想往門外溜。
“林、林少!此煞凶戾,非比尋常啊!非貧道不願,實是不能啊!”
然而,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兩個保鏢,徹底堵死了他的退路。
“我不管!你必須想辦法!多少錢都行!要是小陽出了事,我讓你給他陪葬!”
最終,在林昊的威逼下,張天師隻能硬著頭皮做了一場法事。
他哆哆嗦嗦地灑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所謂“符水”,燒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符紙,嘴裏念的咒語都顛三倒四。
然而,這一切毫無用處。
林宜陽的情況反而變得更糟。
他開始胡言亂語,時而哭時而笑,指著空無一物的牆角叫“姐姐”,又說“皮球在跳”。
甚至會用頭撞向牆壁,幸好被眼疾手快的保鏢攔住。
三四個傭人一起上前,都幾乎按不住癲狂掙紮的他。
往日裏奢華的林家別墅,此刻卻亂成一團。
下人們噤若寒蟬,奔跑忙碌,隻剩下彌漫在每個角落的恐慌和一種大廈將傾的絕望。
他們隔天就找上了我,我所在的小旅館房門,被人從外麵狠狠一腳踹開!
我還未完全起身,兩個穿著身材壯碩的林家保鏢就闖了進來,一左一右將我從床上強行拖拽下來。
我膝蓋上的傷還沒好利索,被這樣猛地一拉,鑽心的疼痛傳來,根本站不穩,幾乎是被他們半拖半架著。
緊接著,林母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她頭發散亂,眼睛紅腫,平日裏精心保養的臉上此刻隻剩下刻骨的怨恨和瘋狂。
看到我,她二話不說,揚起手,用盡全力一個巴掌就狠狠扇了過來!
清脆的響聲在狹小的房間裏回蕩。
我猝不及防,頭被打得偏向一側,臉頰瞬間火辣辣地疼起來。
口腔裏彌漫開一股鐵鏽般的腥甜,嘴角溢出了些許鮮血。
“死丫頭!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麼害你弟弟!!”
她指著我,聲音尖利得刺破耳膜,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小陽他還是個孩子!你怎麼下得去手!你個蛇蠍心腸的毒婦!”
她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我當時怎麼就瞎了眼把你生下來了!早知道…早知道剛生下你就該活活掐死你!!!”
哪怕心中早已對所謂的親情徹底死心,冰冷一片。
可親耳聽到母親說出如此惡毒的話,心臟最深處,還是不可避免地傳來一陣細微卻尖銳的抽痛。
原來如此。
這就是我童年時在山上,曾無數次偷偷幻想過的…
來自爸爸媽媽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