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說,女孩子要做個老實聽話的傻女人,日子才能越過越順。
所以,在她憂心自己的病加重家裏負擔,提議停掉一個孩子的學費時。
我聽話,我直接拔了她的氧氣管。
兩個姐姐孝順至善,為了給弟弟攢錢娶媳婦,逼我休學南下做打工妹。
我聽話,把她倆一個送上油膩邋遢工頭的床,一個送去緬北搞電詐。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最聽話懂事,爸媽還要賣給傻子衝喜。
臨行前一晚,爸媽攥著我的手直哭,
“乖女兒啊,你最聽話懂事,大膽往前走別回頭,就當我們都不在了。”
我點點頭。
我向來聽話懂事,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
奶奶總說,女孩子要聽話懂事,日子才能越過越順。
我打小就把這話刻在心裏。
家裏三個女兒,我沒有大姐李招娣嘴甜,也沒有二姐李盼弟手巧。
但有一點好,就是非常聽話。
大姐不聽話,但嘴甜撒個嬌就有人護著;二姐也不聽話,但手巧縫件衣服就有獎勵。
我最聽話,家裏的臟活累活全包,卻總還是挨罵。
我從未抱怨過,隻是覺得,一定是我做的還不夠好。
奶奶哮喘加癱瘓了很多年,從我剛夠到床沿那天起,就天天給她擦身子、換尿布、倒痰盂,夜裏每隔兩小時就起來幫她翻一次身。
可她還是動輒就罵我,
“養你這賠錢貨不如養條狗!悶不吭聲的,怕不是個傻子!”
“要不是你占著肚子,你媽早生金孫了,我們家能這麼窮?”
我沒有反駁,我比誰都盼著媽媽肚子裏的這一胎是弟弟。
因為媽媽說過,
“來弟乖,等生下弟弟,媽就送你去正規的美術學院。”
我的眼睛亮了又亮。
正規的美術學院啊,那可是我遙不可及的夢想啊。
我喜歡畫畫,雖然他們都說我是自閉症,可是我覺得,我筆下的小貓小狗,花鳥草木,比這個世界真實可愛多了,不是嗎?
我點點頭,心裏更篤定,隻要我足夠聽話,我的夢想就一定能實現。
可弟弟出生後,媽媽再也沒提過送我去正規美術學院的事情。
我心裏的光,滅了一半。
那次給奶奶擦完身子,她突然叫住我。
皮笑肉不笑地靠在床頭,氧氣管插在鼻孔裏,
“來弟,奶奶這病花銷大,你如今也大了,該學會懂事了。”
“你弟現在要念中專了,學費不夠,要不你畫畫的學費停了吧,當姐姐的該出力。”
我愣住了,沒說話。
然後忍不住問,
“可是奶奶,我的學費一年隻有幾百,停掉我的,真的能讓弟弟去念中專嗎?”
奶奶眼皮都沒抬,敷衍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也跟著點了點頭。
然後,我一伸手,毫不猶豫就拔掉了她鼻子上插著的氧氣管。
奶奶胡亂掙紮著,眼睛睜得老大。
我便綽起一旁的枕頭,麵無表情的朝著她的口鼻按了上去。
奶奶死了。
一起消失的,還有奶奶那張淬了毒的嘴。
同病房的病友們都紛紛動容,紛紛為奶奶豎起大拇指,
“哎!老祖宗為孫兒前程,甘願自絕啊!”
我爸是出了名的孝順,得知奶奶為給孫子湊學費自願拔氧氣管後,當場紅了眼。
“我娘真是高義!為了孫兒的前程,連命都肯舍!”
於是,他索性都沒辦葬禮,隻在網上拚了個九塊九包郵的骨灰盒,找了塊荒地隨便埋了,美其名曰“遵從老母親的遺願”。
後來不出所料的,從奶奶醫藥費摳出來的每年那大幾萬塊錢,足夠給弟弟交中專學費。
我因此逃過一劫,可以繼續安心的學畫畫了。
不僅如此,奶奶死後,由於家人都嫌奶奶生前住過的屋子晦氣,索性讓我撿了漏。
十六年了,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那晚,我躺在奶奶的床上,忍不住勾了勾唇。
奶奶啊,你說的真對。
聽話懂事的女孩子,果然日子才能越過越順。
所以,我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對嗎?