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死對頭結婚的第五年,我打算跟他離婚了。
當初嫁給陸辰澤,是為了錢。
如今我爸死前欠的最後一筆高利貸已經還清,也就意味著我們當初為了交易才湊一起的婚姻,該結束了。
我攥著離婚協議書站在他房門口,深吸了口氣,剛抬起手準備敲門,眼前突然炸開一堆半透明的白字彈幕:
【女主拿著離婚協議書走來了!男主別開門啊啊啊啊】
【誰懂啊!陸辰澤這五年把自己憋成什麼樣了,小學時把女主的橡皮藏起來,就隻是為了讓她跟自己說話!】
【宋凝婉你是木頭嗎?主動點啊!但凡你能主動給男主遞杯溫水,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就在我以為是出現幻覺的時候,門卻突然打開了。
陸辰澤站在陰影裏,眉骨微抬,聲音冷得像窗外的秋雨,“有事?”
看著他那張英俊卻疏離的臉,眼前的彈幕還在瘋狂滾動:
【衝啊女主!抱他!A上去!】
我腦子一熱,居然真的張開雙臂,聲音不受控製地軟下來:“老公,抱抱。”
空氣瞬間凝固。
陸辰澤的瞳孔縮了縮,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慌亂地後退一步:
“抱、抱歉,我剛看小說看暈了,腦子糊塗了!”
說完我幾乎是落荒而逃,連離婚協議書都忘了遞。
跑回房間關上門,還能看到眼前飄過的彈幕:
【哈哈哈哈男主手都抬起來了!女主你跑什麼啊!】
【陸辰澤:我伸出去的手好尷尬.jpg】
【救命,我真的心疼男主,他剛剛的眼神好像一條落水的小狗狗......】
我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心臟狂跳。
那些彈幕到底是什麼?還有它們說陸辰澤小時候就喜歡我,怎麼可能?
我和陸辰澤從幼兒園起就住在同一個小區,他是老師眼裏永遠的第一,我是總被拿來對比的“差生”。
他爸媽是大學教授,我爸是遊手好閑的賭徒。後來我媽受不了我爸的酗酒家暴,提著行李箱走了,留下我在那個破屋子裏,每天活在恐懼裏。
我以為日子會一直爛下去,可是某天我爸突然不打我了,甚至會給我留幾塊錢買早飯。
就在我以為日子在變好時,我偶然起夜上廁所,聽見我爸在陽台跟人打電話,聲音諂媚:
“陸少爺,您放心,我肯定不打她了......就是,那個錢您啥時候再打過來啊?”
“陸少爺”,我身邊能被爸爸這樣稱呼的,除了陸辰澤還能有誰?
我攥著水杯的手不停發抖,原來我少受的那些苦,都是用他的錢換來的。
我不想做他可憐的附屬品,更不想讓我爸像吸血鬼一樣纏著他。
那天下午,我故意拉著同班一個男生的手,在陸辰澤放學必經的路口晃悠。
他背著書包走過來,看到我們時,眼睛裏的光瞬間滅了,隻咬著牙問我:
“宋凝婉,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啊,”我故意笑得張揚,“我和他在一起了,以後就不需要你跟我一起走了。”
“以後麻煩你離我遠點,也別插手我的事情了,我怕......我對象吃醋。”
他沒再說話,轉身就走。
後來我才知道,他第二天就跟他爸媽說要出國留學。於是好幾年,我都再也沒見過他。
直到五年前,我去一家公司麵試,坐在會議室裏抬頭,才發現主位上的人居然是陸辰澤。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眼神比小時候更冷,念到我名字時,頓了頓:
“宋凝婉?試用期三個月,不合格直接走。”
工作上他對我格外苛刻,一份報告能讓我改十遍,加班到淩晨是常事。
同事們都偷偷說我得罪了老板,隻有我知道,他大概還在記恨當年的事。
後來我想,如果不是我爸欠了高利貸跳樓,那些人逼我還清兩百萬,不然就把我賣去賭場,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跟陸辰澤有交集。
那天我兼職完,裹著舊外套在便利店門口吃關東煮,他的車突然停在我麵前。
車窗降下,他看著我碗裏的蘿卜,皺著眉問我,“你對象呢?”
我愣了愣,才想起他問的是我之前拉著手在他麵前晃悠的那個男生。
“早就分了,”我扒拉著碗裏的海帶,假裝不在意道,“沒錢的愛情不就是一盤散沙?”
他沉默了一會兒,遞過來一張卡,“密碼是你生日。”
“陸辰澤,你什麼意思?”我把卡推回去,“可憐我?”
“不是,”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我缺個妻子應付家裏,而你缺錢。我們結婚,各取所需。”
所以我就這樣稀裏糊塗和他領了證,沒有婚禮,沒有祝福,隻有一本紅色的結婚證。
他把我調到身邊做秘書,工作清閑,每個月給我的錢足夠我還高利貸,卻從不碰我。
家裏的房間分了兩個,他住主臥,我住次臥,像合租的陌生人。
我翻了個身,把那些奇怪的彈幕拋在腦後。
不管陸辰澤是不是像彈幕說的那樣,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
2
第二天我被鬧鐘驚醒,發現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居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洗漱好下樓時,餐廳裏已經擺好了早餐,小米粥冒著熱氣,旁邊是我愛吃的水晶蝦餃,連鹹菜都是我喜歡的蘿卜幹。
眼前的彈幕又冒了出來:
【細節控哭了!男主記了女主口味整整十年!從小學就知道她不吃薑!】
【誰還記得女主上次胃疼到蜷縮在床上?男主連夜開車接家庭醫生,還把家裏的調味料全換成低鈉的!】
【宋凝婉你醒醒!這哪是巧合?這是刻在骨子裏的在意啊!】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溫熱的粥滑進胃裏,舒服得讓我眯起眼睛。
嫁過來這五年,我再也沒像從前那樣,因為吃了生冷油膩的東西而疼得整夜睡不著。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體質變好了,可現在看著眼前的早餐,心臟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難道這些年安穩的腸胃,全是陸辰澤在背後悄悄打理的?
“張姨,”我放下勺子,聲音裏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陸先生......平時會囑咐您做什麼菜嗎?”
張姨正擦著玻璃杯,聞言笑著回頭,眼角的皺紋裏滿是溫和:
“怎麼會不囑咐呢?今天早上先生出門前還特意交代,說你前幾天吹了風,粥要多熬半小時,熬得軟爛些才養胃,蝦餃裏絕對不能放薑,你小時候吃了薑就會咳嗽。”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第一次帶您回家,先生就把您的口味寫在紙條上給我了——不能吃辣,鹽要少放,早上必須喝溫粥,晚上睡前不能吃甜食。他還說您小時候最愛吃蝦餃,讓我每周做兩次。”
我手裏的勺子“當”地一聲掉在碗裏。
那些我以為的“剛好合口味”,原來全是他一筆一劃記在心上,再小心翼翼落實到三餐裏的在意。
我想起了被我放在床頭櫃上已經簽上我名字的離婚協議書,忽然覺得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
3
到公司時,陸辰澤的辦公室門已經開著。
我坐在他隔壁的秘書位上,攤開的文件半天沒翻一頁,目光總忍不住往他那邊飄。
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衫,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在他的側臉上,睫毛很長,鼻梁很挺,跟小時候那個跟在我身後喊“宋凝晚,等等我”的小男孩重合在一起。
那時候他總愛搶我的橡皮,卻會在我被別的男生欺負時,攥著小拳頭擋在我麵前;會把媽媽給的草莓味糖果偷偷塞給我,說自己不愛吃甜的。
可後來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變成了現在這個疏離冷淡、連碰一下手都會躲開的陸辰澤。
“看夠了嗎?”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手裏的文件掉在地上。
陸辰澤彎腰幫我撿,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去。
我抬頭時,正撞見他耳尖泛起的淡粉色,連耳根都染著一層薄紅。
【男主又害羞了!啊啊啊啊他臉紅了!】
【女主你行不行?不行換我上啊!這個時候不親還等著幹什麼呢?】
我慌亂地接過文件,低下頭,“對不起,陸總,我下次不會了。”
他沒立刻走,就站在我麵前,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昨天找我,有事?”
心臟“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我想起昨晚攥在手裏沒遞出去的離婚協議書,想起張姨說的那些話,想起彈幕裏密密麻麻的“他愛你”,腦子裏一片混亂。
我不能現在提離婚,至少不能在還沒弄明白這些事之前。
一個生硬的借口突然冒出來,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沒、沒什麼!就是......就是昨天看了本很好看的小說,想推薦給您看看。”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陸辰澤每天忙著開會、處理項目,連吃飯都要擠時間,怎麼會有功夫看小說?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我慌亂的臉上,輕聲問,“書名是什麼?”
我的頭皮瞬間繃緊,結結巴巴地念出那個羞恥的書名:“《媽咪帶球跑後,總裁爹地急瘋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我能清晰地看到陸辰澤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眼神裏帶著一絲茫然,像是沒聽懂這個繞口的書名。
彈幕已經笑瘋了:
【哈哈哈哈女主你是來搞笑的吧!這個書名我笑噴了!】
【男主:這是什麼新型文學?媽咪?爹地?】
【救命!他居然還點頭了!這就是寵吧!不管多離譜都陪著女主瘋!】
“好,”陸辰澤沉默了足足三秒,才緩緩點頭,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卻沒半點嫌棄,“我晚上回家看看。”
他轉身走回辦公位時,我還愣在原地,心臟卻又酸又軟。
這個總是被彈幕說“暗戀我十年”的男人,這個會偷偷記住我所有口味的男人,這個連聽了離譜書名都不會拒絕我的男人,真的是我以為的那個“隻談交易”的陸辰澤嗎?
4
晚上陪陸辰澤去見合作方,飯局定在一家裝修得金碧輝煌的高級餐廳。
飯局開始前,王總舉杯勸我喝酒,我剛想硬著頭皮端起酒杯,他就先一步抬手擋在我麵前:
“王總,她不太會喝酒,這杯我替她喝了。”
說罷便仰頭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的弧度落在我眼裏,竟讓我莫名攥緊了手心。
滿桌的菜看著精致,卻幾乎全是辛辣油膩的重口味。我扒拉了兩口白米飯,胃裏就開始隱隱發膩,沒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
陸辰澤坐在我旁邊,正跟王總談著合作細節,可我總覺得他的餘光時不時落在我這邊。
沒一會兒,他就打斷了正熱烈的話題,看向王總時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篤定:
“王總,實在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再加幾道菜?我這位......同事腸胃不太好,這些菜她吃不了。”
我和陸辰澤的婚姻關係沒有公開,除了他家裏人,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們是夫妻關係,隻覺得我隻是她秘書。
王總忙不迭點頭,笑著揮了揮手,“當然可以!陸總不用客氣,想加什麼盡管說,今天必須讓陸總和您同事吃舒服!”
陸辰澤拿起菜單,指尖沒在價格頁停留半秒,直接報出幾個菜名,“清炒菜心、鬆鼠鱖魚、佛跳牆,再添一份花蛤蒸蛋。”
每一個都是我愛吃的。
這些都是我隨口跟張姨提過的喜好,沒想到他居然記在了心裏。我驚訝地轉頭看他,他卻像沒事人似的,繼續跟王總聊著天,隻是耳尖悄悄紅了一點。
等服務員端著酒杯過來時,他又抬手攔住,“麻煩把這位小姐的酒換成熱橙汁,溫的就好,別太燙。”
服務員走後,他側過頭,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垂,聲音壓得很低:
“不是不讓你喝,你好事快來了,喝了酒到時候又該疼得整宿睡不著。”
我的臉頰“唰”地一下就熱了,心跳像擂鼓似的撞著胸口。
連我自己都需要軟件輔助才能記住的生理期,他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磕瘋了!這是什麼神仙細節!連生理期都記得!】
【我真是要跪下來求女主了,這種好老公還不好好珍惜嗎?他是真的愛你啊!】
【恨鐵不成鋼啊!換我早就撲上去要老公親親抱抱舉高高了!】
加的菜很快端上桌,我低頭咬著軟嫩的蒸蛋,溫熱的觸感從舌尖傳到心裏,連帶著之前對他的疏離感,都悄悄融化了幾分。
飯局結束後,陸辰澤開車送我回家。車裏很安靜,隻有空調的冷風輕輕吹著,儀表盤的淡藍色燈光映在他臉上,柔和了他平時冷硬的輪廓。
車子緩緩駛在夜色裏,窗外的霓虹不斷掠過車窗,我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攪動著。
之前我總覺得,我們的婚姻隻是一場交易,他對我的好都是出於“合作義務”,可今晚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在告訴我,那些我忽略的細節裏,全是他沒說出口的在意。
彈幕說他愛我,或許真的不是假的。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心,第一次主動打破沉默:
“陸辰澤,我們......回家之後,能不能聊一聊?”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轉頭看了我一眼,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輕輕點頭:
“好,都聽你的。”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覺到,心裏那座對他設防的牆,正在悄悄坍塌。
我想弄明白,這五年他到底藏了多少心意,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著放下過去的偏見,看看這個一直被我當成“死對頭”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如彈幕所說,愛了我這麼久。
回到家,我匆匆衝了個澡,裹著浴巾出來時,卻看見陸辰澤端著一杯熱牛奶站在我的臥室床邊。
牛奶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熱好的。而他手裏還拿著一張紙。
燈光下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我早上放在床頭櫃上,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