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手上......沾過血？”

這五個字像是一盆零下三十度的冰水，從我的頭頂瞬間澆到腳底，將我所有的玩鬧和作死心思，澆得一幹二淨。

我猛地回頭，看向病床上那個安靜沉睡的男人。

那張顛倒眾生的俊臉，此刻在我的眼中，仿佛成了一張完美精致的人皮麵具。

麵具之下，藏著一個會微笑著擰斷你脖子的魔鬼。

我之前所有的挑釁和作死行為，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道道催命的符咒，在我的腦海裏瘋狂閃現。

一想到我不僅親了他，摸了他，還天天躺在他身邊睡覺，甚至還用那些下流無恥的話去撩撥他......

我的後背瞬間就被冷汗徹底浸透。

“菲菲......他，他醒了，應該......不會真的殺了我吧？”我的聲音都在發抖，牙齒上下打顫，“好歹我是他法律上的妻子......衝喜的，也算有功勞吧？”

“妻子？”林菲冷笑一聲，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對陸景深那種人來說，一張結婚證算什麼？你信不信，他醒來第一眼看到你，就能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聲無息，連骨灰都找不到。”

林菲的話，像是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完了。

我這次是真的玩脫了，玩到閻王爺本尊頭上了。

我雙腿發軟，幾乎要站不住，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跑！立刻就跑！五百萬我不要了，我隻要我的小命！

就在我拉著林菲，準備上演一出午夜私奔的戲碼時，病房的門“砰”的一聲被人猛地推開了。

進來的是陸景深的主治醫生張教授，身後還跟著幾個護士，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

“陸太太！奇跡！簡直是醫學奇跡！”

張教授激動地揮舞著手裏的一疊報告單，聲音都在顫抖：“陸先生的大腦皮層活動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劇烈波動，各項生命體征都在迅速回升！這是......這是清醒的前兆啊！”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林菲更是嚇得直接癱軟在了我身上，嘴裏念叨著：“完了完了，閻王爺要收人了......”

清醒？

這個沾過血的笑麵閻羅，要醒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大群醫生護士就湧了進來，將陸景深的病床團團圍住，各種儀器被迅速推了過來。

我和林菲被擠到了最外圍，像兩個即將被押赴刑場的死囚，麵如死灰，瑟瑟發抖。

各種儀器的滴滴聲、醫生們壓低聲音的激動交談聲，交織成一張將我牢牢捆住的審判之網。

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跑！快跑！

可我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步也動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眼球有反應了！快看監視器！”

“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動了！”

醫生的一聲聲驚呼傳來，每一聲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臟上，讓我離死亡更近一步。

我死死地盯著病床上的男人。

隻見他那如同蝶翼般纖長的睫毛，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

一下，兩下......

那頻率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

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下一秒，那雙眼睛就會猛地睜開，帶著地獄的業火，將我焚燒殆盡。

我怕得要死，身體卻不聽使喚，隻能僵在原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快！準備鎮靜劑！病人的情緒波動太大了！”張教授突然大喊。

我看到心電監護儀上那條代表心率的曲線，像是在坐過山車，瘋狂地上下起伏，發出的警報聲尖銳而刺耳。

我知道，那是因為他。

因為他即將掙脫牢籠，因為他即將開始他的複仇。

而我，就是他第一個要撕碎的獵物。

就在我驚懼交加，幾乎要昏過去的時候，那尖銳的警報聲，突然停了。

瘋狂跳動的曲線，也詭異地平複了下來，恢複了平穩。

整個病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解地看著恢複平靜的儀器，以及病床上再次陷入“沉睡”的男人。

“怎麼回事？”一個年輕醫生喃喃自語。

張教授也皺起了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奇怪，剛才還那麼強烈的蘇醒跡象，怎麼突然就消失了？”

醫生們又檢查了一番，最終隻能歸結為一次偶然的神經元異常放電，然後帶著遺憾和不解，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林菲也趁亂被我推出了病房。

巨大的病房裏，再次隻剩下我和陸景深兩個人。

我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還好，沒醒。

我還有時間跑路！

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準備收拾我的小包袱，連夜跑路，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就在我轉身的刹那，我的眼角餘光，無意中瞥到了床上的陸景深。

他依舊安靜地躺著，雙目緊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

他放在被子外麵的那隻手，那隻剛才被醫生宣告毫無反應的手，食指的指尖，正以一種極輕、極緩，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節奏的方式，在床單上，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敲擊著。

那是我曾經最愛的一首鋼琴曲，《夜的鋼琴曲第五章》的節奏。

我曾經無數次在他耳邊哼唱過。

一個讓我頭皮炸裂、血液倒流的念頭，瘋狂地湧入我的腦海。

他......是不是早就醒了？

剛才的一切，都是他裝的？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移向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就在這時，我看到他那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球正在飛速地轉動。

然後，他的嘴唇，幾不可見地，向上勾起了一個極度細微的，充滿了嘲弄和惡意的弧度。

與此同時，那個熟悉又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在我腦海裏緩緩響起。

“我的好太太，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