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綁架後,我終於睡了個好覺。
他們把我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隔音效果好到聽不見一絲雜音。
我天生神經衰弱,失眠十年,這地方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天堂。
綁匪大哥每天隻給我送一頓飯,其餘時間絕不打擾。
這是什麼神仙日子?
可好景不長,警察竟然找上門來,要「救」我出去。
我怒了。
誰敢打擾我睡覺,誰就得死。
我可不是什麼柔弱小白花,我是個起床氣能殺人的瘋批。
我被塞進麻袋裏的時候,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今晚,又睡不著了。
十年來,我試過無數種方法,數羊、喝牛奶、吃安眠藥,甚至去寺廟聽經。
可我的大腦就像一台永動機,一到晚上就高速運轉,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白天我昏昏沉沉,像個遊魂。
醫生說我神經衰弱到了極點,再這樣下去,離猝死不遠了。
可我有什麼辦法?
我隻是想好好睡一覺而已。
車子顛簸了很久,最後停了下來。
我被人從麻袋裏倒出來,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頭套被摘掉的那一刻,我沒有驚慌,反而深吸了一口氣。
好安靜。
這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地下室,隻有一盞昏黃的小燈泡掛在頭頂。
沒有窗戶,聽不到車水馬龍,聽不到鄰居的爭吵,甚至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蹲在我麵前,手裏拿著一把匕首,在我臉上拍了拍。
「老實點,不然要你好看!」
我呆呆地看著他,問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問題。
「這裏......一直都這麼安靜嗎?」
男人愣住了,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他身後的另一個瘦高個踢了他一腳:「跟她廢什麼話,趕緊給王總打電話要錢!」
滿臉橫肉的男人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瞪著我:「再敢多說一個字,老子就割了你的舌頭!」
說完,他把一卷膠帶狠狠貼在我嘴上,又用繩子把我的手腳捆得結結實-實的。
做完這一切,他們便上了樓,鐵門「哐當」一聲關上,世界瞬間陷入了徹底的黑暗與寂靜。
我躺在地上,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靜謐。
真好。
比我花重金打造的隔音房還要安靜。
嘴被封著,手腳被綁著,我反而覺得無比安全。
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在半夢半醒間,因為一點點聲音而驚醒,然後控製不住自己去傷害別人。
十年來,我的家人、朋友,甚至心理醫生,都被我發作的起床氣嚇跑了。
他們不懂,那種被強行從睡眠中拽出來的痛苦,足以讓一個淑女變成魔鬼。
而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淑女。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又開了。
那個滿臉橫肉的綁匪走了下來,撕開我嘴上的膠帶,扔給我一個幹硬的饅頭和一瓶礦泉水。
「吃吧,吃完繼續睡。」
他的語氣很不耐煩,但對我來說,卻像是天籟。
我從沒見過這麼善解人意的人。
連我媽都做不到讓我「繼續睡」。
她總是在我睡得最沉的時候,衝進我的房間,大喊著「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
我狼吞虎咽地啃著饅頭,那是我十年來吃得最香的一頓飯。
吃飽喝足,綁匪大哥又給我貼上了膠帶,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地下室再次恢複了死寂。
我蜷縮在角落裏,閉上眼睛。
困意,如同十年未見的潮水,將我溫柔地包裹。
我睡著了。
這是十年來,我第一次,在沒有藥物的輔助下,自然地進入了夢鄉。
我甚至做了個夢。
夢裏,我睡在一朵巨大的棉花糖上,周圍是無邊無際的寧靜。
然而,這片寧靜很快就被刺耳的警笛聲撕碎。
「砰!砰!砰!」
劇烈的撞門聲從樓上傳來,整個地下室都在震動。
我猛地睜開眼。
黑暗中,我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樓上傳來綁匪驚慌的叫喊和警察的怒喝。
「不許動!警察!」
「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嘈雜,混亂,尖銳。
我腦子裏的那根弦,「崩」地一聲斷了。
美好的夢境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我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們......怎麼敢?
他們怎麼敢吵醒我?
鐵門被一腳踹開,刺眼的手電筒光束照在我臉上。
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男人衝了進來,看到被捆著的我,臉上露出驚喜和關切。
「小姐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
救我?
我看著他,緩緩地勾起了嘴角。
他不知道,他不是來救我的。
他是來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